六道登仙[穿书] - xp1024.com
《六道登仙[穿书]》


1.序章|烂尾小说

“我从未见过如此之惨的爽文男主……”独自坐在食堂里,一边吃着雪菜肉丝炒饭一边拿手机看小说的闲之屿无奈吐槽道,“居然在结局被作者写死了!”

闲之屿,苦逼工科宅,三无骚年,每天寝室食堂实验室三点一线,业余爱好看修真小说,各种金手指不要钱似的信手拈来,跨级打BOSS层出不穷,怀中抱妹左右不断,但是殊不知这种文看多了也是会审美疲劳的,所以这次他花了一年时间追了一本文案中表示并无粗大金手指,亦无女主女配,男主纯靠自己升级的爽文――《不成魔不可活》。(www.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说’)

爽是爽了,但是这个男主也……太可怕了点。

男主漠清,设定上是资质最好的单灵根,又生在修仙大家族里,一开始也拜入了书中的名门大派,仙途可以说是一帆风顺,在核心弟子里也是如日中天不可一世,可是就在刚升到筑基期时,被眼红嫉妒仇恨自己的同门联手骗到魔修之处,虽九死逃生且反杀了此魔修的弟子,但兜兜转转回到家族后,发现上上下下全被魔修屠戮满门,从此走上了黑化之路。

然后就是置己于死地而后生,修炼阴毒的八寒地狱心法。从此不相信任何人,只要惹了自己,杀;动了歪心思图谋不轨的人,杀;不分男女不分年纪,看不顺眼的,杀杀杀。最后在化神期的时候,直接回到原来的门派,把全派上下杀了个干干净净。(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

闲之屿抹汗,这种人要是有女主女配才是活见鬼了,再说出场的妹子不是心狠手辣如蛇蝎就是只会撒娇的绣花草包,而且完全按照作者的性子想挂掉谁就马上挂掉,任凭读者在评论区哭天抢地。

即便如此,还是在漠清黑化的情节开始时,小说就蝉联季榜年榜金榜不断,作者也凭他从不与读者交流亦不按照编辑的想法改文的高冷大神范儿吸引了一群死忠饭。

闲之屿虽然也常常吐槽,但也如抖M一般整整追了一年,正如作者的笔名一样――“不能更疯”。

后来漠清从六道之门飞升上界后,被自己修炼的功法反噬差点死掉,结果遇到了上界最牛掰的修士乾祖,救了他并收他为徒,赐予他道号漠清子。

结果当大家以为漠清竟要弃恶从善时,作者突然就写了他的最后一章,完结章。

【道家有曰:昔之得一者,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神得一以灵;谷得一以盈,万物得一以生。

昔天帝观婆罗门轮回之纲,分一为六道,开六道之门,以此六门为界,独立上下灵界,相传下灵界无论人、魔、妖修至临界之时,皆可见六门其一,完成最终试炼者即开门飞升。

数万年来,轮转更迭,生生不息。

不论上下灵界,人、魔、妖三族时有冲突,但从未相互干涉。时历三千二百年,上界魔域受天外污浊破界侵蚀,无数魔族一夜之间狂化,魔尊羲少殷暂封魔域,率余下族人求助于人族,人族三皇恐污浊流入,设封魔屏障而拒。羲少殷遂心死,强毁六道之门下界,下界至此生灵涂炭。

魔尊羲少殷幼时之友,妖族三座之一,玉座刹迦闻后大骇,于尊座前立下生死之状,携座下妖族众部下界,欲解救生灵于水火之中。

无奈六道之门强毁之时,天外污浊竟从魔域流入下界,狂化之人,蔓延下界三族,至亲手足皆猜忌相残,纲常大乱。

至此上界乾祖便无法再坐视不管,亲自下界,封魔尊羲少殷,强压天外污浊于上界魔域,唤其首徒漠清上人以自身因果为引,耗其数千年修为,永闭六道天门。

因与魔族大战而下界的两族修士,或是以至化神的下界修士,在最后时刻做出去留抉择之后,天门缓缓关闭。

一时之间,所有留于下界的大能从九万里苍穹齐齐坠落,如流星降世,火光赫然照天。

后人记载此事为,绝地天通。

全书完。】

看到这里的闲之屿差点从食堂的椅子上跳起来,翻了翻评论区和贴吧,已经炸开锅了。

且不说魔尊羲少殷和妖族玉座刹迦是人气配角,无数女粉以他俩为中心向写了各类同人文,现在就莫名其妙地下界相爱相杀跪了;最可怕的是,那个杀人如麻无情无义的漠清居然牺牲自己关闭了六道大门,毫无转变地就OOC拯救了苍生;最最最可怕的是,漠清作为本小说的男主,就这样在结局死掉了!

而且六道天门还被关了,留了个更大的悬念。

“烂尾啊这是!”闲之屿简直要吐血,追了这么长时间了,不能更疯是要开新坑了还是结婚生孩子去了,就这样随随便便把这个小说给完结了。

【狗比作者,烂尾表脸,求第二部,求漠清重生!】

闲之屿非常愤慨地在评论中打下了这一句话。

就在这时,食堂里竟传来了巨大的骚动,尖叫声不断,一道白光从天而降,直直投到了闲之屿的座位上把他整个人都笼罩其中。

我勒个大去,外星人侵略我们学校食堂了么?!

然后就是一阵天旋地转天昏地暗,闲之屿失去了意识……

【不是要第二部么?你行你写啊,傻X!】

最后的最后,他竟瞥见从来不回复读者的不能更疯在他的评论下打了这么一句话。

2.01-02合并|初到鹤来

永远都不要妄想去修改既定的规则,因为经过大多数人证明的所谓公理,即便俗套,也是最合理的。[三↑四↑中↑文↑网mianhuatang.la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码字的作者上辈子都是折翼天使,绝对不能因为自己看得不爽就在文下面喷作者!”

在竹林中一路狂奔的闲之屿得出结论如上所述。

阳光穿透叶桠缝隙似利箭刺入大地,他一次次撞碎这些光柱,只觉得有些目眩。

身后妖兽的嘶吼声愈发接近,XXXS号的非原装身体在恐惧的重压下更加僵硬,举步维艰。

再次回首,他知道他很没悬念地被追上了,介于狗妖于狼妖之间的凶残系生物纷纷龇牙咧嘴口水横流好不恶心……当然现在并不是讨论妖兽品相的时候。

临死之前,闲之屿脑海中无限扩大的,只是那部不能更疯写得修真文《不成魔不可活》。

一切的一切,都因为他在小说的结局里留评骂了作者是狗比!

然后他收到了高冷大神作者唯一的一个回复——你行你写啊傻X。

接着白光闪过,眼前一抹黑。

醒来时已然天换地变魂是身非。

在眼前展开双手,比原来小了一圈;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视线短了一大截;低头拍拍尘土,衣服变成了青灰色的布衫。

“我滴个老天爷,这绝对不科学……”闲之屿被这显而易见的少年儿童身体惊呆了。

拼死拼活二十年,一夜回到幼儿园。

阒静的竹林中,即便漏下的数道烈如醇酒的日光,周遭的气温依旧薄凉透肤,闲之屿站在扑面而来的陌生中,感觉全身都被巨大的茫然包裹。

“那个……有人么~有——人——么——? ”他机械化地朝着周围喊了几句后露出了“我就知道”的无奈表情。刚提脚准备四处转转时,竹林深处忽然传来断断续续的女声,哀怨至极。

仔细分辨一下,似哭似喊,一声一声好像是“救命啊……救命啊……”

说好的非“人”勿扰呢?!闲之屿只觉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就在他犹犹豫豫的当口,那哀怨的呼喊声越来越近,声音的源头——一位黄衫少女,亡命似的朝她飞奔而来。黄衫少女瞧见闲之屿,表情不由的一喜,破涕为笑:“道友快救我!!”天真无邪的面容和她身后的几只妖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道理大家都懂,但是你哪里觉得我闲之屿可以救你了我的小妹妹……

闲之屿瞧了瞧黄衫少女,亦瞧了瞧她身后的妖兽,保持了他作为一个没有带外挂的穿越人的严谨态度——

“啊——!!!!”

接下来就是故事开头的狂奔运动。

“小……小女子苏霁白,是来参……参加皏涞派弟子选拔的……啊!”黄衫少女忽地踉跄,差点摔了个狗□□,却正好避过朝她后脑勺扑上的妖兽。

现在不是自我介绍的时候吧。

闲之屿内心无声咆哮着,躲避球一般在地上滚了好几圈,亏得新身体个小也灵敏,要是换做原来的理科死宅,早就死了不知多少次。

不知不觉,妖兽已经将二人团团围住,纷纷龇牙咧嘴嘶吼,等待着好时机撕裂猎物的喉管。

“道……道友救救我……”黄衫少女树袋熊一般紧紧扒着闲之屿的后背,良久才颤颤巍巍吐出这句话。

绳命是剁么的回晃,绳命是入刺的井猜。

呸!呸!呸!

闲之屿赶紧打断自己不合时宜的联想,脑子飞快思考——妖兽、弟子、道友、皏涞派……天啊噜,这不是小说《不成魔不可活》里面一个配角建的门派么?!

穿越也就得了,居然直接穿书,肖邦也弹奏不出哥哥心中的悲伤。

“妹子,法器符咒什么都可以,快找找,能扔的赶紧扔啊!”

“哦哦。”

不过妖兽是不可能等她俩临“死”抱佛脚的,眨眼的功夫便朝着两个急急忙忙搜着口袋的傻子扑了过去。

闲之屿马上要跪了吗?

怎么可能!

不管是因为小说作者不能更疯让他必须留在这里,还是因为这是第一章或者因为他看上去像是有任务在身的主要人物,总而言之,在这实际上是而理论上并非千钧一发的时刻,透白明清的光华在两人面前激发而出,瞬间笼罩了这一片竹林。[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

辉兮煌兮,与日争烁也。

这莫非就是传……传说中的金手指?!

闲之屿的双眸差点被强烈的白光刺瞎,待他能正常看见东西的时候,那几只妖兽早就夹紧尾巴逃得无影无踪。黄衫少女也从呆滞中回过神来,与他目光交汇,满脸崇拜。

“别这样看我,刚才那个光真不是我发出来的……”闲之屿反反复复搜了好几遍,这身体的原主人除了一身衣服,再无其他任何东西,“肯定是你身上藏了什么连你自己都不知道的宝贝吧。”

“是么?”黄衫少女从腰间扯出一只锦袋,掏了半晌最后抽出了一面镂花小铜镜,“这是甯茹姐姐送给我的,莫非真是法宝?我身上已再无能发光的物什了……”

“恩,很有可能……”闲之屿接过来反复看了看,随口说道,“说不定是什么照妖镜呢。”

镜中陌生的男童满脸尘土,看不出容貌,但一双丹凤眼清澈如溪,头发蓬乱,稚气未脱,估摸着也就是垂髫之年,黄口小儿一只。哪怕适应力再强,闲之屿也很难接受镜子里的脸不是从前的那一个,他不敢再细看,把铜镜递给了黄衣少女。

黄衣少女欢天喜地接过铜镜,在闲之屿身边又蹦又跳,娇憨道:“对了,我叫苏霁白,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呢,你也是来参加皏涞派的弟子选拔的吧?”

“我叫闲之屿,皏涞派是……修仙的门派?”

“是呀,皏涞派是南边最大的修仙门派了,就在前面不远的鹤来山上,穿过这片竹林就到了,”苏霁白眼波流转,期待之色满溢而出,不过这种神态马上就被怯懦代替,“那个……不如你跟我一起去吧,我们结伴而行,也……也好有个照应,哈……哈~”

闲之屿额上三道黑线滑下,你又会仙术还有法宝,再不济也至少比我长得高大,难不成还指望我对着妖兽唱儿歌三百首么?

心里虽然这么想,口里还是安慰道:“放心吧,正好我也想加入皏涞派,那就麻烦你给我带路吧。”

苏霁白听了自然欢天喜地,拽着闲之屿一溜小跑,手里还不忘举着她那“照妖镜”,口里念念有词,估摸着妖兽退散之类的,搞得闲之屿哭笑不得。

皏涞派,是小说里一个配角在男主飞升之后建的门派了,当时只是为了交代这些人的情况而一笔带过的,时间线也非常靠后了,大概和魔族妖族的事情有些关系,可惜闲之屿作为男主党,这种周边情节看得飞快,加上小说又长,根本记不得什么了。

他一面思量着现在自己的情况,一边跟着苏霁白缓缓走,竹林也没了最先头那种寂静清冷,风过影斑驳,耳边沙沙作响,倒是有几分心旷神怡,二人担心的妖兽也仿佛消失一般,再没出现。

如此走走停停看看过了半个时辰左右,耳边终于传来嘈杂的人声,闲之屿和苏霁白不禁加快脚步,循着声音,顺利地走出了竹林,适应了刺目的日光后,视野开阔,一片蔚蓝。

通往鹤来山主道上,人潮熙熙攘攘好不热闹,大人牵着孩子的,背着包袱或各色武器的青年,甚至还有老大爷,顺着主道的阶梯缓缓向上攀爬,犹如朝圣。闲之屿抬头仰望,最高两座山峰并排而立,穿透云层直耸入天,像被什么无形巨刃生生劈成两半,又像一座天门,险峭冷峻宛若俯视众生,依附这两座主峰的各脉呈簇拥之势,绵延而下,蜿蜒曲折最终汇聚成他们脚下这条山道。

不管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每个人在最终顶天立地之前,都必须要先走一遭求学道路,经历过九年义务教育外加高考,好不容易进了大学才刚刚待了一年的闲之屿,看着周遭那些对着漫漫仙途充满未知向往的孩子,满心苦闷,如果这是不能更疯笔下的那个残酷修真界,那他可就死大了。

“甯茹姐姐!朝风哥哥!喂——!”苏霁白呼啦啦一通挥手吆喝,不仅打断了闲之屿郁闷的思绪,也引来前方不少人回头张望,其中就包含了她口中所唤的两人——比苏霁白年纪稍大一些的紫衣少女与青衣少年,闻声后双双转身驻足。

唤作甯茹的少女扫了一眼走在苏霁白身旁的闲之屿,又像确认什么似的看了身边少年一眼,最后拉着苏霁白的手,露出一副关切心焦的表情道:“那些妖兽呢,没伤着吧?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可怎么向你父亲交代呀!”

这种毫不走心外捎嘲讽的“关切”连闲之屿都看不下去了,不过苏霁白完全没有感觉,还嬉皮笑脸回着:“看到姐姐和朝风哥也没事我就放心了,我可是被妖兽追了半里路,多亏这位闲小哥救了我呢。”

个矮的“闲人小哥”瞬间收获了头顶两束意味不明的打量目光。

唤作朝风的少年微微一笑,举手投足人如其名君子如风:“霁白,我们三人分头行动后,我见妖兽没追我,便回来寻你,不过遇到了甯茹,她说你有法宝护体,定无大碍,我得护她周全,就与她一同上山了,你可不要怪我。”

既推卸了责任,又出卖了队友,说出来还一副翩翩君子的模样,闲之屿汗颜不已。

苏甯茹嘴角扯出一抹冷笑,转身继续向山上走去,陈朝风还想对苏霁白说些什么,不过后者投去一个微笑,就追着苏甯茹去了:“姐姐等我!我跟你讲,你送我的铜镜可救了我一命呐……”

陈朝风依旧保持着他春风般的笑容,丝毫不受外界影响,紧随着两位佳人的脚步继续前进。

剩下一个闲之屿,被完完全全地无视了……

=====第02章=====

当闲之屿立于鹤来峰小山门前时,他觉得双腿已经不像长在自己身上的了。要不是苏霁白一直拽着他,估计就和很多体力不支的人一起放弃在半山腰了。

可怕的是苏霁白这个小妮子,还有气力在那里好奇心泛滥,拖着死狗般的鲜于期到处看风景,虽说是小山门,其实也离他们刚进山的竹林有将近一千米高,两座主峰气势更胜之前,裸岩上奇松罗布,舒展洒脱,仙鹤或飞或停穿行其中,但依旧遥不可及,山似屏风石作台,他们脚下正好是难得的一块平地,从山下聚集了上千人于此处,大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在他们的面前,一座小山门凭空立在面前,山门上有牌匾“鹤皋”二字,顶部有一石鹤展翅欲飞,引颈长啸。山门旁有一石碑,上刻“鹤鸣九皋声闻于天”八字,石碑所指的天空中,层云渐开,灵气弥溢,天地浩然。

忽然听闻有人大喊:“快看天上!”众人纷纷抬头,却被云雾间漏下的日光刺痛了双目。

两道凛冽的剑光豁然划开天空,铿鸣之后缓缓落于人群之中,全场上千人齐齐噤声,不敢再交头接耳:能御剑前来,必然是门中筑基期前辈,能派筑基期前辈进行选拔,也证明了皏涞派对这许多年一次的弟子选拔是相当重视的。

待术法之光完全融进周遭的空气中时,正中的蓝袍老者左手捻须,右手旋弄着两只“玉儿滚”,抬眼一扫周遭后颔首莞尔:“很好,这次的人数几乎是上次的两倍有余,师弟,快把掌门的五气盘拿出来,看看这次又会增加多少天资慧材。”

老者身边紧随的一位青年修士拱手称是,朝天上抛出一枚传音符,向平台上的众人道:“五气盘一出,会有一道亮光融入各位体内,切勿惊慌,有灵根者,头顶自会浮现出五行盘幻影,到时我和师兄会逐个验证;无灵根者,亮光融入后便消失,说明与仙路无缘,可自行下山了。”

语罢,他像天空抛出一块小小的圆盘,到达人群的正上方后,忽得分裂成五道色彩不同的五行光环,无色光环沿圆心迅速旋转起来,化作一片金色光晕,光晕中分裂出一根一根细线,逐个没入每个人的胸口中。

闲之屿哪里见过这中自带特效的场面,吓得动都不敢动,还有比他更胆小的,直接跪在了地上大呼“仙人”,蓝袍的老者和青年看惯这种场景一般,面露得意,俯视着众人。

所谓灵根,就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天赋:天地灵气为太一,太一可分为五气,人体吸收天地灵气后,越是纯净的体质,越能与五气产生共鸣调和,这种调和与修炼的速度基本是成正比的。只有一种属性的单灵根,俗称“天灵根”,千万之中难有之一;稍微次之的,双灵根或三灵根融合的,也称为“异灵根”,虽不比天灵根,也是非常罕见;剩下的只有称为“伪灵根”的四灵根,和凡人了。

片刻之后,结果就出来了。

首先是苏甯茹与陈朝风,两人头顶缓缓浮现出五行盘的虚影,盘中皆有两环光华浮动,正是双系异灵根的昭示。蓝袍老者大喜过望,走到面前,发现二人已经有练气五层的修为,笑道:“不知两位小友是哪个家族的小辈?”

苏甯茹皱着眉头,抱臂而立,没有回答,陈朝风依旧是笑容满面,小大人般抱拳回礼道:“这位是苏家嫡孙女,苏甯茹。我是陈家的长孙,陈朝风。”

这下换老者由喜转惊了,苏家,陈家,毫无疑问是皏涞派支脉下最大的两个修仙家族,这种大家族的小辈,本来就可以直接进皏涞派的,怎么还跟着一群普通凡人在山门前搞这种测试……

陈朝风似乎从老者的表情里看出了他的疑问,便继续答道:“此番来山门测试,主要是陪着这个分家的小妹妹呢。”

说罢,伸手摸了摸苏霁白的头。

当大家的视线都移到苏霁白身上时,只剩下目瞪口呆了。

她头顶的五行光盘虚影,只剩下一环金光,愈是旋转,愈发耀眼——

金属性,单系,天灵根。

苏霁白呆呆凝视着她头顶的金色光环,完全没有感受到向她投射去的数道炙热的目光。

“快!快去通知掌门师叔,天灵根……天灵根啊!”老者用力掐了一把怔住的青年修士,撵掇他赶紧御剑回大殿,他情绪激动,差点把手中的玉儿滚捏碎,喃喃自语到:“好多年没见到天灵根了,皏涞派之幸啊。”

青年修士经过闲之屿时,被他身边一个测试为三系异灵根的锦衣男孩拽了下衣袖。

“堂哥!”男孩喊道。

“嘘……”修士瞪了男孩一眼,“暂时别找我,等会跟好苏家和陈家的几位。”

“噢。”男孩点了点头,松开手,青年修士便踩着剑光飞入了主峰。

男孩四处环视了一下,发现闲之屿看着他,警觉地瞪了一眼,而后看到他头顶的虚像,嘲讽似地冷笑了一下。

“咦?你这个怎么怪怪的,”老者的声音在闲之屿的头顶响起,“罢了,就算四灵缺火吧,伪灵根,待会留下来参加外门弟子选拔吧。”

还没等鲜于期回答,他就已经走向锦衣男孩了,锦衣男孩跟老者聊了几句,又炫耀似地瞥了一眼闲之屿,欢欢喜喜跟着其他被选上的孩子站到了小山门前。

抬头看看五行盘,代表火的红色光环一点点暗淡下来,只剩下其他四色光环在缓慢的旋转,闲之屿只觉得比上山时更郁闷了,什么叫就算伪灵根吧,要不要这么敷衍,再仔细看看啊……话说一开头就被判了个伪灵根,还玩个球啊玩,简直哭晕在厕所呀!

正想蹲下来哭上一哭,突然面前多了一面小铜镜,顺着拿铜镜的白胳膊往上看,就看到苏霁白水灵灵的眼睛和无邪的笑容:“听说你还要参加一道测试,这个照妖镜说不定能帮到你,一定也要入皏涞派啊~”

“谢谢……”闲之屿接过小铜镜,依旧一脸生无可恋,苏霁白安慰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转头回到了其他人身边。

在太阳快升到天顶时,平台上原有的上千人都散得差不多了,除了苏霁白这个意外收获的天灵根,其他异灵根的孩子大概有三十余人,像闲之屿这种伪灵根的孩子,也有上百人,蓝袍老者喜笑颜开,看来今年的皏涞派算是大丰收了。

小山门缓缓开启,门内的景色让所有人都大大吃了一惊。

映入眼中的竟是一片天然的湖泊,镶嵌在山中水泊仿佛浮于云雾中的一面镜子,镜面上有白鹤或飞或歇,水面还有丝丝烟雾缭绕,灵气弥漫。岸边有一翠色玉舟,蓝袍老者指引着异灵根的孩子们登上玉舟,玉舟缓缓驶离后,小山门也缓缓地关闭。

剩下……这次不止闲之屿一人了……上百名伪灵根的孩子,被忽视在了平台上,面面相觑。

愣神了几秒钟后,人群忽得炸开了锅。都等着老前辈口里说的外门弟子选拔,结果被晾衣服一样扔外面晒太阳,就算是伪灵根,也不至于这么敷衍吧,偌大的门派,连个管事传话的人都不来一个。

闲之屿一开始也傻了,周围的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吵得他脑子一阵眩晕,不过没多久他就乐了——当我读的小说少么,这不就是传说中的耐心测试么。故意把人晾在一边不管,让人烦躁没耐心,气走一个是一个,最后剩下的人全部合格通过。哈,哈,哈,小爷我真拓麻的机智。

道理是这样没错,但是被正午山顶上的太阳晒上一两个小时的罪可不是人受的,何况参加选拔的大多都是些小孩子。随着时间的流逝,体力不支的,无心再等的,三三两两下山了,闲之屿典型乐极生悲,他汗如雨下,还是遭不住脑子发懵,阳光亮得刺眼,这种刺眼的亮又逐渐被黑色的斑点占据,感觉视线越来越暗,耳边的声音离他越来越远,知觉也离他越来越远……

当他不由自主向后倒下时,一只手及时按在他的后背顶住,手心里一股凉气瞬间钻进了闲之屿心窝,激得他浑身一颤,瞬间从中暑的边缘清醒过来,待他站定,这只手也离开了他的后背。

下意识扭头,对方并没有收起望向他的视线,四目相对,闲之屿仿佛落向九万里苍穹,月沉星隐,深不见底,很难想象这双眸子的主人只有他看上去的七、八岁。

“谢……”

“快来了。”波澜不惊的口吻。

姑且算作是一种安慰,闲之屿顺着他的视线望向双主峰上蔚蓝的天空,竟真有一道御剑的人影疾驰而来,划出流星般的轨迹,最终悬停在人群的正上方。剑上所立的正是方才的蓝衣青年修士,他眯着原本不大的三角眼,用藐视的目光扫视着人。

“不小心把你们给忘了,现在随我来参加外门选拔吧。”

听到这句话的闲之屿几乎要当场吐血身亡……

3.03|外门选拔,登仙之路

闲之屿随手朝悬崖下扔出一块石头,然后看着这块石头消失在悬崖下方游弋的云雾中,连一丝声音都没传上来,白眼一翻脑子里一阵眩晕。[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

真拓麻跌宕起伏,真拓麻刺激。

“今年的外门弟子选拔由无忧婆婆亲自主持,无论手段,只要能到达悬崖对面的浮鸢峰,都能马上通过……无忧婆婆呢,可是本派有名的老前辈,她已经在下面等着大家了,这种好机会,可千万要把握住呀。”

三角眼修士那幸灾乐祸的表情和语气浮现在闲之屿的面前,当然,还有这么一道深不见底的悬崖。

这边和对面上百米的跨度,别说桥,连绳索都不拉上一条,除非会飞,否则还真不知如何过去。

“先前把我们忘了一个时辰,现在又提出这种完全不可能的考核,明摆着就是不想让我们这些伪灵根入门,我也不自讨没趣了,再会。”

“就是,只有筑基修为才能御物飞翔,我看皏涞派压根都没想让我们过去吧。”

看到有人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下山,闲之屿也在动摇,但是他不知道自己可以去到哪里,他穿到这个小说里还不到三个时辰,老天把他扔到了完全远离主线情节的皏涞派山下,认识了一个天灵根朋友,带着他参加入门选拔。

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在剧情里扮演什么角色,总不能只是一个没名字的酱油NPC吧,无论如何,今天一定要先拜入皏涞派,再来考虑后续的生存问题。

可是,一道真实的鸿沟正好就立在现实和理想之间……

等等,如果说皏涞派确实没打算让他们到悬崖对面呢?如果一开始,就是让他们跳下去呢?

“……她已经在下面等大家了……”

闲之屿想起这句话,内心一动,逻辑上来说跳崖可能真的是通过考核的方法,但是谁又敢跳啊?!

跳,抑或是不跳,这是个问题。

踌躇之时,他摊开手掌,苏霁白送给他的铜镜被他手心的汗沾湿了,举起来看,镜中男孩的凤眼中缓缓流出中坚定,自嘲地笑了笑,现在答案和道路都在面前,还在犹豫什么呢,现在就这么害怕以后还怎么好好混。

捏紧拳头,闭眼咬牙,纵身一跃,仿佛一只穿梭在云雾中的翔鸟。

雄雉于飞,泄泄其羽。瞻彼日月,悠悠我思。

不过风的呼啸声和失重的感觉过于真实,闲之屿马上就后悔了,谁叫自己装比,含着泪也要跳,他情不自禁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惊得崖上的人都以为他失心疯急得跳了崖。[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om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啊——!!!!”

闲之屿的手脚在胡乱挥舞。

“啊——!!!!!”

闲之屿紧闭着双眼,像一只翻不过身的乌龟,躺在地上胡乱挥舞着手脚。

“别叫了别叫了,吵死人了你,闭嘴行不。”耳边突然有女孩的声音传来。

闲之屿睁开眼睛,才发现他居然毫发无损得仰躺在悬崖底,崖缝间流动的云雾与天空,像一条奔流不息的大河,亦如他身边的这一条,水声夹杂着鹤鸣在他脑腔中轰鸣,没想到,悬崖下竟是一道河谷。

坐起身来,他看到了另外两个人,方才骂他的女孩,百无聊赖托腮并膝坐于他面前的大石头上,一脸嫌弃地打量着他。

还有一灰色布衣男孩在他对面席地打坐调息,望向他的那双眼不能更熟悉,平静,深远。

正是方才帮了他一把的那位”恩人”。

闲之屿本想打个招呼,无奈对方已经闭上了眼,继续打坐中。

“喂,小屁孩们……”女孩先开口了,她稚嫩的童音配着沧桑的腔调,违和感十足,“我看你俩身上都毫无灵力,就是普通人,怎么看出来悬崖下面的云雾是我施的幻法?”

闲之屿完全没听懂:“什么幻法啊?我就觉得跳下来就是正确答案呀,然后就跳了……”

“哈?!你是白痴么!什么都不知道就敢往下跳啊找死啊你!”女孩两条马尾辫气得快要竖起来了,她跳下大石头,狠狠敲了敲闲之屿的脑袋。

我靠,怪我咯?

闲之屿气得吐血,抱着脑袋大喊道:“我这么严密的推理分析最后得出要跳崖的结论,都要被自己的机智感动的哭出来了好么!”

“哼,你说你是失足掉下来的我姑且还会相信,叫声那~么~惨~烈~”女孩儿叉着腰仰着头,白眼儿一翻,装模作样道:“哎,我估计上面的人看着你这动静,想跳的也不敢跳了,可惜呀……”

我再靠,又怪我咯?

“是阳光,”正在打坐的灰色布衣男孩忍不住开口,“午时日头这么烈,悬崖下即使有河流,雾气也不应该这么浓,仿佛是刻意遮蔽什么。”

闲之屿厚颜无耻地点头:“而且,直线到不了对面,可以先跳下来,再爬上去嘛,我还不信这么大的修仙门派能活活把我摔死。”

曲线救国,曲线救国。

“噗,无聊跑来看看新弟子选拔,没想到现在的小屁孩都蛮可爱的嘛,”小女孩脚尖轻轻点地,向后盈盈一跃,稳稳落回了大石头上盘腿而坐,“一个沉着冷静,一个嘛,胆大妄为。”

明明是胆大心细,闲之屿默默纠正,等下,这么说难道……

“我有个问题,你该不会就是无忧婆、婆、吧……”他声音几乎要低进了隔壁的河里,不过还是收获了两道“你才知道”的鄙视目光。

“特意强调婆、婆、是几个意思啊你,我看起来有那么老么?”她拧着两根马尾辫儿,威胁似地瞪了闲之屿一眼,而后又恢复了一张人畜无害的童女笑脸。

搞了半天原来是天山童姥啊!闲之屿盯着她看来瞧去,如假包换,萝莉脸。小说里的女配里有这号人物么,哎算了,小说里女配死亡的速度比闲之屿记忆名字的速度快多了。

不能更疯,你个反社人格,闲之屿在心里腹谤道。

再后来的一个时辰里,也许真如无忧嬉言,其他的孩子见过闲之屿高调惨烈的跳崖后,纷纷有了退却之意,竟再无一人出现在崖底了。

闲之屿看完风景打水漂,打完水漂看风景,百般无聊。回头一瞧,无忧和灰衣男孩还在闭眼打坐,完全一副天塌下来都与自己无关的样子。

“懒得等了,就到此为止吧。”无忧打了个大哈欠,抬手一挥,崖间云雾尽散,一道无形透明的网缓缓上升,封住了河流一般的狭窄的天,在阳光下反射着金色的辉光,“吾名为无忧,无忧无虑的那个无忧,也算是皏涞派的老人了,只是因为所练功法特殊,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变成现在这等模样,以后由我来指点你们二人修炼,所以也不必拘礼,喊我无忧便可。”

“闲之屿,拜见无忧前辈,谢前辈指点。”赶紧俯下身子拜上一拜,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秦汜修,拜见前辈。”灰衣男孩亦叩拜。

无忧望着二人颔首,应是非常满意,但她的表情却意外的严肃,缓缓道:“昔日我兄长常告诫我,毕生所求,问道修仙,是为了超脱生死轮回,但我们生来困在其中,能离开的人万千中难有一个,我们所走的每一步,都是逆天而行,即便是生来具来的天灵根,也必须经历各种生死抉择,生者晋级,死者逝亡,天理恒常,就像一场豪赌。你们二人都是伪灵根的资质,修仙之路或许会更加坎坷,我只希望今后遇到生死攸关的时候,你们可以作出今日跳崖这般果断的选择。所以恭喜你们,加入皏涞派。”

虽然只是寥寥几句,但其中所包含的告诫与希冀却是真心实意。

看来自己是真的要在这里过下去了,闲之屿不禁握紧了拳头,心绪如同身后的河水,沉静其外而暗涌其中,他侧头望向身边的灰衣男孩秦汜修,那双波澜不惊的眼中也闪烁着别样的光芒。

这种光芒,即使在他此后相知的千年里也并不常见,但是只要出现,必是他想要追寻或得到某些东西的时候,面对阻挡在前方的命格轮转,拉杂摧烧,当风扬灰,破死忘生。

情感上已经一步成仙,现实的道路还是个苦逼凡人……

比如眼前无忧扔下他俩御剑而去,留下轻飘飘一句,“刚不是有人想先跳再爬么,那就爬上悬崖来找我吧”,就连影子都瞧不见了,看着曲曲折折几乎要连到天上的栈道,闲之屿差点又哭晕在地,这童颜老妖婆,果然够狠的,怪不得彼时带他们参加外门弟子选拔的时候,那个青年修士讲起无忧都是满脸幸灾乐祸,诚不欺我。

“……居然还真要我们往上爬,这是人干得事儿么!”他朝身后的秦汜修招呼道,不过秦汜修站在那里,皱着眉头微微挣扎,好像没有要移动的意思。

“你怎么了,没事儿吧?”

“腿,麻了。”

“哈哈哈……咳咳……打坐时间太长了是会这样。”闲之屿憋不住笑,搀着腿部僵直的秦汜修艰难地挪向栈道,后者虽然还皱着眉头,但耳根都已经红了。

你就强行装逼吧小鬼哈哈,闲之屿小人得志,断断续续哼歌,秦汜修被他拽着胳膊,安静跟着听,风中参杂着潮湿的水气拂过脸颊发梢,增添了不少凉意,鹤来仙山灵地,在其中漫步,也不失为吸收灵气的一种方式。

可惜最终又累得如死狗一般,被秦汜修连拖带拽才到达外门弟子的小茅屋面前的闲之屿,脑海里只剩下了乐极生悲四个字,他随意爬上一张竹床倒头大睡,甚至忘记欣赏浮鸢峰的暮色下,金云璀璨,吞天沃日,如梦似幻的景色。

自在食堂怒骂作者烂尾而遭到穿书大法诅咒后,六月廿一,闲之屿来到这里的第一天,经历的丰富程度已经远远超过上一世二十年人生的总和,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将扔其手机,断其WIFI,驱其爬山,骗其跳崖,仙途漫长,自当勉励。

4.04|山之阴兮,有兽如羊

【 北方冰原之巅有一山名曰“弗及”,相传日、月皆由此升起,取凡人永不能及之意,山中住有陈辉、宋皎二道人,羽化飞升,唯留《太一生五气》一书,经万年流传至今,为后世修仙者必学之经典。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la

姜式微者,陈辉、宋皎之徒,据其师毕生五气研究,依山立下门派,号“重夙阁”,广纳修士,盛极一时,传至第十五代,掌门争夺引发门派剧变,首弟子姬长白与其师弟柳无虑同门相残,最终柳无虑携阁中多数长老叛离师门,南下至鹤来山自立“皏涞派”,皏涞一脉绵延至今,已成为南方乐土修仙第一大派。】

——《不成魔不可活》片段

鹤来山上第三峰“浮鸢”上,东日初冉,阴阳始开。

虽然已经看了将近两个月的日出,闲之屿依旧会感慨于那赫赫之光逐退银星残月的雄豪气势。

“嘎嘎!”他手中拎着的野鸭也扑腾着翅膀表示赞同。

“都快被吃了,还叫啥呢,反正你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赶紧看看今天的吧。”说完举起野鸭朝着日出的方向摇晃了一下。

“嘎……”某鸭认命般放弃了扑腾。

栈道上,闲之屿背着一筐芹菜土豆,手里拎着一只活鸭,步伐却比初时上山轻快了很多,当然,这可不是去拜年。

外门弟子,说白了就是搬砖弟子,跑腿打杂无所不做,不过闲之屿和秦汜修跟着无忧婆婆,杂事倒是少了很多。秦汜修在无忧的点拨下,马上晋级了炼气三层,外加他又认得许多灵草药材,便帮忙培育一块小药园;至于闲之屿嘛,读了不少道家入门调息练气基本书籍,口诀也背了不少,就是找不到跨进修仙门槛的方法,到现在还是普通人一个。

不过无忧婆婆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扔了他一本俗世炼体身法秘籍,也就是传说中的轻功秘籍,叫他勤修苦练。这本秘籍比起《太一生五气》那种抽象的哲学著作,简直图文并茂解说详尽,傻瓜式教学深得闲之屿之心,唯一的缺点可能就是名字有点坑——

顺风决。

如果一开始听到名字时闲之屿只是哭笑不得的话,那后面无忧婆婆叫他学会了就去山下换些时蔬肉食时,他就彻底风中凌乱了。

以为修仙就不用吃饭还能减肥的人是不是太天真了,当然闲之屿也曾是其中之一。[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哪怕是到了筑基,还是需要磕点辟谷丹,就不说炼气期了,不过这和闲之屿也是没关系的,因为他还是个普通人,不管怎样都是要吃喝拉撒的。每隔三日,他就会拿着秦汜修上交后富余的灵药去小山门下换取食物,这样时常上下山,就不小心把”快递决”给练的炉火纯青了。

当然他也曾拿着一颗土豆,试图说服秦汜修帮忙种在药园的旁边,这样就可以自给自足了。可惜条件是要找一件他不可能找到的东西。

“找死。”向来冷静的秦汜修差点把手里的玉铲捏成两段。

遂放弃,老老实实搬砖。

“嘎嘎~”

“闭嘴,我不想被一只鸭子安慰。”

“嘎!嘎!嘎嘎嘎!”手中的鸭子突然剧烈地挣扎起来,朝着闲之屿右面未开拓的山路叫个不停。

鹤来山之阳面,通天聚灵,有天泽瀑水,各主殿都设在阳面,人气也最旺;而山之阴面,怪木疯长,飞禽灵兽众多,一直未能被开拓,是众多弟子历练探索的好去处。

各峰座下收的内门弟子,都是住在峰顶山之阳面灵气充足的洞府中,像闲之屿这种外门弟子,只能住在山腰靠近山之阴的角落里。

此时此刻闲之屿手中的野鸭正冲着他回茅屋必经之路隔壁的山阴深处呷鸣,老实说如果顺着这个方向寻进去看看什么情况肯定是一种作死的行为,但是该死又槽蛋的好奇心已经驱使他走了进去,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山林中的薄雾笼罩了。

“喂,鸭兄,你到底想要去哪里啊?”闲之屿把野鸭抱在怀里,望着周遭参天蔽日的巨木林喃喃道。

野鸭在他小小的臂弯里挣扎不止,长长的脖子一直朝深山老林里面伸着,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呼唤着它,让它感到非常兴奋。

一人一鸭听着山涧长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行了良久,并没看见有什么特异之处,正准备折回时,闲之屿突然闻到了空气中飘来的香气。

那是一种植物的味道,如兰芷似江离,隐隐约约,却一丝一丝从他视线的远处游动而来,钻进他的鼻子,浸入他的心肺,充盈他的身体。那一瞬间他仿佛体会到了什么是吸收天地灵气,使经脉与之共鸣流转,贪婪得几乎要张开全身的毛孔去呼吸这种沁人心脾的暗香。

就在闲之屿神魂恍惚的时候,一阵急促的“嗒嗒”声卷着这股香味朝他急速冲来,定睛望去,仿佛是一头鹿,又好像山羊,浅棕色的皮毛上夹杂着白色的漩纹,随着此兽越跑越近,闲之屿才发现它原本应该长眼睛的地方只有两道白色的纹路,头顶的犄角下长了三对耳朵,它在跑动中蹬高后腿时,闲之屿又看到了它的九条尾巴和背部两侧对称长的一双细长的眼睛。

“我滴god以及老天爷……”这下可懵逼了,赶紧扯着野鸭屁滚尿流地飞跑起来。

没想到这怪物还紧紧跟着他,闲之屿吓得运转起顺风决,用尽全力一路狂奔,手里的鸭子就乱七八糟一路狂叫。可惜没坚持多久就被追上,但是怪物仿佛也在逃命似的,高高跃起的前蹄在他肩头踏了一脚,跨过他就钻进了山林深处不见了。

闲之屿惨叫了一声后“吧唧”摔了个狗啃泥,背筐里的土豆滚了一地,被绑了腿的野鸭摔在他身边混乱地拍翅膀挣扎,场面非常凌乱凄惨。

“你个臭鸭子,你再鬼叫看我把你的毛都给拔了!”浑身散架一般趴在地上的闲之屿恼羞成怒地咆哮着。

“嘎嘎嘎。”某鸭扑着翅膀,仿佛在说怪我咯。

“哎呦,我真是要被踹得半身不遂了,修仙未成身先死啊,都怪你这个臭鸭子没事瞎带路,今天非把你烤了吃了不可……”

“为什么你会睡在这里跟一只鸭子吵架。”

头顶上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闲之屿差点咬了舌头,努力从泥巴里仰着头顺着眼前的一双脚望上去,正迎上秦汜修那似笑非笑的眸子。丢人到这份上,他只想抱着那只蠢鸭再跳一次崖。

“我说来散步的你信么,”攀着秦汜修伸来的手臂挣扎着站起身,闲之屿无奈道:“跟着这只臭鸭子进来的,结果被只羊怪蹬了一脚,才半死不活地倒在这里。”

“猼訑,六耳九尾羊身,其目在背。我近日在找的一种灵草,是它巢穴附近的伴生草,守了数日好不容易把它诱出来,没想到跑的飞快,根本追不上,”秦汜修拎着闲之屿的背筐,慢慢捡起散落一地的土豆和芹菜,顺势背上后不紧不慢说道:“先回去吧,我下次再想法子困住它。”

闲之屿点点头,抓起蠢鸭,朝着猼訑消失的方向看了看,随口问道:“你真的不顺着这个气味追过去瞧瞧么?说不定能找到它的老巢。”

“什么气味?”秦汜修微微一怔。

“香味,很清幽那种,像一种植物,反正不是羊膻味,要不我可受不了。”闲之屿被问得莫名奇妙,但是秦汜修惊讶的表情不是唬人的,越说越觉得心虚起来,最后都弱得没声了,“你不会……什么都没闻到吧?”

秦汜修朝着闲之屿指的方向看了会,摇了摇头:“只能感觉到微弱的灵气,但是并没有什么味道,不过有些从自然中孕育而生的天地灵气,感知方法回归到五感之内也并不是不可能,就像……多宝豚一样。”

讲到这里,他突然扬起嘴角笑了笑,一如山风掠过叶间扯起的涟漪,带着雀跃的童真。

“多宝屯是什么东西啊?”

“没什么。”甩开闲之屿往前走,貌似笑得更厉害了。

“喂,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是不对的好么。”闲之屿扒拉着一身泥,拎着个嘎嘎叫的蠢鸭,被秦汜修笑得没脾气,没想到这货蔫坏的,没事还喜欢逗闷子玩,多宝屯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地名还是人名?

最终二人还是决定顺着灵气再去搜寻一翻,秦汜修主要是心疼于诱出此兽所用的几株百来年的灵草,闲之屿嘛,单纯想去凑个热闹罢了。

只是他俩并未发觉,所经之处,林涧原本再正常不过的雾气,会忽地扭动起来,在他俩的身后,缓缓凝聚矫揉,最后忽地散开,而闲之屿和秦汜修原本清晰的身形,竟一瞬间消失在了这诡秘的雾气之中。

闲之屿抬头,发现枝桠中闪烁破碎的阳光越来越暗淡,视线所及也愈发昏暗起来,到他真正反应过来才发现,明明未到晌午,林子里的天已经彻底黑如深夜了,不仅是天色陡转而下,连风都一瞬间消失不见,万籁俱寂,耳边只传来月出山鸟惊飞时振翅的扑棱声。

怪事年年有,今天尤其多。

“秦……秦汜修,是我瞎了还是天突然黑了?”

“是我大意了,”秦汜修皱了皱眉头,有些懊恼地说道:“我们误入幻阵了。”

闲之屿现在只想跪下来喊我错了,我只想安安静静买个菜。在前人不作不死的经验教训下,他依旧不屈不饶以身犯险,最终献出了宝贵的膝盖。

5.05|天落星河,追云探月

如果在幻阵中还剩下什么可以准确判断时辰的东西,那就要数闲之屿的肚子了,一至子时饭点,就聒噪得叫个不停,引得背菜篓的秦汜修和手中的野鸭同时警觉地望向他。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

拢了一些树枝,秦汜修轻敲打火石,施展了一个初级“引火术”,拳头大的火球飞入树枝堆里,燃起一簇明亮温暖的篝火,再把土豆往火堆旁一扔,食物问题基本解决。

看着他流畅地施展着仙术,闲之屿羡慕不已,别人都是卡瓶颈卡在突破的关头,他却直接卡在了入门的门口,想起来也是无语凝噎。于是特意往秦汜修身边靠了靠,笑眯眯地问道:“修哥,你当时是怎么进入炼气期的,是有什么特殊的姿势么?”

“打坐。”一箭穿膝。

“就干打坐么?”

“一面背心法口诀一面打坐。”字字诛心。

“那你是怎么吸收灵气的?”

“深呼吸。”倒地不起。

秦汜修一手托腮,一手拿树枝翻着土豆,面不改色地回答着,偶尔偏头,就看到闲之屿生无可恋地靠在树干上,蠢鸭在他眼皮底下扑腾翅膀好似安慰,不禁露出几丝笑意。

“天缘一到,自然通窍。”

闲之屿从无语转而想跳起来揍他。

修炼的事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暂放一边,眼下怎么离开这个夜黑风高的幻阵才是当务之急,就秦汜修的判断来说,此阵和他们当时参加外门弟子测试,布置在悬崖下的幻阵异曲同工,保护阵内所有不受外界窥探,但是此阵连里面的时间都禁锢住了,可见施法者修为更高,因此猜测应该是主峰某位仙君所布。

那么出去的法子也就简单了,他俩误闯进去的时候应该已经触动阵法,阵法主人神识探查后定会前来一观,即使因为闭关或者别的原因不来,找到法阵的阵眼,也可以想办法离开,只是这幻阵的阵眼找起来就有些麻烦了。

“阵眼都是灵气最强的地方,所以……” 秦汜修若有所思地看着闲之屿。

“知道了,知道了,我会尽力闻出来的。[三↑四↑中↑文↑网mianhuatang.la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这么快就把我当狗来使了么,闲之屿泪流满面。

秦汜修为了表示安慰,用烤土豆对鲜于期进行了投喂……

越是深入幻阵中心,二人越是发掘出此阵的奇妙之处,从偶尔露出北斗七星和其他星子的分布来看,斗柄指北,天下皆冬,时间是停止在冬天的某一日夜晚亥时左右,但是他们并不觉得寒冷,风依旧是如今八月末夜晚的温度。

维持这么复杂的幻术阵法,要么施法者在阵内,要么就是借助了其他的灵气,这种灵气还必须是源源不断产生的,那么此阵眼,必定在灵眼之上了。所谓灵眼,意如其名,天地灵气皆源于此,多在灵脉之间,而灵脉多伴生山脉之中,这也是许多修仙门派都建在山上的原因。

而对于闲之屿闻到的来说,灵脉中散发的灵气和灵兽身上散发的灵气竟真是完全不同的,猼訑身上的灵气是一种兰芷的清香,而灵眼却是一种蜜糖般的醇香,这些气味无意识的时候会明显出现在他的嗅觉中,但是刻意去闻去找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靠着闲之屿的鼻子和秦汜修的直觉,他们竟走出了山阴老林,脚下的泥土慢慢变成了一块一块的山石,山石围绕好似一座砚台,正中圆形的台面上漆黑如墨,但随着他们逐渐走近,这”墨台”上泛出点点荧光,星子一般从一颗到一片最终化作了一条银河,浩兮瀚兮,无穷无尽;银河的正中心,一轮明月镶嵌其中,皎皎如玉。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闲之屿望着面前的浩月星辰,一时间忘记自己是在天上还是人间,忍不住弯腰下去触碰。

“找死么?”闲之屿的声音在身后想起,闲之屿只觉得领口一紧,整个人就被拎了起来,“你再仔细看看你面前的是什么。”

秦汜修揪着闲之屿的后领,本想借着后扯的力,强迫他仰头看向天空,却没料到视线掠过那双凤目时,自己也落入了那漆黑瞳孔中所映出的灿烂光海。

他略微失措地收回视线和手,害得闲之屿踉跄着倒退了两步后一屁股摔坐在地,惨叫声通天彻地。

蠢鸭被惊吓得挣脱了系住双脚的绳子,扑腾了几下飞上到了“墨台”上游动起来,泛起层层水波,打碎了这宛如明镜般的天空,原来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泉深潭,潭水无一丝波澜,因而完整地映出了一条星河月明。

“夭寿喂,我的屁股要裂成碎片了,你太狠了吧,多大仇啊!”

“我不管你你就淹死了。”秦汜修背着手望着天,冷冷道。

闲之屿坐在地上,顺着秦汜修的视线仰望着天空,不禁叹道:“真美啊。”

“很美么?”秦汜修转身凝望着他。

“我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夜空,这么多的星子,怪不得会有人想要把它们永远保留下来……“闲之屿稚嫩的脸上满满地全是喜悦,他的眸子闪闪烁烁,让望向他的人也深深被感染。

秦汜修翘了翘嘴角,对着眼下这个仰着头张着嘴没见过世面的傻瓜说道:“你不是想进炼气期么,面前这潭水就是如假包换的灵眼,忙着发呆的话,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说罢盘腿席地而坐。

不得不说,这里简直就是修炼圣地,灵气充足风景妙绝,无论是打坐还是感悟道心,都是绝佳的地方。

“我去!放开那个灵眼让我来!“闲之屿大梦初醒,急忙爬起来冲到他身边闭着眼睛直挺挺坐好。

“你不是可以闻到灵气的味道么,抓住这一丝丝的气味,强行带着游移全身奇经八脉,最终停在丹田处,这就是一个周天。”

声音突然传进了耳中,闲之屿特惊喜地转头看向秦汜修,发现他正闭着眼打坐,一副不愿再搭理自己的样子,便悻悻地转过了头,照着他所说的开始调息。

紧闭双眼,在完全的黑暗中,努力捕捉那些若有若无的清甜,化作众多金色的丝线,从识海上空缓缓降下,纠缠凝聚犹如一条河流,在体内汹涌奔腾。识海从开始的漆黑一片,变得越来越明朗,最终幻化成了他周遭的一切,如斯夜空,如斯潭水,他漂浮在识海中心,天地孑然一人。

突然,他的脚底一轻,天旋地转,身体开始不由自主朝着天空坠落,想大叫,却发现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眼睛里的风景急速散去,让他不由得紧闭起来。

然后一切停止,归于宁静。

闲之屿睁开双眼,云雾骤开,一扇巨大的金色大门岿然立于半空中。

“我滴个乖乖,不就是进个炼气期么,至于这么夸张么……”闲之屿仰望着这道金色的大门,门楣上左方刻月纹,月中雕有一只玉兔,右方刻有日纹,日中雕有一只金乌,日月相照。

门的正上方,是一位人首蛇身的神祗烛龙,披发危坐,左眼闭为黑夜,右眼睁为白天,翻手为风纹,覆手为雨纹。门的正下方,刻有一位赤身裸体的地神鲧,双手托举着大地,脚踩两条巨大的鳌鱼。

待他发呆时,忽有冷冷的声音从头顶飘来。

仙人打扮的年轻男子,雪白的长发随风缱绻,美得不辨男女的脸上,一双凤目含冰,毫无生气地向下瞥着闲之屿。

“汝来为何。问道?问心?”

啊?

“汝来为何。求生?求死?”

喂喂,什么意思?

“汝既不知,何以至此。”

闲之屿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掌从天际呼了下来,吓得浑身一个激灵,竟然睁开了眼睛,又回到了潭水的旁边,依旧是打坐的姿势,视线中双马尾的少女正在拼命扇他的脸。

“无……无忧婆婆!你怎么冒出来了!别……别打了,疼疼疼!”

闲之屿赶紧捂着脸想躲开,却发现双腿都麻得没知觉了。

“不打你,你的元神就回不来了。”无忧婆婆双手抱臂,表情严肃得有点可怕:“你们两个小屁孩还真是会跟我找麻烦,特别是你!刚进炼气期就跟我元神脱壳,神游天外。”

闲之屿心里不由一惊,赶紧运转体内真气,发现丹田处有一团暖流在旋转,稍稍一试,竟是炼气三层的功力。

一直都卡着没能开窍,今天居然一口气就到了三层,简直意外之喜。闲之屿简直乐得找不到北,各种朝着立在无忧婆婆身后的秦汜修挤眉弄眼。不过他马上就发现面前这两人表情并不是很轻松愉快,心里又打起鼓来。

“你看到了吧,六道天门。”

无忧婆婆说道。

6.06|初入炼气,初窥仙门

“如果在数百年前,你在突破境界的时候看到六道天门,我可以肯定你有机缘飞升至上灵界,不过现在嘛,绝地天通之后,我们下灵界只能止步于化神了。(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

无忧揪了揪马尾辫,面露遗憾。

“绝地天通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止步于化神?”秦汜修忽然问道。

“炼气期的小娃娃,问这么多作甚,反正这是下灵界人人皆知的事情,到了那个境界,你自然就知道了。”

秦汜修低下头,皱起眉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可是谁都不知道此时闲之屿的心里已经快要炸了,六道天门是原著小说里一个根据六道轮回的独特设定,修士们在修炼到化神之后,会在渡劫时随机看到一扇门,经过门的一系列考验,这种考验大多跟修士的平生经历有关,比如男主漠清,当年就是看到了修罗门,他所杀的人全都化作血尸向他索命。

可是无忧婆婆口中的“绝地天通”,是小说结局的最后一句话。

该不会他骂了不能更疯,说求第二部什么的,现在自己恰好就穿到了……小说的结局之后,作者脑中隐藏的第二部里了吧?!所以该不会漠清也正好重生了……

作为一个穿书人,他可真是亏大了,人家都可以知道整个剧情,他却只能知道个前传了,果然不能随便求什么第二部!

正当闲之屿处于完了完了要死要死的状态中时,无忧莞尔一笑,翘起二郎腿,仰躺在他俩身边,圆圆的眼睛望着天空,似乎在回忆些什么:“真没想到你俩居然会找到这里,这里可是很秘密的地方……这是我一个老朋友布下的,他最喜欢这些美好的东西,看到了就想永远留下来。”

诶?这种能力,似乎在小说里见过,貌似还是个重要配角,是谁来着,关键时刻掉链子啊。

闲之屿正捶脑袋,无忧已然沉浸入了她的回忆中。

本来只是帮她寻找鹤来山脉的灵眼,却在那晚意外发现了此处宛如明镜般能将天际都映照下来的灵潭,那个人看着她目瞪口呆的样子,忍不住开怀大笑,随手打出若干道封禁,以灵潭为阵眼,布下了这幻阵。

“这样你只要想看,就能看到了。”

那个人的性子和他的笑一样肆意,仿佛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事是值得苦恼的,只要看着他,即使在最寒冷的冬天,也仿佛能看到繁花盛开如锦。

那个人也许不知道,比起眼前的风景,她更想永远留下他。

人生似幻终非幻,纵使斗未转星不移,那个人也终究不在了。

“无忧婆婆,我们如何能离开此阵?”秦汜修的声音打断了无忧的深思。

“本来此阵就只圈定范围,并无禁制,有缘者即可来亦可走,我们御剑离开这片地方就行了。[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听到这个答案的秦汜修大感窘迫,引得旁边的闲之屿闷头憋笑,毕竟当时某人可是如临大敌各种分析猜测,没想到当时只要原路返回直接就能出去了,装X失败啊。

无忧轻拂衣袖,剑光闪过,眨眼中托起三人御剑升天,速度惊人,一会儿就从黑夜遁入白天,闲之屿死死拽着秦汜修的胳膊不敢睁眼,只能听见耳边轰鸣作响,飞剑时上时下,他的心脏就时下时上,无忧在前方哈哈大笑,他就在后面啊啊大叫。

回到山腰的茅草屋时,走在地上的脚都是虚浮状,眼睛一闭就感觉天旋地转,秦汜修左手拖着他,右手把菜篓递到他眼前:“芹菜还在,土豆剩一大半,鸭子不见了。”

“什么!唯一的荤菜不见了?!”闲之屿瞬间炸毛起来又瞬间萎靡下去,“罢了,明天我再下山去换……”

“你脑子里除了吃还剩下啥了,如今突破了炼气三层,更应该勤修苦练才是,“无忧右手翻覆,将一小段玉简射向闲之屿,“心法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功法嘛,自己到沧鹭峰的藏书楼去找。”

闲之屿握着玉简激动不已,连忙俯身拜谢,野鸭什么的,自然扔到了脑后。

“如此我便可以安心去闭关了,有什么不明白的就问秦汜修吧。”

话至此处,秦汜修差点被口水呛死……

二人再次目送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无忧轻轻跃上金色剑光,在茅屋上空徘徊了一会儿就朝着山之阴面飞去。

遁光中的无忧看似平静,其实心中已然掀起巨浪,最后一次看到六道天门仿佛还在昨日,她的哥哥在门内,她在门外,四目相对却再无言语,绝地通天后六道之门全部关闭,从此两界永隔。

在闭关中推算到今年务必参加外门弟子选拔,没想到是有如此天意在其中,也许真的会出现转机,哥哥,那个孩子跟你一样,在刚迈入修仙第一步时就窥见了天道本源,我把你当年和师兄所修心法传于他,也算是一点小的私心了。

不过她的想法可不是闲之屿能体会到的,某人现在还沉浸在一下子就冲到了炼气三层的惊喜中,抱着玉简对着空气傻乐,先前还羡慕秦汜修来着,现在竟然和他一个水平了。

秦汜修叹了口气,决定先去药园看看,再回房继续修炼。

“谢谢你!”闲之屿朝着他的背影喊道:“多亏你,我才能这么快进到炼气期。”

“你先练好心法吧,明天跟我去沧鹭峰。”

秦汜修虽然没回头,不过听起来心情好像不错。

回到自己简陋的小屋里盘腿坐好,闲之屿将神识探入玉简,一篇心法口诀投影般浮现在他面前的空气中,意动时文字会自由移动,组成新的篇章,神奇之极。

“六爻心剑决”

角落处还有“长虑”二字。

闲之屿猛得一拍大腿,终于看到了一个他熟悉的情节,还真的多亏贴吧里写同人文的迷妹们了。

在他所知道的配角里,剑修是很少的,因为作者常说剑修多耽于外物而导致修为难以登峰造境,所以这本小说里,只有两个重要的剑修——姬长白与柳无虑。

而这本心法就是他俩早期还没闹翻的时候一起总结出来的,最后落款的“长虑”就不说了,多少师兄弟相爱相杀的同人文标题前都加上这两个字啊,就算闲之屿从来不点进去看,也足够眼熟了。

后来姬长白的事情作者也没写了,柳无虑就是在鹤来山这里创立了皏涞派,现在自己拿到了立派祖师爷写的心法,也算是气运逆天了。

虽然不能更疯不看好剑修,但人家姬长白和柳无虑可在小说里活到了最后,所以还是俗话说的好,强不强只是一个外挂的事儿,帅不帅才是一辈子的,要论潇洒倜傥必须还是剑修独领风骚。

略略浏览下来,全篇一共六章,炼气三层开始修炼,从初爻到五爻,最后为上爻,可至炼气九层,然而并没有和剑有关系的部分,只是单纯教授了如何聚拢压缩运转与使用灵气而已,果然只是初级心法。

初爻、二爻合者为地,地之道,柔与刚。初爻为柔,炼气三层可修,主要是将气海中所有的灵气引入全身奇经八脉用来使用功法、各种法器等,和吸收外界灵气是一个完全相反的过程,引出的灵气像薄纱一般覆盖全身,细密绵长者为上佳。

初次运转此心法时,仅仅只是把灵气运转至全身经脉,就几乎耗尽闲之屿气海里的所有存储,他只得重新打坐吸收天地灵气,如此正向逆向多次后,气海中的灵气变得更加精纯了,感受到这一点的闲之屿大喜,遂沉浸在忘我的修炼中。

清晨第一缕微薄的阳光从窗外洒上闲之屿的肩膀,点点光斑在他周遭灵动雀跃,伴随着天地初开的上清之气,闲之屿将自己完全包裹在了灵气的薄纱中,初爻大成。

跳下床活动完筋骨,闲之屿觉得身体都轻盈了许多,推门而出,天清地宁。

他马上用初爻决将灵气释出,再施展之前所练顺风决,轻轻踏地,整个人像一只小兽般冲出,速度几乎是原来的两三倍,就着舒爽的晨风,闲之屿全力练起了折返跑。

从整夜修炼中退出来的秦汜修,忽闻一阵欢呼之声,揭开打在门上的禁制,就看见活蹦乱跳的闲之屿速度异常迅捷地在院子里来回疯跑,口里还时不时冒出或“呜~”或“哟~”的叫声,好不热闹,最终在他尝试跳高时,于拔地一丈处突然用空了灵气,吧唧一声摔了个结实,噪音也因此戛然而止。

闲之屿躺在地上,仰头瞧见秦汜修倚着房门无奈地朝他叹了口气,不禁咧着嘴哈哈一笑道:“早呀!”

在来到皏涞派的整整两个月后,闲之屿终于走出了他所在的浮鸢峰,可以作为一个炼气期弟子进行日常的门派生活了,而其中第一点,就是去瑰雁峰领取炼气期弟子的禁制牌和奉例。

鹤来山除了两大主峰“鸾翱、凤翥 ”,其他五峰都互设有小型传送阵来为炼气期弟子提供方便,二人在浮鸢峰传送点换好传送牌,迅速消失在光幕之中。

目的地瑰雁峰,主司弟子籍归档,任务发布接取,奉例发放等事务。中心主殿外各色遁光划过,进出弟子从炼气到筑基,络绎不绝,殿门口一个灰衣的男孩目无斜视地走入,他身后跟着另一个年纪稍小的男孩,左顾右盼:正是秦汜修带着宛若乡下人进城的闲之屿。

瑰雁峰主殿第一层将近五丈高,殿顶绘有阴阳双鱼,四象八卦,各种爻位随着时间变化而缓缓移动;殿中央的青铜炉上盘旋而上的青烟,时而幻作鸿雁,时而幻作白鹿,在殿顶逡巡飞舞;主殿两边的墙上,挂满了五颜六色的木牌,墙边站了许多弟子,都在抬头仔细看着木牌的内容。

秦汜修给他指了大致的方向后,便独自去主殿二层兑换灵草了。

最终闲之屿拿到了炼气期弟子的腰牌——可以通过藏书楼在内的一些公共设施的禁制,外加他的月奉——两块初品灵石。另外他还在瑰雁峰主殿里见着了一个难得的熟人——入门测试时那位筑基初期的三角眼青年修士,袁征铭袁师叔。

他在领取禁制牌和奉例时,发现对方竟是第一层的管事,专门负责炼气期弟子,便恭恭敬敬上去行礼,然而对方只是在打坐中睁开双目瞥了他一眼,展开身前的竹简凭空写下几字,把东西抛给他后便再也没睁眼了。

闲之屿自讨没趣地摸摸头,在秦汜修回来之前,他便假装接任务的弟子溜到墙边逐个看那些五颜六色的木牌以打发时间,这些任务难度和奖励不一,有帮忙各峰前辈打扫灵兽圈的,也有去山阴面找草药的,逐个看着,一块银色的小牌映入了他的眼帘。

“四阶灵兽猼訑角茸一对,除灵石外另有奖励。——浮鸢峰长老虚映棠”

猼訑,不就是那个眼睛长背上然后踩了他一脚害他啃了一口泥的怪羊么,正好秦汜修要找的灵草也和此兽有关,哼哼,新仇旧恨一起报。闲之屿摩拳擦掌,正想伸手去拿牌子看看详细说明时,耳边突然冒出一声清脆的呼喊:

“闲之屿?!哈哈!我就知道你可以入皏涞!”

这一声措不及防,惊得他猛得拽下了任务牌,指尖用力后银光一闪,竟然直接把任务给接下了。

7.07|瑰雁旧友,沧鹭新朋

还是原来的嗓音,还是熟悉的语气。(www.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說’)

这算是闲之屿第二次偶遇苏霁白,虽不如第一次那般惊心动魄,但他内心崩溃程度几乎是相同的,特别是苏霁白瞅见他手中紧握的银色任务牌时,惊讶的说道:

“你居然接了银色的任务,这可是炼气期最难的任务呀~”

闲之屿只觉得白眼一翻双腿一软差点就把任务牌给随手扔了。

欲哭无泪。

“那个,要是接的任务完成不了会怎么样,有惩罚么?”闲之屿生无可恋地问道。

“明知道没办法完成为什么要接呢,是不是傻啊你~”苏霁白拍着他的肩膀笑个没完。

笑什么笑还笑,你以为是谁害的啊……闲之屿扶着额头,只感觉殿顶的阴阳双鱼转得他一阵阵眩晕,右眼皮也忽得开始跳个不停,简直就是凶兆。

“你没事吧?”苏霁白偏着头,领悟到什么似得安慰道,“那个……银色任务是有三个月期限的,所以,时间还是比较充足的,看你满脸的……”

话音还未落,就看见闲之屿迅速把任务牌往怀里一揣,变脸之快犹如神助,由阴转晴对着她身后招呼:“秦汜修!你回来了啊……啊哈哈真是巧这是我弟子选拔之前就认识的苏霁白苏霁白这是住我隔壁的秦汜修相逢就是有缘大家互相认识一下吧哈哈。”

一气呵成,简直“毫无破绽”,闲之屿偷偷舒了一口气。

苏霁白转身打量一身深灰非常不引人注目的秦汜修,发现他的视线正不经意掠过闲之屿的脸,最终在后者慌忙藏掖任务牌的胸口处停留了片刻便马上转向了自己,不禁偷偷一笑。四目相对,二人各怀心事地行了一礼。

“喂,你朋友看上去简直深不可测啊,你确定他只是个外门弟子么?”苏霁白凑到闲之屿耳边小声嘀咕。

“少来,人家只是不爱讲话不爱笑而已,还有,能不当着别人面说悄悄话么?”闲之屿瞥了她一眼,压低嗓子在苏霁白耳边驳斥着,不过他二人的动作在第三人眼里完全就是亲密的咬耳朵,所以秦汜修眼神一冷,偏过身子抬脚就朝殿门口走了。

看到某人一声不吭就要走,闲之屿朝苏霁白挥挥手,立马选择自动跟随,站了半响忽然走动起来后,只感觉先前的眩晕感更严重了,不由得在秦汜修身后叽叽咕咕。

“秦汜修,你说我从刚才那会就晕得狠,是我练的心法的问题么……该不会是脑袋出问题了吧?!”

秦汜修前进的脚步没有一丝的滞留,也未置一词,但是那瞬间突然漏出的一声嗤笑是几个意思?闲之屿抓着几根头毛眨巴眼,直到前面的人越过肩膀反手递过一颗药丸,接过且谢了后感觉更加的无解,难不成我真的有病?!

“想什么呢,这是辟谷丹……”秦汜修已经忍无可忍,“你从昨天中午到现在都滴水未进吧。”

“噗,你该不会以为跟我一样,以为只要修仙了就可以不吃饭了吧~“苏霁白看戏似地跟着他俩,听到此处不禁笑出声,“我刚进炼气期的时候整整饿了两天差点晕死过去。”

“走你,我只是太激动,忘记了!”我就是再蠢,也不会蠢得这么逆天,闲之屿这么想的时候,可能忘记了前一刻他还在咆哮自己是不是有病。(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刚想把辟谷丹扔进嘴里,苏霁白就把他的手按下,“好不容易见面了,我带你们去开小灶怎么样,三素二荤一汤哦,就在缥鹏峰内门弟子的食舍里。”

听到免费的午餐,闲之屿双眼骤亮,欣喜地朝秦汜修使眼色。

“我正好有点事,就不去了,”秦汜修在一阵挤眉弄眼的轰炸后依旧毫无悬念地拒绝了,走之前仿佛想起什么似的加了一句,“记得要她带你去沧鹭峰。”

“哦……”闲之屿失落地点点头,不过转念想罢,对着灰衣男孩果断离去的背影小声说,“别指望我会给你打包哦~”

“为什么故意瞒着他接了任务的事情?”苏霁白的声音突然又在耳边出现,吓得正在走神的闲之屿差点跳起来,急忙转身捂住她的嘴。

“嘘嘘嘘……小声点!”确认秦汜修已经走出主殿的大门后他才放开手,面对苏霁白疑惑好奇又略带笑意写满“快告诉我”的眼神,只有胡说八道,“为了偷偷地帮他一次,说不定从此之后能成为好朋友呢……”

“噗。”

苏霁白听后,毫无预兆地笑了出来,一双杏眼弯如弦月,这回反倒是闲之屿一头雾水了。

……

每个人的烦恼都是相对的,当有一天你遇到一个比你要惨的人时,你会突然发现你所谓的烦恼也会变成庆幸的资本了。

没想到一个看上去风光无限的天灵根的掌门弟子,过得还没我这个杂灵根外门弟子逍遥快活。

闲之屿在与苏霁白相处的半天内,就得出结论如上所述。

蹲在缥鹏峰山脚弟子食舍角落一桌啃着一根油光水滑的鸡腿的闲之屿,一次偶然的抬头间,发现就只他和苏霁白冷冷清清缩于一隅,而周围其他桌上与他二人年纪相差无几的修士们却三五成群,相聚谈笑风生,如此对比下来,倒让闲之屿有些不自在了。

“那个,是不是因为你和我坐在一起,所以她们其他人都不理你了……”

“哈?”本来对着他笑盈盈的苏霁白脸色忽显得有些尴尬,“怎么会,你不在的时候,我也就是一个人在这张桌子上吃饭啊。”

闲之屿吃鸡腿的动作有些凝滞,心里直道不小心说错话了,“我本以为……以你的个性来说……”

“会和她们相处甚好吗?”苏霁白吐了吐舌头,苦笑道:“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反正每次我想主动加入她们时,这些师姐师妹们都好像当我不存在一般。”

真不敢告诉你,就在我们这个世界的前传小说里,男主也是天灵根,结果被自己的师兄弟们害了一脸不说,连全家都搭进去了,最后直接导致了他的黑化。

闲之屿在心里摸摸擦汗。

“这个,交朋友嘛,宁缺毋滥,想在各种利益纠葛中找到一个真心对你的,绝对比你结丹要难……你筑基期的师兄师姐呢?”

“他们都去参加洛峣谷的'九门争鸣'了,估计还要数月才能回来吧,师父门下炼气期的弟子只有我一个人。”

天灵根的人,千万难有其一,所谓高处不胜寒,也许这个就是所有悲剧的源头所在了。

“那个,你不是还有一个姐姐和哥哥吗?入门测试那会见过的,你姐……就算了,你那个哥哥对你还算蛮温柔的吧。”

“朝风哥啊……他已经和甯茹姐有婚约了,我老是去找他会惹甯茹姐生气的。”讲到此处,苏霁白又吐了吐舌头,露出一副你懂得的可爱表情。

“不过甯茹姐对我一直都是很好的,虽然我们不是亲姐妹,但是她……”

话音未落,一只素白的手忽得搭上了她的肩膀,顺着手腕之上微微撩起的衣袖往上看,淡紫底长缎的裙衫肩部,一簇夺目的血红金鱼草绣样映衬着那张教科书级别的“bitch face”——苏甯茹不知在何时无声无息地坐到了苏霁白的身边。

“霁白妹妹,难得啊,你居然不是一个人,这位好像……啊,入门时候见过的吧。”

闲之屿连忙放下鸡腿,一双油手使劲在衣角上擦了擦,拱手像面前的少女行礼,余光瞥过她的表情,虽然笑容满面,但强烈地散发着一种“不怒自威,亲而难犯”的气息。

“天灵根就要有点天灵根的样子,这不仅仅是你的天赋,更是我们苏家的颜面,有如此天赐,根本用不着向任何人强颜欢笑。”苏甯茹手指敲动着苏霁白的肩膀缓缓说着,后者低着头微微颔首。

闲之屿看着眼前这对姐妹,实在难以理解苏霁白那句“对我一直都是很好的”是由何感而发。

讲完这些后,苏甯茹忽然扬起声调,带着七分嘲三分笑向她左后方的一桌热火朝天的女修指桑骂槐道:“有些人呀,装样子都装不好,还不如就直接表现出嫉妒的样子,也省的我们猜来猜去的不是么……呵,要是换我,肯定是演不下去的,直接找个机会就把你苏霁白从凤翥峰上踹下去摔成泥巴——你说对不对呀,陆卿妍~”

被点到名的女修正是那一桌最惹眼的一位,白裙粉纱披肩下曼妙如柳,眼角略微下垂,看起来温和顺从,比起周围一张张寒冰似的脸,她显得非常淡然,嘴角微微上翘:

“今天又是谁犯了你苏甯茹的太岁啊,有气呢直接找我安慰安慰,别朝你妹妹发火嘛~”

哎哟我去,还有对手戏啊。闲之屿目瞪口呆只差前排吃瓜。

“看见没,这才是一张漂亮的面具,不过呢,还有一类人……”苏甯茹直接把陆卿妍晾在一边端姿势,压低声音在苏霁白的耳边说了几句话,后半句闲之屿也没能听见。

就在整个食舍都陷入迷之安静的时候,终于有人站出来走到中间笑着和解道:“我说你们两个人呐,吵吵吵感情好是不是,等会慕鹊峰还得一起讨论炼器课的事儿呢。”

闲之屿顺声望去,来人身形修长,穿着金线纹样的华美外衫,一头乌黑的长发随意披散很是飘逸,梅花指捻着一面精致的小铜镜,每说一句话都会在镜中照一照他那张粗犷的国字脸……

这反差感,生生把他吓了一大跳。

“连,乐,宣。”苏甯茹愠怒道。

“好了好了,你也别对你妹妹说重话了,我看这丫头都要哭了,”连乐宣捏着梅花指挥动他手中的铜镜,弯下腰又朝苏霁白笑笑,“有空来慕鹊峰找我呀,我好相处得很~”

苏霁白怯生生地对他点了点头。

既然和事之人话到此处,苏甯茹便摆摆手道,“冯庆,朝风呢,正好乐宣和卿妍也在,一齐聚聚呗。”

唤作冯庆的少年堆着谄笑溜到苏甯茹身边,“甯茹姐姐,以后你要是心情不好呢,随便找我撒气!”

“没事儿,只是每次看到我家傻妹妹自甘堕落跟一看就是吃白饭穷巴结的外门弟子混在一起就有点来气。”苏甯茹双手抱臂,跟着冯庆离了食舍,连乐宣用铜镜半遮着脸,拉着陆卿妍簇拥在后。

看戏般的笑容凝固在嘴边,直到最后一刻都没能幸免的闲之屿还是狠狠中枪倒地,典型幸灾乐祸反被艹。

……

“我去,原来你们苏家的家主是元婴期的大修士啊,怪不得你姐说话那气势……简直剑虐群魔。”从主内务与内门弟子食宿的缥鹏峰传送出来,闲之屿又对内门弟子之间的地狱修罗场有了新的见识。

“我们这一代有很多兄弟姐妹,但是家主最器重甯茹姐,因为她性子最像家主吧,只可惜家族里唯一的天灵根竟然是我这样懦弱的人,说不定哪天甯茹姐一气之下真的把我从凤翥峰上踹下去吧。”

回忆起幼年,她刚刚从分家被接到本家后,忽得大病,身体高烧不退,意识模糊,甚至连仙家丹药都无法医治,家主看后就在她各大穴孔扎上灸针,任她在阴冷的屋角躺了三天三夜直至康复。

那时的她意识虽不清,但也知道,苏甯茹始终在屋外守护,一刻也不曾离去。

如果可以选择,她宁可把天灵根送给最需要的人。

“放心吧,她在把你踹下去之前,肯定会先把我这个吃白饭的外门弟子扔下去接你的。”

苏霁白终于在闲之屿舍命自嘲后恢复了她应该有的笑容。举起两包点心,一包几乎是另一包的两倍还多,“这包是给你深不可测的朋友秦汜修的,另一包嘛,就是去沧鹭峰藏书阁的捷径啦。”

沧鹭峰的藏书阁里住了一群饿死鬼么……看着那包多得有些夸张的‘捷径’点心,闲之屿默默想着。

最终倒是让闲之屿的想象落空了,藏书阁的首层如大多数藏书阁那般静、整、净。穿过完全按照后天八卦爻象摆放的书架,最中心的高台上,端坐了一位白发蓝袍老者——正是入门测试时另一位筑基期前辈薛广源,他正闭目打坐,右手上两只“玉儿滚”缓缓旋弄着。

“薛老前辈,薛冰涣呢?”

“五楼。”老者只是微张嘴唇,便再无动作。

“谢谢啦~”

苏霁白驾轻就熟拉着闲之屿踩上五楼传送阵,白光过后,眼前转为一片昏暗,明明是大白天,窗户却紧闭着,几根蜡烛苟延着丝丝微弱的亮光,时不时飘来的气味跟死了几个人一般,从书架上到地上,全堆满了各种竹简、玉简、抄本。

闲之屿站在最大的一堆“书山”前,看着苏霁白拎着那包点心,口里喊着“薛冰涣”,到处找着什么。

“饿……好饿……饿……”两只手缓缓从那堆“书山”里伸出来,一把抓住了闲之屿的双脚。

妈——妈呀!!!真的有饿死鬼啊!!!!

8.08|雪霁冰涣,有汜环屿

一扇扇推开藏书阁五层的窗户后,闲之屿如渴水之鱼一头扎入扑面而来的阳光和新鲜空气中,再没人收拾这里估摸着都能放出长毛老僵尸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la

大略捡了捡地上散落的各种书简,闲之屿总算给他还有苏霁白找到个能坐的地板。

把薛冰涣顺利从书山下□□后,他就像被压了五百年一样夺过苏霁白手中的点心,一言不发,闷头狂吃,生怕不能把自己活活噎死。

“我肿得不猪到我到底多久没粗去了,就屎觉得好饿……”薛冰涣终于在包了满满一口点心后开口说话以证明他不是个哑巴了。

“居然没把你给饿死。”苏霁白斜着眼盯着他。

“你知道我看到了一本多有趣的书么,”薛冰涣乱糟糟的头发在阳光下泛着油光,深重的黑眼圈仿佛都有了神采。

“一位元婴后期大能写的他从炼气期开始的见闻和传奇。”说罢从怀中掏出一块墨黑色的玉简,“小白,想不想听?”

“这不是废话么,不讲就不准吃我的点心。”说罢佯装要抢点心袋,被薛冰涣后仰躲过。

你俩是要讲相声么,还捧哏逗哏呢……靠在窗下书架边的闲之屿无语。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简直可以称得上是薛冰涣唾沫与饼屑齐飞,闲之屿斜眼共冷漠一色。不得不说,这位名为“天外天”的元婴大能所经历的一生,完全可以与他之前看过的无数烂文一较高下。

“廿十岁便筑基成功,并自创‘影月分形式’,在洛峣谷中被八人围攻后悟臻大成,以影为身,以无形化有形,最终三人被当场被斩杀,三人落荒而逃,两人失踪。”

“才比我大八岁就筑基了,而且还能自创功法,真是相形见绌。”苏霁白双手捂心口,崇拜之中也有些许自艾。

八VS一还被反杀,会不会玩啊,闲之屿目瞪口呆,另外还有两人失踪是什么鬼?!

“三百岁元婴大成,于偶然中发现一幽冥鬼域,域中毫无灵气,仙家功法皆废,唯借助外物名‘殄玉’铸成器物可用,天外天百年后一统鬼域,并与他的生死兄弟创立‘花柴门’,广收弟子。”

“这世间竟然还有幽冥鬼域这等神隐之地,待我能够出门游历的时候,一定要去看看。”苏霁白信誓旦旦握拳道。

花柴门是什么鬼,普通发讲不拎清的人读起来简直要疯,闲之屿额上几条黑线,另外苏童鞋没事儿别给自己插flag好么。

“对了,这里还讲了天外天与他这一生最爱的女人玲珑玥可歌可泣的爱情传奇——他追,她逃,他中了她的毒,他一向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她的面前彻底崩溃。[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最终玲珑玥当着所有东海碧山派弟子的面向天外天许下了三世的情缘——天外天,你想跟我在一起么,下辈子,哦不,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吧!”

这个爱情故事感动得我都要哭了……闲之屿整个人都风中凌乱。

“然后呢然后呢?”苏霁白追问。

“哎,到元婴后期就突然没有了,也不知道前辈后面遇到了什么事……”薛冰涣跟全身力气被抽干一般,失落地低下了头。

讲了半天居然是个未完待续,可怜的孩子,追文有风险,入坑需谨慎啊。

“别失落了,说不定天外天前辈进阶化神飞升上界的呢,哈。”苏霁白拍拍他的肩膀,“你看,我今天除了给你带点心,还带了新朋友——这是我入门测试时认识的闲之屿。”

薛冰涣忽然抬起头,眼睛一亮:“诶?!居然还有新朋友。”

“在下闲之屿,浮鸢峰的打杂弟子。”我在这坐了大半天你都没察觉到我的存在么……闲之屿被苏霁白拉扯到他的面前,心里默默道。

“闲之屿,你有什么需要的功法,书简,典籍啊都可以直接问冰涣的,整个沧鹭峰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藏书阁了~”苏霁白介绍薛冰涣时,后者顶着他巨大的黑眼圈,展开了一抹得意的笑颜。

比起缥鹏峰那些夜叉阎罗一般的内门核心弟子,闲之屿觉得他们外门打杂弟子简直如春风般温暖人心。

“那就先谢谢你了,”闲之屿从怀中掏出那块银色的任务牌,“本来今天是准备找本合适的功法修炼,不过中途在瑰雁峰接了这个任务,就想过来看看有没有能帮我在三个月内完成任务的方法。”

薛冰涣接过任务,探入神识查看后笑道:“原来是猼訑呀,鹤来山有名的老邻居了,它的角茸算是很不错的炼丹材料,为了躲避人一般生活在山阴面的怪林深处,所以不太常见。猼訑性情都是比较温和的,就是跑得特别快也特别机警,用一些遁速较快的飞剑飞刀类的中上品法器应该可以击中它们。”

“这个……我只是捉一只,割点角茸,然后放回巢穴偷偷跟着采点伴生草而已,也没想用刀啊剑的伤害它们,怎么做?”闲之屿苦笑,别说中上品飞刀飞剑法器了,他就连法器是啥样都没见过。

“活捉呀?”薛冰涣起身朝身后一排排书架中走去,沧鹭峰的藏书阁就像专属于他的庭院,穿梭其中,宛如取次花丛,手指拂过层层叠叠的书简,了然于胸。

最终选了三块玉简,抛给闲之屿:“两种功法,一块主修藏气,一块主修身法。先学会屏气止息,再加快速度,最后一鼓作气把它捉住。对了还有一块是介绍猼訑习性的,你可以在这里慢慢看。”

万分感谢地接过玉简后,闲之屿马上探入神识查看,两本适合炼气期弟子修习的功法残页,《弄羽诀》与《敛尘诀》,还有一本《低级妖兽图录》。功法先放于一边,这本低级妖兽图录倒是非常有趣,里面各类形神各异的妖兽,与《山海经》竟有很多相似重叠之处。

看来总有一天得弄清楚我来到这个世界的缘由了,正想到此处时,闲之屿不经意瞥见了一页非常熟悉的描述。

“多宝豚,其状如小豕而白首,其嗅如犬,可辨灵气,故多豢而寻宝觅灵。”这个多宝豚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啊,是在哪里听过么……闲之屿抓耳挠腮努力回想,终于——

我摔,秦汜修你这个矬人,那会居然说我是猪,还是鼻子跟狗一样灵的猪是吧!你个面瘫当时还笑得特开心是吧!!

正当闲之屿强惹着把玉简捏碎的怒气腹谤他的“浮鸢好邻居”秦汜修时,苏霁白正在一边劝薛冰涣参加三年后的炼气期弟子大比。

“小白,你知道的,我对和别人斗法真的没兴趣,对筑基也没野心,所以就别劝我了,”薛冰涣把地上散落的书简慢慢捧上书架摆好,笑着摇摇头说:“我就想一辈子守在这里,看着这些书。”

“我知道人各有志,但是如果你修为更高的话,就能看到更浩瀚更广阔的世界,”苏霁白咬着下嘴唇,黛眉微皱,仿佛在努力压制自己的情绪:“你懂的东西那么多,只是停留在炼气期不觉得很可惜么?”

闲之屿八卦之心仿佛被点亮一般,偷偷从玉简中抽出神识抬头看着他俩,正好看到薛冰涣那张虽然温柔却异常疏离的笑容。

“你已经帮我回答了,小白,人各有志。”

“既然如此,我又奈若何?”苏霁白留下这句话,转身跑到书阁一角,最终消失在传送的白光之中。

良晌过后闲之屿决定打破这种尴尬的沉默:“那个……其实她的意思就是……”想跟你一起进阶然后一起出去游历然后一起看世界啊大哥。

“我知道,但是,苏家、天灵根、掌门弟子……我身上从来都没有能和她有交集的地方。”薛冰涣的表情并没有因为苏霁白负气离去而有任何的变化,他只是低头看着手中那块墨黑色的玉简,“所以我才喜欢看这种虚无缥缈的传记,想象自己能像天外天一样随心随性,狂放不羁。”

得了吧,天外天虽然仙场得意,情场可是一塌糊涂啊,何必要饭他拉低自己的平均情商……虽然闲之屿是如此想的,但是话到嘴边还是:“今天晚上我就不回浮鸢峰了,你再给我讲一遍天外天的故事吧,之前那会我没太听清。”

“哈哈,算你有眼光。”看到薛冰涣不知是真是假的快乐,闲之屿只能在内心深处表示稍许同情,看来,不管在哪个世界,无奈依旧无奈,心酸还是心酸。

入夜,闲之屿已经不知道自己是听着哪一段睡死过去的,白天的事情像走马灯一样在他脑子里来回转悠,视域的灰暗与视角的诡异提醒他这只是一场梦。

梦里,苏霁白那张鹅蛋脸我见犹怜,带着哭腔说:“闲之屿,为什么她们都不喜欢我?”正在她的背后,一张张嘲笑的面具浮现又坠落,最后摔成了碎片。

闲之屿手忙脚乱不知道如何安慰,心想女孩子就是麻烦啊,我们汉子就完全没有这种烦恼,一个寝室四个人全部拉去网吧开黑,完了撸串喝酒吹牛皮,马上就成铁哥们。

想到此处时周围场景骤变,黑暗中隐隐约约仿佛是林中小路,藤蔓在头顶的巨树上缠绕着,脚下是长满青苔的岩石,闲之屿跪倒在地,体力不支地喘着粗气,一个声音在耳边喊到:“下路崩了,闲之屿你个菜比到底会不会玩?!”

就在他完全无法动弹的时候,苏甯茹顶着那张“bitch face”从远处走来,随手祭出一把黑气缭绕的断刀,直直朝他袭来。

恐惧强行捂住了他直视前方的眼睛,死亡的感觉从手脚冻结到了头皮。

但他没有死,甚至连痛觉都没有。

睁开双眼,熟悉的背影——

秦汜修,为他生生挡下这一刀,血流如注。

心脏感觉要撕裂开来一般,闲之屿全身的血液仿佛在倒流,狂怒如猛兽般吞噬了他的情绪,碾碎了他全身的筋骨,而后狂泻而出——龙有逆鳞,触之必怒。

他朝虚空中一握,生生扯出一把白金色的长剑,长剑在几个呼吸之间迅速分裂成千、万道剑影,十万万剑光割断了漆黑的夜空,流星般朝苏甯茹坠下。

“这一次,轮到我保护你了。”闲之屿朝身后轻言。

最后他们胜了。

闲之屿笑着朝秦汜修走去,后者伫立于夕阳之中,浑身跳跃闪烁着金色的光芒。

“秦汜修,谢谢你!”

秦汜修转过身,面瘫的表情仿佛要把空气冻裂开来。

“QNMLG菜比,要不是劳资这把刚好晋级赛,早拓麻退了。”

做梦竟梦见撸啊撸段子的闲之屿从惊惧中狂吓而醒,并表示这绝对是上天所预示的他与“浮鸢好邻居”无比杯具而惨痛的结局。

9.09|敛尘屏念,弄羽踏风

浮鸢峰山腰角落里的茅屋小院,并排有三间土墙陋屋,是以前浮鸢峰一位擅植药草的长老塔建,离浮鸢峰药园近,离山阴的老林近,上下山也方便,所以给当时照看药园的外门弟子留了个住处。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长老坐化后把药园交给了无忧婆婆,这一年弟子测试后,小院便成了闲之屿、秦汜修在鹤来的家,院子里有茅棚一处,案台锅灶俱全,还有一颗老银杏。

此时闲之屿就站在他邻居的家门口,右手拎着那袋苏霁白准备的点心,左手犹豫在敲门的姿势上,拿起又放下。

本来觉得他自己这具身体大概八、九岁,秦汜修也不过十之一二,两个人小屁孩在一起相处也就是嘻嘻哈哈,但是这里毕竟是不能更疯笔下那个残酷倾轧的修□□,自己绝对不能用看小屁孩的眼光去看这里十几岁的青少年儿童,说不定对方直接就把你当傻X来看了,这不,前两天还嘲笑他像猪呢。

纠结的时候瞥了眼手上的点心,便随手掏出一块咬了一口,眼睛不由得一亮——意外地好吃,怪不得薛冰涣这个吃货吃得这么疯。

“我闲之屿需要用这种小利小惠去巴结秦汜修么?”“不用。”——还是拿回去自己吃好了。

刚准备转身,门突然开了,秦汜修保持着开门的姿势,闲之屿保持着吃东西的姿势,面面相觑。

“为何你要站在我家门口吃东西……”

差点噎死,闲之屿站在那儿顺足了气,举起手里的纸包:“跟苏霁白一起吃了饭以后给你带的……点心。”后悔了后悔了,早知道这么好吃我绝对不会给你。

秦汜修接过纸包的点心,倒也不急着出去了,微微倚在门框上,笑看闲之屿七分尴尬三分不愿的表情:“可是,这不是昨天的事情么,你和苏霁白待了一夜?”

喷,天大的冤枉啊,六月飞雪给你看!

“简直不想再提,昨天在沧鹭峰藏书阁看了一钞因被同期弟子嫉妒而遭到排挤的天灵根掌门弟子’和‘不得不安于现状假装潇洒的自卑藏书阁打杂弟子’的虐恋大戏。后来呢,苏霁白一气之下跑了,我为了陪着那位玻璃心碎了一地的汉子在藏书阁睡了一宿,顺便听了一个元婴后期的中二狂魔的自传。”就不提复制两块功法玉简要两块初品灵石,一离开藏书阁就再次一穷二白的事了。

秦汜修只是静静看着他每半句话翻个白眼、十个字换个语气地讲完了昨天的经历,清晨的阳光跳跃在他的肩背,旋转出一圈柔和的光晕……吐槽到深处就完全忘我的闲之屿鞭炮般噼里啪啦讲个没完,直到他发现面前的人已经盯着他的脸彻底走神了。[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

听傻了吧,闲之屿无奈道:“男男女女的事嘛,估计你也听不懂,不说了,修炼去了。”

说罢从秦汜修手中的纸包里摸了一块点心,飞也似的荡着腿朝山下溜去,心里嘀咕着自己也许高估了秦汜修的复杂度,某些时候真心是又傻又愣。

想着怀里的银色的任务牌外加两块功法玉简,闲之屿扯出一抹得意笑,三个月之内让你见识哥哥的厉……啊扑!

可惜某人前一刻刚想着让别人见识他的厉害,后一刻就在院子门口滑了一跤,顺来的点心也摔飞了,真年度实力平地摔。

天地寂静,燕过留羽。

想要捉到猼訑的第一步,了解其习性,找到其所在。

从之前意外发现的小路中深入山阴密林,顺着当时猼訑逃跑的路线慢慢寻找它的踪迹,意外的是上次的神秘幻境如烟一般人间蒸发了,果真如无忧所说,有缘者才可来去自如。

不过只有这样,幻境中过于浓烈的灵气才不会干扰闲之屿搜寻他想要的目标——猼訑身上散发出的微弱兰芷香味。

并非所有的灵气都有浓烈而独特的味道,闲之屿也尝试做过一些实验,例如修仙者身上没有,药园一些上年份的灵草很淡,一些妖兽也很淡。

闭眼立于密林深处,全身都能感受到鹤来山脉中的灵气如日升月落一般顺着同一个方向潺潺流动着,只要仔细辨认就会发现这种灵气是带着风而来,就像风会带着泥土中腐朽树叶的味道,灵气会带着猼訑的味道。

闲之屿每天都跟随着这种味道,在周遭的树干上做好标记,直到所有的标记能在地图上圈出一块区域,半个月后,他终于远远看到了在自己领地里定期巡视的猼訑。

这只与上次踩了他一脚的并不是同一只,它的三对耳朵上,有着更加巨大而美丽的角,身上的毛发也更加光鲜,背上的一对眼睛忽闪不定,仿佛在四处寻找食物。

闲之屿想慢慢靠近它,结果还没走三步,对方就警觉地窜进了树林深处。

想要捉到猼訑的第二步,修习《敛尘诀》,敛气屏息。

功法原理和口诀都不算复杂,首先封住气海,然后在一瞬间将身体其他部位的灵气散去,最后隔绝气息。当然这种这种程度的敛气,只要对方等级完全高出一个境界就完全无用,不过对付低级妖兽或炼气期的修士还是绰绰有余。

闲之屿很快掌握了基本的口诀,跃跃欲试的某人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盯上了他的好邻居。

时间正午,这时的秦汜修一般都会站在院子里的茅棚下炒菜煮饭,就这样从他的身后,封住气海散去灵气隔绝气息慢慢靠近,十步,九步,八步……

“你在我背后鬼鬼祟祟的干什么,饭还没熟……”秦汜修依旧保持炒菜的姿势,头都没偏。

“你怎么发现我的?!”闲之屿在内心深处无限次WTF,这BUG也太大了吧。

秦汜修转头瞥了他一眼,仿佛在看一个疯子:“你的气息隔绝得很好,只是脚步太重了,踩在落叶上震耳欲聋。”

闲之屿低头,院内的银杏叶偶尔飘落一两片,缓缓凋零在他脚边的空地上。

想要捉到猼訑的第三步,修习《弄羽诀》,弄羽踏风。

如果说顺风决讲究的是通过聚集灵气达到的爆发速度,弄羽诀就是用最微量的灵气达到的最极致的轻灵,每一步都如羽毛一般,乘风而逝。

如此一来闲之屿对灵气的收放就不够自如了,遂拿出“六爻心剑决”,继续巩固初爻中对于灵气正逆向吐纳运转。夜晚打坐修习心法,白天在院内修习功法,相辅相成。

废寝忘食之中,又过了半月。风停叶落,闲之屿静立院中,脚尖踏空而起,轻身拂过地面而不沾一尘,数步之后忽然全身灵气迸发,催动顺风决离弦而出,风动叶旋。

闲之屿自负功法大成,又作死悄悄试探他的邻居——七步、六步、五步、四步……

“不得不说,你真的进步了很多。”秦汜修的身体依旧没有任何挪动过的迹象。

“啊啊啊啊啊!”闲之屿简直要抓狂,“快让我看看,你后脑勺上是不是还有一只眼睛。”

“实话说五步之前我都是没发现的,不过你更靠近的时候,挡住了从我身后吹来的风。”秦汜修弯腰拾起地上的一片落叶朝空中抛去,风携着叶飞过了他的头顶,最终落到了身后的地面上,“顺势而行,最是无形。”

如果无法融入周遭的环境,就不能算是完美的敛气。

于是乎闲之屿把打坐的地点改换到了山阴树林中,将身体中灵气的流动调和于山脉中灵气的流动,将自己的呼吸调和于整个山林的生息。风来时,他随着风的方向在林中飞速穿行;风止时,他闭眼聆听鸟叫虫鸣。

某个晨曦,随着一滴露水从数丈高的叶尖滑落,闲之屿全身的灵气迅速向丹田集中起来,水声、风声、天地、宇宙——世间万物,气聚而生,气散而化,无形如灵气,最终在身体里聚集成有形之海。

如此意外进阶到了炼气四层境界。

鸣鸟展翅而翔,十一月秋风吹过,院子里的银杏叶已经铺了满地的金黄,秦汜修又从一夜的修炼中退出,确认好现在的修为境界后,不慌不忙地走向药园。

一只手,无声地勾上了他的肩膀,饶是秦汜修沉静如此,也不由得神色一凛。

“呀哈哈哈哈!别装了,吓了一大跳吧?”闲之屿搂着他的肩膀狂笑不止,“而且我还要告诉你,我已经炼气四层了。”欧耶。

如果闲之屿有一条尾巴的话,此刻必是摇到天上了吧。

“恭喜你了……”秦汜修被他从肩膀搂到脖子,几乎要断气,“不过你为什么会选这种敛气的功法修炼?”

等等,光顾着高兴,忘记正活儿了。

掐指一算现在已经过了两个多月,离三个月交任务的时限没剩下多少天,闲之屿不仅连猼訑的毛都摸着,还直接把这件事忘到后脑勺了。

“不说了,我有事先走一步了。”闲之屿直接扔下一脸莫名的秦汜修,风一般冲回他最早圈定的猼訑领地的区域。

事实证明他的担心都是多余,连秦汜修都无法察觉的修炼成果,又如何对付不了区区一只低阶妖兽。

历时两日的蹲守,寻找,潜行,敛气,逼近,最后时刻运转顺风决爆发冲刺,即使对方从突然的惊吓中迅速反应过来,身体也来不及做出逃跑的动作了。

只不过闲之屿扑上猼訑后才意识到一个严肃的问题——自己的个子真拓麻的太小了,完全压不住。

但是都到了这一刻了谁还会放手,无论猼訑如何剧烈挣扎,闲之屿还是死死抱着它的脖子。

一人一兽就这样僵持着,猼訑慌不择路,加上背上的眼睛被遮了个严实,最终一脚踏空,带着闲之屿齐齐滚下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山沟里。

10.10|坑下对峙,信任命题

乐极生悲。(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

闲之屿躺在坑底,身上到处都是从上面滚下来留下的擦伤和磕伤,非常凄凉。

忍痛挣扎半天才勉强坐起后,一眼就看到了那只猼訑蜷缩在离他不远处的角落里,似乎也伤得不轻。

他俩现在与地面的垂直距离大概是十多米,应该是有些大的岩石裂缝形成的山沟,好在坑底铺满了厚厚一层落叶,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闲之屿仔细检查了全身,胳膊腿都完好无损,强忍着疼站起身来,缓了缓气息就准备往上面跳:右脚轻点落叶腾空而起,左脚轻点岩壁继续向上,顺风诀爆发,五米,四米,三米,两米……

就在离地面一臂只差的地方,灵气迅速消耗殆尽,闲之屿惨叫之下又滚回了坑底。

岩壁几乎是垂直的,上面长满了苔藓,根本没办法借力,闲之屿无奈,早知道之前就多练练爬树了,真心技到用时方恨少。不过转念一想也不是完全没机会,只差一两米的话,多尝试几次应该就能上去了。

可是肚子好饿……身子到处都疼……只想躺下不动。

想起来自己大概已经将近三天没回去了,之前也有在林中修炼而超过三日没回去的情况,指望秦汜修发现他失踪之后出来找他估计得等到猴年马月了。

闲之屿不由得看向角落里的猼訑,对方感受到他的目光后,警觉地挪动了一下,背上的一双眼睛流露出怨恨的情绪。

等等,这家伙站起来大概多高来着,有个一米四五吧,如果让它站起身,我踩着它的背是不是就可以一口气跳出去了。想到此处,闲之屿突然觉得一切都有了希望,盯着猼訑的眼神也更加火热。

道理大家都懂,不过你哪里觉得前一刻的敌人这一刻会心甘情愿给你当垫背啊。

“这个,你因为被我捉而落到此处,我也因为捉你而落到此处,毕竟也是由我而起,我先向你认个错,你呢就站起来让我踩一脚,就一脚,我上去之后一定救你,等我们都上去了,今天的事就一笔勾销,哈。”闲之屿一边靠近它,一边努力对它做着思想工作。

不知道猼訑是听不懂还是完全不想听,只要闲之屿离它过近,它就会低下头呦呦地叫着,同时用巨大的角抵在前方以示警告。

果然是给对方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闲之屿多次尝试无果后只能默默放弃,蹲回属于他的角落里静静养伤。[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

一人一兽,一夜无眠。

当闲之屿眼中的一缝隙星空渐渐泛白,新的一天不知不觉就来临了。朦胧之间,他似乎听到地面上隐约传来的奇怪叫声,仔细分辨起来,好像是“嘎嘎”的鸭叫。

我已经饿得产生幻觉了么,为什么头顶会有鸭子在飞……等等这个鸭子看起来好眼熟。

“卧槽,荤菜!”这不是几个月前在幻境里弄丢的那只野鸭么,闲之屿不知道该摆出惊讶还是高兴的表情:“你居然还活着,貌似还长胖了……干脆改名叫鸭坚强吧你。”

对方看见他似乎是非常开心的,扑腾翅膀嘎嘎个不停,眼看着就要跟着跳下来。

“停停停,你就在上面别动!”忽然想到什么的闲之屿连忙制止这只蠢鸭想要殉情的举动,不过为时已晚,他话音刚落,蠢鸭已然纵身跃下,欢快地扑腾到了他的脚边。

果然对一只野鸭的智商抱有太大的期待是完全的自我催眠,刚不知从哪个脑洞里产生了让这家伙找人救自己想法的闲之屿无奈扶额。

除了闲之屿,蠢鸭似乎和猼訑也相熟的样子,扑腾着翅膀就飞到对方的背上,好似安慰般叫着,猼訑也回应以低鸣。

“呵,还懂得左右逢源。”闲之屿撑着下巴坐在一边看着它们,心里又有了个主意:“喂,荤菜,过来过来。”

荤菜似乎能听懂他的呼唤,转过头摇摇摆摆就走了过来,站在他面前,歪头等着。

闲之屿大概描述了一下他只要稍微踩对面那位一脚就能爬上山沟并且绝对会回头救它的想法,但是苦于之前有些误会并且语言上也不通,只能寄托于这只上天派下的翻译来与对面那位“鸭同羊讲”。

荤菜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兴冲冲扑腾到对面,对着猼訑嘎嘎嘎个不停,猼訑认真听着,时不时还会瞥上闲之屿两眼,闲之屿乖乖坐在原地,保持和善的微笑。

夭寿啊喂,我穿到安徒生童话了么,居然在跟两只动物聊天。

不过当猼訑终于颤颤巍巍站起来时,闲之屿几乎要抱着荤菜大呼神鸭了,这说服力简直逆天。

慢慢挪过去,对方终于没有拿头顶的角顶他了,伸手在它头顶摸了摸,感受到它三对耳朵都在微微颤动,闲之屿觉得心里有些暖,轻声说道:“你放心啦,我从来都是说话算话的,等我上去一定马上救你出去哈。”

猼訑呦了一声算是回应,蹄子在厚厚的落叶上踩实,低下头闭上眼睛。

闲之屿一只手拎起荤菜,整理好体内灵气循环后,一鼓作气跃上猼訑的背,脚尖轻踏后拔地而起,贴着岩壁猛然爆发,最终连滚带爬地重归了地面。

“啊哈哈,荤菜我爱死你了。”闲之屿抱着蠢鸭不愿撒手,蹦跳了半天后俯身朝山沟里喊道:“等等我啊,马上救你出来。”

想法是很好,那么问题就来了……怎么救?

身上只有一把准备割角茸用的小刀,再无其他任何工具,个子和力气就这么点,闲之屿瞬间懵逼,没想到上辈子活了二十多年穿过来混了几个月就要在此时此刻思考“一只羊掉坑里怎么救上来”这种神奇的小学生智力题。

挖土填坑,让猼訑踩着土自己爬上来?

——发财致富,还靠挖土,挖掘技术哪家强,浮鸢峰上靠手刨。

想太多,放弃。

闲之屿忽然觉得全世界都灰暗了,本想折回去拿些工具,但是看了看蜷缩在下面眼巴巴望着他的猼訑,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如果现在他直接走人,不管之后回不回来,对它都是一种伤害。

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向秦汜修求助,估摸着他还没找到猼訑巢穴附近的伴生草,应该会看在任务的份上过来吧。

闲之屿最终决定把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了荤菜,确定荤菜认识路以及秦汜修以后,许诺道:“如果你可以完成任务,我保证以后带你吃香喝辣,绝对不宰你。”

荤菜叫了两声算是答应,随即扑腾着翅膀飞也似地钻进了树林。

闲之屿心满意足坐在山沟边等候,时不时还会朝下面喊几句安慰的话,不过随着时间流逝,他也越来越心虚,这种期待在苦苦等待半小时后彻底殆尽,不禁捂着脸自嘲道:“啊——!我脑子肯定是彻底坏掉了,居然把找人的工作交给一只鸭子!”

“这件事你自己知道就好……”

“嘎!”

身后秦汜修的声音依旧似周遭空气一样冰凉,但落进闲之屿耳里后却如春风,他连忙跳起来热烈地打招呼。秦汜修抱着荤菜,看着他从头到脚都沾满了泥土与青苔,不由得叹了口气:“先给我解释一下吧。”

闲之屿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吞吞吐吐讲了从不小心接到银色任务牌到如今的后果前因。

“……大体来说现在的情况就是,我需要一根长的绳子把它绑住,然后最好把那颗树的树干砍下来架在这个烂木桩上,弄成一个杠杆就能用最小的力气把它拉上来了……”

“停。”秦汜修斜眼看他就像看一个傻子,“只是把猼訑弄上来的话……我带了灵兽袋。”

哈?闲之屿再次懵逼。

之后他就这样瞠目结舌地看着秦汜修朝着山沟下的猼訑喊了些什么,没过多久对方就化成一道淡黄色的光盘旋而上最后钻进了他手中的灵兽袋中。

明明穿越到了修真界,却想用自然科学的方法把猼訑弄上来,闲之屿已然随风而逝。

秦汜修把灵兽袋举到了仿若石化的某人眼前:“现在你可以直接拿这个去交任务了。”

语罢,灵兽袋后面那双呆滞的眼睛一下子回转过来,在与他对视之后流露出无限的歉意与不忍。秦汜修大致能领悟到闲之屿的意思,轻叹道:“心软了么?”

“如果是昨天,我肯定会毫不犹豫把它拿去交任务咯,不过现在它相信我,愿意给我当脚垫帮我上来,又傻乎乎跳进你的灵兽袋,我怎么能翻脸……哎,我的任务是黄了,不过把它放回去,你的任务应该能完成吧。”

“随你。”秦汜修打开灵兽袋,轻念口诀,黄光闪过后猼訑兄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他们面前,它仰起头呦呦叫了两声,又低下头蹭了蹭闲之屿的肩膀。

“行了别蹭了,我真的快要后悔了。”闲之屿翻着白眼儿摸着猼訑头上美丽而巨大的角,内心挣扎不已,这都是我的灵石啊。

一直被遗忘了的荤菜忽然在秦汜修的怀里挣扎出来,扑腾起来跳到猼訑的背上,嘎嘎个没完没了,猼訑似乎思考了一会,随即一口咬住闲之屿的衣袖,拼命往身后的小路上拽。

毫无心理准备的闲之屿被猛得一拉,踉跄了几步差点摔个狗啃泥,看对方的架势,似乎是要带他去什么地方。

——夭寿喂,我不捉你,你倒是要把我捉去哪里?!

11.11|日助猼訑,夜遭凶意

秦汜修仰头看着头顶那些千年的淮水杉,思绪像无意漏下的阳光忽明忽暗。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

晚秋的风空荡山中,水杉枯黄的树叶萧萧而下,如同他无数次梦见的自己,从万丈高空坠落,破碎于无边空虚,死亡一般毫无生气。

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在努力追溯这个梦的源头,却只能看到一片空白,他感觉自己离真相如此接近,又如此遥远不可及。

隐藏起来,安静当一个外门弟子,躲在无人问津的浮鸢峰药园,独自修炼,三年之后参加弟子大比,取得筑基丹后离开这里去寻找答案,秦汜修在心里如此计划着。

只是——

“诶诶诶!秦汜修快点救我,我要被这只蠢鸭和这头怪羊联合起来叼走了喂!”

闲之屿衣袖被猼訑死死咬着,在林子里磕磕跘跘一路小跑,时不时还挥着手向身后呼救。

无视。

直接假装聋瞎的秦汜修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在路上随手作着记号。穿过这一片千年淮水杉林,前方的脚步渐缓,竟是走到了浮鸢峰一面的尽头。

满目升腾跌宕的云海,从两峰之间倾泻而出,如大河奔腾亦如瀑水落九天。

闲之屿几乎是一见到如此画面就马上“哇”出声来,扯着秦汜修感叹于如此静谧而又壮阔的景色里。

少见多怪,继续无视。

“怎么每次看到这么美的风景都是跟你在一起,太没意思了,下次我一定喊苏霁白过来看。”闲之屿转头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嫌弃地说道。

什么叫每次,两次而已。

“嘎嘎!”荤菜站在猼訑的背上欢快地叫着,顺着声音看过去,能隐约看到它们身边的峭壁上,被藤蔓遮挡住的山洞。

洞内初狭,只可通一人,行至数十步,豁然开朗。

此处完全是与外界隔绝的另一个空间,芳草萋萋,正中数株长至三丈的桃树,遮天蔽日,落英缤纷。如果猜的没错,应该与之前他们误入的幻境完全相同,都是某位大能在鹤来山凝固的时间,上次是潭水之上的星河,这次又是春末夏初的桃花源。

如今,这里已然成为了猼訑的巢穴——桃树下,还有一大一小两只,警觉又疑惑地看着闲之屿和他的“患难兄弟”步步靠近。

“啊,你媳妇上次见面的时候踩了我一脚你知道么。”认出那只犄角很短的猼訑后,闲之屿转身点着他“患难兄弟”的额头告起状来。

秦汜修无奈地摇摇头,绕着幻境四处查看,在铺满桃花瓣的土地上寻找他需要的伴生草,铃线子。

直到闲之屿大声呼唤他。[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秦汜修,快来快来,急事。”他皱着眉头,语气似乎有些担心。

走进一看,他的脚下匍匐着一直幼年的小猼訑,紧闭双目奄奄一息,只是偶尔颤动的耳朵让人确定它还活着,仔细检查后就能发现它的腿上有一处明显的咬伤。

“蝡鸣蛇,赤色而生于木上,啮而毒,唯风荧草可解。现在天气渐冷,蝡鸣蛇会在树下御冬,惊动它就容易被咬伤。”

“也就是说这个毒用风荧草就可以解,风荧草在哪里可以找到?”

“有蝡鸣蛇的地方,必定会有风荧草的,不过具体在鹤来山何处,我要去询问瑰雁峰掌管药草的柳长老……”

“秦汜修!”闲之屿一把搭上秦汜修的肩膀,倒让他有些猝不及防,“我觉得我今天把你找过来绝对是最正确的决定,你简直就是我的百度百科,是吧荤菜。”

“嘎嘎!”荤菜拍了拍翅膀表示赞同。

秦汜修这次没敢凝视闲之屿灿如旸乌的双眸,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他了解这一切的原由,妖兽,亦或是药草,炼丹,甚至是修炼的心法、功法,从他记事起,这一切就牢牢印刻在他的脑海里,繁复详尽得令人生怖。

但这些记忆就像一座迷宫,他寻遍每一道岔路,最后等待他的都是一堵封死的墙。

我到底是谁,我到底有怎样的过去?

在梦与清醒的混沌之间,秦汜修总是会发出这样的追问,向天向地亦或是向自己。

……

“结果到头来我和你的任务都没完成不说,还要倒贴帮它们解毒疗伤,我图个什么啊我……”从山洞中走出来后,闲之屿抓着头发仰天长啸,不过片刻后他又转头对秦汜修说,“修哥,这次麻烦你帮忙治好它了,下次我接任务,奖励都补偿给你。”

刚刚不是才大呼后悔吗。

“无妨。”总之是看不懂闲之屿这个人,秦汜修选择放弃。

回到浮鸢峰小院后,满身泥土的闲之屿勒令同样如此的荤菜跟他一起洗澡,于是跑去提水烧水。秦汜修依计划走到药园解开禁制,用木盒装好几株成熟的百年草药,准备去瑰雁峰。

瑰雁峰中心主殿二层,目所能见的墙壁上整整齐齐排满了四方小格的药屉,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艾草熏香,药殿由瑰雁峰大长老柳骨掌管,此刻他正立于一面墙壁前,数排玉简悬停在他的四周,看来又到了每月清点的时候。

余光瞥见秦汜修,柳长老严肃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意:“你来了啊。”

秦汜修恭恭敬敬双手奉上几只木匣,感受到木匣缓缓浮起而后被柳长老摄入手中。

“恩,很好,这百年的栎灵草药性几乎都没有流失,你在种植培育草药的细致程度上,是我见过的外门弟子中最拔尖的。”柳长老抚须颔首,轻指木匣,其中的灵草就自动飞入了打开的药屉中,“要不是无忧婆婆好说歹说都不肯放人,我一定把你讨来我瑰雁峰照看大药园。”

“多谢长老赏识。”秦汜修努力摆出一副无限遗憾的样子,其实心里正庆幸不已,照看瑰雁峰大药园这种肥差,不知道有多少外门弟子眼红,他绝对是一点都不想搀和的。

“恩,去领你的灵石吧。”柳骨朝他摆摆手,继续清点药屉。

“柳长老,弟子还有一事想询问长老。”得到柳长老的默许后,秦汜修进而问道:“弟子不知鹤来山的风荧草在何处可以采到,求长老指点。”

“这种时节你们就别老往山阴树林那边跑了,免得一个个都被蝡鸣蛇咬得半死不活,早上沧鹭峰藏书阁上的那个薛书呆子就病怏怏地过来问我……”柳长老摸着胡子眯着眼睛稍稍想了一会,说到:“风荧草就长在他们沧鹭峰山腰靠崖边的地方,白日与其他草植无异,夜半子时之后会随风发出荧光,故唤作风荧草。”

秦汜修再次拜谢而退。

……

至夜子时,秦汜修刚好完成一个大周天的修炼,他清点好画好的符咒、玉铲和木匣离开小院,踩上沧鹭峰的传送阵,直奔崖边寻找风荧草。

穿行在巨大的淮水杉林间,万籁俱寂,夜晚的树枝像漆黑的爪牙,层层撕扯着残存的光明。

所以在崖边随风烁烁的风荧草,就显得特别容易辨认了。

秦汜修嘴角微翘,脚尖轻点,稳稳停在崖尖的岩石顶端,灰色的衣带翻飞,却静如雪落。

正准备拿出玉铲与木匣搜集风荧草时,阒静的空气中竟渐渐传来修士斗法时符咒爆破的声响,几息之间,声响向崖边愈发逼近了。

秦汜修心内一凛,大呼不好,急忙顺着崖壁滑下,死死贴住岩石凹处,并拿出一张隐匿符捂在胸口,并暗暗祈求千万不要是金丹期以上的大修。

计算着他们接近此处的速度,应该是一人追一人逃,追的那人故意将逃脱者逼向悬崖。

“要是你还躲在藏书阁里,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动你……要怨就怨自己气运不济咯……”终于听到有人讲话,语调在这一片死寂中显得格外阴阳怪气,“对了,你不是喜欢霁白妹妹吗?呵,那求老天爷在你下辈子送你一副天灵根吧。”

闷哼之后,紧接着的是衣裳窸窣声,不过亦没有持续多久,在最后的“切”声之后一道黑色的人影就从崖上落下,在秦汜修的眼前被无际的黑暗瞬间吞噬殆尽。

夜黑风高,杀|人灭口。

即便崖上那人的脚步渐远渐消,秦汜修也不敢又任何动作,他面色铁青,四肢僵硬,又足足在这里等了一个时辰,万分确定周遭都已没有任何活物后,才挪动了一下身体,从岩壁上轻轻攀了上去。

一刻都不敢耽误,秦汜修迅速搜集好了风荧草。在离开之前,他又忽然想起了什么,凝视着崖下的黑暗,还是做了决定。

半个时辰后,顺着山路潜行而下,他最终在沧鹭峰山脚的大道上找到了那个被扔下悬崖的人:对方没有亲手杀他,是怕被发现;翻他的衣裳与储物袋,是要寻找什么;最后发出的语气应该是根本没有或者……没找到。

摸了下脉搏,已然断气,衣着上应该是普通的外门弟子,储物袋果然还在身上,打开一看,里面只有一些灵石和玉简竹简各色,但都只是普通的传记功法,找了片刻都一无所获。

是我想的太多了吗。秦汜修内心有些怀疑,为什么对方至死都没有发出一声喊叫,连尸体都还保持着这种咬牙切齿的表情……等等,咬牙切齿……

深吸一口气,秦汜修用手掰开尸体的嘴巴,最终从对方口中捻出一块非常小的玉片。

果不其然。

这是一块保存记忆的念片,制作这种念片的方法非常生僻,不知这个外门弟子是如何得知,但是最重要的还是里面保存的内容,如此藏匿,也就是他被灭口的原因了。

秦汜修不敢继续停留在此处,也不愿回浮鸢峰小院,干脆直奔山阴猼訑所在的洞穴。飞速移动之中,他将神识探入念片,发现里面只是断断续续的人声。

开头先是一段男女靡靡之音,而后女子唤男子“主人”,两人话中又谈及“妖族”、“封印”、“仁王剑”等一系列秦汜修闻之大骇的内容,最后女子轻笑一声说,“虽然主人是借的皮囊,也千万不可让苏甯茹知道了我们之间的事呢,呵呵。”

看来他虽然不知念片中说话的男女是谁,却找到了应该知道的人。

到达桃源洞穴后,秦汜修纷乱的思绪才渐渐在这一片明亮中平静下来,猼訑们看到他来,都欢快地围着他摩蹭着。

拿出匣中的风荧草,根茎内服,叶片外敷,为小猼訑处理好伤口后,就随手这样抱着,靠在桃树下感受怀中的温暖,在极度的紧张过后,身心俱疲。

也不知是何时睡着的,秦汜修只知道他刚睁开眼睛就看见闲之屿蹲在他面前对着他傻笑。

在这透明如醇蜜的阳光下,桃花瓣同时飞旋,又同时散落,雪白的花荫也覆盖不住闲之屿眼底烂漫。

“麻辣鸡,你昨晚上出去以后就彻夜未归啊,害我担心得都没睡着,一大早就过来找你,你居然在这里闷头睡大觉!”

——秦汜修第一次发觉,让他无限嫌弃的闹腾鬼也有让人无比安心的时候。

12.12|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与其为我担心,还不如管好自己。[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秦汜修把怀中的小猼訑放下,起身冷冷说道。

“你这算是在发床气吗……”闲之屿被直接顶了个肺,整个人都莫名其妙,明明昨天还好好的,真是睡时小天使,醒时阎罗王。

秦汜修从储物袋里拿出风荧草的木匣交给闲之屿:“三日换一次药,大概换上三至四次就能痊愈了……这个应该不需要我来做了吧。”

“当然不需要!秦汜修,我简直对你爱,爱,爱不完!”闲之屿乐得几乎唱起来,本还想纵身一个虎扑熊抱,结果被秦汜修侧身闪过,直接与树干来了个亲密相拥。

他俩正准备一起回浮鸢峰小院时,又被猼訑一家子拦住了,扯到桃树下一看,两堆物什整整齐齐摆在那里——数株品相很不错的铃线子,还有几根大小不一的角。

“诶,这个角茸是哪里来的?”闲之屿看了看猼訑的头顶,美丽而巨大的角依然完好无损。

“这应该是在它们成熟时脱落的角基吧,虽然药性不如直接割下的,但也不会差太多。”秦汜修拿起一根仔细检查后说道:“如此看来我们两人的任务都能完成了。”

这两个多月的辛苦外加这几日的折腾总算是没白费,闲之屿几乎要为这完美的结局流下两行感动的眼泪。

在闲之屿的强烈要求下,秦汜修毫不情愿地在当天就陪着他去了瑰雁峰交任务。

找任务牌时他才发现,原来两人的任务都是银色,而且来源都是同一人:浮鸢峰长老虚映棠。

“你说我们浮鸢峰的这位虚长老为什么发了这么多和猼訑有关的高级任务?”闲之屿跟在秦汜修身后随口问了一句。

没想到秦汜修思考了一会,仔细回答道:“如果分开使用就不清楚,但是合起来炼制丹药的话,一般是医治长时间过度采补导致肾阳不足气体两亏的良药。”

“额……”闲之屿觉得自己还是装出一副听不懂的样子好了。

在主殿交任务牌时,那位一层管事,三角眼的袁征铭袁师叔终于用正眼瞧他,拿出了两袋初品灵石,继续说到:“虚映棠长老交代过,凡是完成他的任务,除灵石奖励外还有重奖,不过他说过要亲自交予完成任务者,所以你们三日后去他的洞府拜见吧。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

两人接过初品灵石的袋子,反复拜谢而退。

闲之屿捧着灵石袋笑得合不拢嘴,五十块初品灵石,简直飞来横财,直接拯救他于赤贫之中,心里忍不住暗戳戳盘算着要买些什么,储物袋肯定要买一只,灵兽袋也要一只……

刚走出大殿,就闻得一阵骚动,几个弟子口里说着“又死人了”之类的话,闲之屿顺着围观的弟子走过去,从夹缝中里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

苏霁白抱膝蹲在那里,脸埋在臂弯深处,从上下抽动的肩膀上可以看出,她是在痛哭。

就在她面对着的方向,静静躺着一具尸体,虽然脸被白布遮住,闲之屿还是马上从衣着和身材上认了出来。

竟是沧鹭峰藏书阁上的薛冰涣。

心就像突然折断的风筝,从喜悦的最高空突然坠落下来,闲之屿的情绪狠狠下沉,这个世界果然和书中的一样,便当发得又快又任性,两个月前还拉着他说个没完的人,现在就躺在那里,像一块被随意丢弃的旧衣服。

“他也真是够倒霉的,昨天我还看到他来瑰雁峰询问风荧草长在哪呢,据说是练功的时候被蝡鸣蛇咬了,估计晚上去沧鹭峰采风荧草时,不小心从悬崖上摔下去了吧,哎。”身边的弟子无奈叹道。

风荧草……闲之屿下意识回头望向秦汜修,恰好看见对方异常凝重而又苍白的脸。

“别看了,都散了吧。”藏书阁的管事薛广源前辈把围观的弟子们渐渐赶走,对着蹲在地上的苏霁白说到:“冰涣也算是我们家族的小辈,我会把他带回祖坟葬了,他的这些遗物,你如果想要,就留下做个念想……人各有命,生死如常,看淡些吧。”

接过储物袋的苏霁白,直接嚎啕大哭起来,看得闲之屿不禁有些心疼,如果有一天他也死在了这个世界,或许连一个在他尸体前面哭的人都没有吧。

等到人都散去了,薛冰涣的尸体也被薛前辈找人抬走,闲之屿才走上前去拍了拍苏霁白的肩膀,朝她展开一个相当勉强的笑容。

……

三人倚在瑰雁峰天泽的折子桥上,秦汜修仰头看着白鹤在湖面上或停或歇,或用翅膀划出一道弧光。苏霁白在他身边低着头,一句话掉一滴泪。

“其实这都是我的错……冰涣是练木属性功法的,如果不是我,他也不会下决心参加弟子大比,也不会在山阴的林子里修炼,也不会……”她抹着眼泪,泣不成声:“我只希望他能寿元长久,没想到反而害了他。”

“这个,他会去更好的地方的,肯定会比现在好,所以,就……”闲之屿站在她的面前手足无措地低声安慰。

“他的死不是你的错。”秦汜修冷冷地说。

闲之屿差点咬了舌头,这句话还真是简单粗暴。

“啊,他其实是在安慰你,恩,是吧秦汜修。”拼命使眼|色。

“我只是在讲事实。”看来是完全无视了。

苏霁白又一次嚎啕大哭起来,闲之屿只想反手抽飞秦汜修。

“哼,我倒觉得这个外门弟子是洪福齐天啊,能让我们苏家小姐这么为他撕心裂肺。”这熟悉的声音,这嘲讽的语调,闲之屿几乎是一听到就寒毛直竖。

“额,苏甯茹……”唯恐避之不及。

正想拉着秦汜修逃离现场,却发现他的视线完全没有要从这个朝他们走来的紫衣少女身上移走的意思,苏甯茹似乎也感受到了这种“灼热”的目光,偏头抱臂与秦汜修对视良久。

这下可惨了,闲之屿完全无法预估苏甯茹下一秒会朝秦汜修的哪只膝盖开枪攻击。

“喂,你叫什么名字?”

“秦汜修。”

苏甯茹突然嘴角上扬,笑如三月之花。

看到此处的闲之屿彻底傻眼,您二老这是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还是怎样?!

眉头微皱,反手把秦汜修胳膊一拽:“走,咱们回浮鸢峰去。”大哥你喜欢谁也别瞧上苏甯茹啊,吃人不吐骨头喂,到时候收尸都不用了真给我省事叻,这种心机女配,以前小说里简直隔几章就要出场一个。

就这样任凭闲之屿拽着走,秦汜修在心中默念一遍苏甯茹的名字便陷入沉思之中;苏甯茹亦抚着她妹妹的肩膀,喃喃自语到:“记得我上次跟你说过的吗,有一类人,会戴着一张漂亮的面具,但是还有一类人,他们常常会忘记自己脸上戴了一张面具……”

……

三日后,在山腰偏下住了将近大半年的闲之屿与秦汜修第一次踏上了前往浮鸢峰中心灵脉的道路,因为在灵气最集中的地方,居住着他们要拜见的本峰金丹长老——虚映棠。

其实这位虚长老挂名浮鸢峰的时间并不长,是在年初秦汜修所照看的药园原主人——上任长老坐化后新任,关于他的传闻也比较多,其中最出名的一点就是出手非常大方,只要发布任务,完成者必赏赐各种法器丹药,而且无论你是自用还是马上转手售出,皆不过问。

闲之屿听后浮现在脑海里的就四个字,有钱,任性。

虽然之前秦汜修说的关于猼訑伴生草和角茸的用法让他对这位长老产生过很多跑偏的不好联想。

青石路,孟宗竹,竹上露水凝霜,疏枝已然寒彻骨。

闲之屿没想到,虚映棠长老所居竟是竹林深处一间极简的篱笆院竹舍,二人小心翼翼走入舍内,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满屋的宝剑,放置在桌上的,悬挂于墙上的,琳琅满目。

而长老本人,正随意坐在窗边,一只脚踩在竹椅上单手托腮,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窗外一株还未至花期的梅树,风轻拂他并不束起的黑发,闲之屿看到他的衣背上竟绣有一只鸿雁,双袖为翅,下裾为卷云,风过欲翔。

“等到初雪降下,这株梅花就应该开了吧。”他似乎是在对闲秦二人说话,又似乎只是在喃喃自语。

闲之屿和秦汜修既不敢出声也不敢乱动,只是恭恭敬敬立在原处。

“你们两人就是最近完成了我的任务的外门弟子吗?”

他转过头,一张绝色容颜正好迎上闲之屿因好奇而打量的目光,然后在瞬间搅乱了后者对他一切想象。

闲之屿脑中一阵轰鸣,这绝对是他两辈子见过最难以用言语形容的一张脸。他眸如少女,媚而不妖,自然带笑;眉却似剑,高挑入鬓;一阴一阳,两种感觉完美地融合到他的脸上。

这也许就是很多人所说的,有一种绝世之美,不辨雌雄。

13.13|问者有心,来者不善

如果闲之屿能看到他自己痴傻的模样,一定会三巴掌把自己拍死过去。(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

虚映棠应该已然习惯别人看他的目光,保持托腮的姿势轻笑起来,眼睛微眯着,像一对上弦之月,如此倒显得特别平易近人,他仔细打量了一番面前的两个孩子,随口问到:

“我听说你们两个人的任务是同时完成的,你们是师兄弟吗?”

秦汜修沉默了片刻,正想开口回答,不料被闲之屿抢了先,“我们都是记名的外门弟子,都没有拜过师,也不算师兄弟,不过可以算是好朋友。”

“噢,原来如此。”虚映棠似乎抓住了某些他觉得有趣的重点,继续问到,“据我所知,猼訑应该是一种行踪难觅又十分警觉的妖兽,不知是你们二人谁找到的,我会专门给这个人重奖哦。”

这个虚长老,笑起来很是随和温柔,开口却话中有话。饶是闲之屿从小就一直察言观色得活着,也顶不住虚映棠随手发招,这句话的意思再简单不过,你们两个人里面,我只给一个人重奖,所以你们就看着办吧。

“猼訑是由闲之屿找到。”就在某人忙着腹谤而走神时,秦汜修冷静地做出了回答。

笨笨笨笨笨,闲之屿简直气喷,现在是发扬友好谦让美德的时候吗?!连忙抢过秦汜修的话茬:“猼訑是由弟子找到没错,但以弟子个人之力根本无法捉住,能最终完成任务,秦汜修也功不可没,如果只给一人奖励,是不是有些不妥。”

“那好吧,我就把这件上品法器奖励给秦汜修咯。”虚映棠把玩着手中一把灰白色的小剑,语气略带调皮地说着,“喏,这里还有一袋灵石,都给你吧。”

说罢将小剑放进灵石袋中,抛进了秦汜修怀中。

闲之屿吐血打了个GG,罢了,斗不过这些活了几百年的老妖怪。

心里再怎么白眼五连翻,表面上还是要装作受宠若惊的样子,万般感谢后迎着虚长老华丽笑颜再拜而告退。

在孟宗竹间的青石板路上走了一会,秦汜修就把袋子递给了闲之屿:“这是你应得的。”

“别,上品法器虽然好,但我也用不上,”闲之屿把他伸过来的手推了回去,“再说了,这个虚长老明明可以给我们俩一人一件中下品的法器,却一定要用一件上品法器来挑拨别人,性格也太恶劣了,看别人互相猜忌互相嫉妒很有趣吗。(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

秦汜修望着闲之屿气哄哄的样子,嘴角扬起一个无法察觉的弧度,“反正也被你识破了不是吗。明天我就去小交易会把这个卖了,三年后弟子大比,内门弟子应该都在到处搜罗法器,拿到灵石我们再分。”

“我觉得你倒是不必费这个功夫咯。”

陌生的声音忽然从竹林中传出,正想搜寻源头,两个少年便从竹林中缓缓走出,半挡半拦地立在了闲之屿和秦汜修面前。

两个少年都穿着内门弟子服,一个年纪十七八岁,獐头鼠目,炼气六层修为;另一个大约十三四岁,三角眼,炼气五层修为。虽然看起来并不大,却有种超过年龄的老成势利。

“我堂哥没骗你吧,这两个外门弟子是真的完成了银色的高级任务。”年纪小的那一个得意地说。

听到这里,闲之屿终于从记忆深处的前情回放里扒出这两张非常眼熟的脸,年纪大的那个应该就是上次和苏霁白在食舍吃饭时,对着苏甯茹一脸谄媚,带着她去找陈朝风的少年,记得苏甯茹当时是叫他冯庆;年纪小的那个嘛,就是入门测试时站在他身边的讨厌鬼袁度礼,他嘴里的堂哥应该就是瑰雁峰主殿管事袁征铭,管事和家族里的晚辈同流合污,也是见怪不怪。

总结起来就是,冤家路窄。

冯庆把手往秦汜修面前一伸,七分威胁三分客套道:“乖乖把东西交出来,免受皮肉之苦。”

“呵,都不等我们下山了吗,直接在浮鸢峰长老地盘里抢东西?”闲之屿一步挡在秦汜修面前。

袁度礼与冯庆相视而笑,“看来你是真不明白呀,虚映棠长老是从来都不会过问他送出去奖励的去向,哪怕他此时就站在这里,也会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

是不是还会搬个竹凳子翘着腿坐着嗑瓜子围观啊,闲之屿此刻已经一点儿都不怀疑他对虚长老的判断了,绝对的趣味恶劣。

袁度礼见闲之屿毫无反应,继续奉劝到,“我看你俩都才炼气四层修为,就别做无谓的挣扎了,反正法器什么的你们外门弟子也用不到,君子怀璧其罪的道理不懂吗?”

说罢他便祭法器——一把小巧的飞刀,作出攻击的姿势。

“别表现出一副被我们欺负的样子嘛,要怨就怨自己气运不济咯……”冯庆嘲笑道。

这句话,这个语气——始终未置一词的秦汜修听后眉头紧锁,如果一开始只是怀疑,现在他已经完全肯定,那天夜里,在沧鹭峰悬崖上,杀薛冰涣的人,就是面前这个人。

当时能毫不犹豫把薛冰涣踹下悬崖就说明那绝不是他第一次杀|人,不知道手里沾了多少血的的人一旦动起真格,后果必定不堪设想,秦汜修扶上闲之屿的肩膀,把他扯了回来,然后递出了手中的储物袋。

秦汜修这种“听话”的举动同时惊住了其他三人,纷纷向他投出不可思议的眼神。不过既然如此配合,又有什么道理手下留情,冯庆一把夺过储物袋,拿出了里面那把灰白色的小剑。

知道是法器,没想到是上品法器,这个虚长老,果然如传闻一般的大方,冯庆心内大喜。

袋中还有少许初品灵石,冯庆倒是看不上眼,不过他突然龌蹉一笑,把袋子往自己脚下扔去:“既然你这么老实,我也不为难你了,这些灵石就算我赏你的,还不快捡回去。”

捡你一脸回旋踢啊,闲之屿脸都气白了,不料秦汜修马上就蹲了下来,淡定地把储物袋从冯庆的脚下捡起。

“走。”闲之屿耳边传来干净利落的一个字。

“喂,你身上还有吗。”冯庆拦下正准备跟着秦汜修离开的闲之屿。

闲之屿盯着他的眼,双手举起冷冷道:“要搜身吗?”

冯袁二人终于放过了他和秦汜修。

“慢走~”袁度礼抬起脚在秦汜修小腿上踹了一下,害得后者失去平衡差点跪倒在地。

“你!”闲之屿简直忍无可忍,可是他胳膊被秦汜修掐着,根本没办法动弹。

这种场景真是熟悉啊,闲之屿想,喜欢看修真小说,喜欢看男主反杀那些自恃更强的人,也许是因为有些许共鸣吧,这种共鸣可以追溯到什么时候呢,十四岁吗。

那一年他刚到第四任养父母家,儿童福利院的老师在临走前反复告诫他这次一定要听话,这家的条件很好,说不定可以一直资助到他读大学。新的初中,新的同学,新的开始,作为转校生,他被分在了最角落的座位,同桌是一个年纪有点大的残障男生,有轻度脑瘫,行动反应都很迟缓,他常常被班上的同学嘲笑“脑瘫”“留级生”“乌龟”。在这些人里面有两个男生,不仅喜欢言语攻击,还经常撕他的书和作业,用圆规扎他的胳膊。闲之屿坐在他的身边,每每想要发难,却都被拉住,他的同桌微笑着告诉他,没事,已经习惯了。

过分的忍让只会让施|暴者变本加厉,有一天,当这两个家伙把残障男生的书包扔下五楼时,面对同桌委屈的眼泪,闲之屿终于爆发,他猛得起身,一拳放倒了个子小的那个,按在地上一顿狠揍,直到手背上全是血……缓缓抬头望向另一个,对方已然被他眼中的杀气吓到动弹不得。

这次还没挺到一个月就被学校记了大过,闲之屿默默回家收拾行李准备滚回福利院,却在门口被养父拦了下来,问他为什么要走,闲之屿低着头说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如果换作我,我也会为了我的同桌出手的。你想保护弱小的初衷是对的,但这并不代表你打架就是正确的,走吧,跟我一起去向人家道歉。”

养父母带他去向那个男生道歉,还赔了不少医药费。

后来闲之屿在这个家庭度过了他剩下全部的未成年时光,养父母努力教会他与人友善,永远面带微笑,没人知道在十四岁之前,他曾被无数次嘲笑“没爹没妈”“捡来的垃圾”,被人欺负,无数次因反击而被数个前任养父母“退回”福利院。

他以为他再也不会回忆起这些往事,直到看到秦汜修被他们欺辱。

……

闲之屿跟着秦汜修慢慢走着,一路上意外得安静如死。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秦汜修,可是,对不起,就让我任性一次。

“你先走吧,我还有点事,晚点再回去。”闲之屿在沉默了很久后终于开口。

秦汜修嗯了一句后继续向前走着,听到背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他还是忍不住停了下来。

无奈叹气。

14.14|以迅搏强,以命换心

“袁老弟,你说这上品法器,我是孝敬给朝风还是自个儿留着?”冯庆摩挲着手中的灰白小剑,鼠目中闪烁着极明显的渴求与不舍。(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

袁度礼在心里讽了一句“乡巴佬”,脸上却笑着回道:“朝风大家大业的才不会稀罕区区一个上品法器,反正你也替他干了这么多脏活累活,不如就自己祭炼掉好了。”

冯庆听后喜不自禁,连忙将小剑收回储物袋中,准备晚上回缥鹏峰就祭炼一番,有了上品法器,三年后的弟子大比,夺得筑基丹的机会又多了几分。

“喂,你们两个,快把东西还给我,免受皮肉之苦。”闲之屿忽然出现在他们五步开外,冷着一张脸说道。

袁度礼闻声后心内一惊,这家伙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的,完全没有一点动静,不过想归想,表面上还是作出一副恶狠狠的模样:

“就知道你小子不见棺材不掉泪,居然敢一个人回来找……”

“砰!”一拳狠狠落到了他的脸上,袁度礼毫无防备,甚至完全没有看清,就被打得连退三步,直到眼眶火辣辣的发疼,才意识到自己居然被个外门弟子揍了。

“这一拳,是还你踹秦汜修的那一脚的。”闲之屿甩甩手,上面的灵气像一层无形却坚固的屏障,再次缓缓将其包裹其中。

六爻心剑诀,初爻、二爻合者为地,地之道,柔与刚。二爻为刚,炼气四层可修,将初爻所引出薄纱一般的灵气强化,硬如玄铁者为上佳。因为修炼时间不长,闲之屿只临时想出了两招――包裹住拳头作为攻击,包裹住部分|身体作为防御――虽然很是简陋,但现在看来也也算挺有用。

眼睁睁看着袁度礼被打后,冯庆已然无法控制脸上的惊讶,他确定自己从头到尾都盯着这个外门弟子,却完全没看清对方是如何靠近袁度礼,更别提看清拳路了。不过好在他见过的高手不少,心法诡谲的也不是完全没有,遂冷静下来,连忙从储物袋中拿出之前画好的攻击火符,刚想注入灵气催动符咒,却发现手中已经空空如也……

“你在找这个吗?”闲之屿突然出现在他的身后,手里正拿着那张消失的火符,“这个是怎么用来着……”

将灵气瞬间注入符中,贴上冯庆的身体后迅速地退开――

“嘭!”火符在冯庆背后炸裂开来,猛烈的冲击力直接将他掀翻在地,顺着石板路滚动了几圈后才停下,状如死狗。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

“这是还你让秦汜修蹲在地上捡东西的。”

区区几个照面之间,闲之屿已经打退一人,放倒一人。

以快打慢,讲究的就是一个措手不及,战时拉长,最为不利。就在他对付冯庆的档口,袁度礼已经祭出了他的上品法器,一把七寸长的飞刀缓缓显现,正围绕着他旋转。

右手轻轻一指,大喝道:“去!”

飞刀划破空气,笔直地朝闲之屿飞去,后者在感受到身后气流的变化后连忙侧过身体,堪堪躲过了这一击,下意识抚上脸颊,还是被割破了一道口子。

但一切还未结束,飞刀在擦过闲之屿的脸颊后,自行划了一道圆弧后直接转弯再次向他袭来。

闲之屿只好放弃攻击,将要害部位用灵气护住,纯粹依靠身法艰难地闪躲,如此熬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可他身上的伤口以可见的速度蓦然增多,速度因此渐渐迟缓。

“哈哈,简直可笑,这年头居然有人想用身法来对抗上品法器的遁速。”看到对方逐渐力不从心的袁度礼不由大爽,顶着一只黑眼眶哈哈大笑,滑稽之极。

闲之屿心里大感不妙,急中生智,在飞刀再次向自己袭来时,一个侧闪钻到了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冯庆身后,冯庆脑袋里还在天旋地转,转眼看到队友的上品法器朝自己刺来,吓得三魂七魄直接丢了二魂五魄,急忙祭出自己的防御法器抵挡,结果刚弄到手没几天的地坤绫,第一次使用就被割开了一个口子。

“袁度礼,你个蠢货要杀了我吗?!”冯庆气疯了。

“不想死就赶紧闪开点,把我逼急了连你一起砍了。”当袁度礼发现闲之屿干脆就绕着冯庆打转后,恨不得生啖其肉。不过骂了几句后反而冷静了下来,开始在佯装内讧的时候朝冯庆使起眼色。

冯庆虽然也处在暴怒之中,但也不是蠢笨之人,迅速领会了袁度礼的意思后,从怀中拿出那把灰白色的小剑,用尽全力往空中一抛。

“不是要这个吗,给你就是了!”

闲之屿看到冯庆扔出小剑,也顾不上其他,马上催动顺风诀朝空中跳起。

“哼,去死吧。”我看你在半空中怎么躲开我的法器,袁度礼催动全身灵力,驱使飞刀以最快的速度刺向闲之屿的脊背。

电光火石之间,小剑、闲之屿、飞刀三者就要行至一点,忽然一道金光在他们头顶激发而出,刺目的亮光过后,一面巨大的银镜凭空出现,瞬间将闲之屿的人外加东西拍虫子一般糊到了地上。

“两个没用的东西,居然被个外门弟子像溜猴般戏耍,简直笑掉大牙。”

紫衣少女双手抱臂,从竹林中慢慢走至他们面前,右手轻轻抬起,银镜便缩回普通大小悬停在她的手背上。

闲之屿趴在少女脚下,已然失去了知觉。

袁度礼连忙收起同样被拍到地上恹恹的飞刀法器,和冯庆一起低头认错:“甯茹小姐,是我们没用,但是这外门弟子所练的身法也确实太邪门……”

“闭嘴。”苏甯茹眯起眼睛打量着黑眼眶的袁度礼和一身破烂的冯庆,万分嫌弃地骂道:“弱就是弱,有什么可狡辩的,自己不觉得丢脸吗,我都替朝风为你们感到丢脸,还不快滚远一点,别碍我的眼。”

听到“滚”字后,两人如获大赦,也顾不上其他,屁滚尿流地往山下的浮鸢峰传送阵逃去。

苏甯茹无聊地用脚尖盘弄着地上的闲之屿,直到袁度礼和冯庆二人完全消失在了她的感知范围内,才对着虚空缓缓说道:

“秦汜修,这个人情你可是欠上我了。”

一个灰影从竹林中闪出,无声落在闲之屿身边,确认脚下的人还有脉搏后,便把几日前从薛冰涣身上找出的念片抛给了苏甯茹。

苏甯茹接过念片,疑惑地探入神识,片刻后脸色铁青,但这种失态很快就烟消雾散,仿佛从未出现过。

“两清。”

苏甯茹浅浅一笑,风娇水娆。

……

浑身上下从骨头到皮肉都好疼――闲之屿醒来后只有这一种感觉。

视域里是茅草的屋顶,所以现在是回到浮鸢峰小院了吗,伸手一摸,身上盖了一件深灰色的粗布外衣,这个好像是,秦汜修的?!

“既然醒了就别装死了。”果真是秦汜修的声音,闲之屿大喜,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又因为扯动了身上的伤口而疼得龇牙咧嘴。

“这里有一瓶丹药先吃了,外敷的还要等会。”

秦汜修手里捣着草药,坐在桌边凝视着他,仿佛在看一具尸体。

闲之屿拿起桌角上的小瓷瓶,倒出一粒丹丸塞进嘴里咀嚼,一阵清凉舒服的感觉瞬间从喉咙蔓延至全身,连疼痛感都弱了很多。

“秦汜修,你看看这是什么,”闲之屿笑眯眯地从怀里掏出那把灰白小剑放到桌上,越想越觉得自己太拓麻牛掰,忍不住叉腰大笑起来:“居然被我浑水摸鱼给顺回来了,真想看看冯庆和袁度礼两个人现在的表情哈哈哈哈”

“砰!”秦汜修把捣药罐重重地磕到了桌上。

闲之屿马上噤声低头作认错状。

“呵,今天我算是知道了什么叫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冰块一样的语气,仿佛扔出去就能把人砸死。

“我才不是为了这个……”闲之屿白着眼嘟囔着,“我只是看到他们欺负人,咽不下去这口气而已。”

“那还真是可惜,你差点就能咽气了。”

闲之屿闻后毫无征兆地笑喷,“连你都会接茬了,还能不能好了哈哈哈哈。”

“砰!”再次把捣药罐重重地磕到了桌上。

继续噤声低头作认错状。

“坐下,把袖子和裤腿都卷起来。”秦汜修轻嗅药罐,确认无误后,揭开盖子坐到闲之屿的面前准备给他上药,在看到后者手臂和腿上那些方向不一的长条伤口后,动作稍稍一顿才继续。

顶着被揍的危险,闲之屿轻轻对着眼前这个专注上药的人说了一句“谢谢”,可过了一会儿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妥,于是又加了一句“对不起”。

“以后无论何时遭遇何事,首先保全自己的性命……下次我不会再救你。”良久才回了这句话。

闲之屿望向秦汜修的眼神渐渐变得复杂深沉起来,其实当时在跳起来抢夺那件上品法器时,他已经猜到袁度礼会从背后偷袭,因此一瞬间用尽全身的灵气,于后背铸建了能力范围内最坚硬的保护屏障,所以从苏甯茹用银镜攻击他一直到离开的这段时间,他虽疼得精神恍惚,却是听得一清二楚。

你到底用什么与苏甯茹交换了我的性命?如果是很重要的东西,那我就真的犯下了大错。

想问不敢问,最是难平。

就在闲之屿陷入自己复杂的情绪里时,秦汜修却意外发现他外衣一角沾上的一些淡黄色粉末,不禁眉头紧蹙。

果然,对方不会如此轻易善罢甘休。

15.15|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虽然救下了闲之屿,秦汜修还是感到非常生气。(棉花糖小说网 Www.mianhuatang.la 提供Txt免费下载)

且不说他一直都在努力减少别人对他的注意,低调谨慎地隐藏自己身上的秘密,就是单从他看到了冯庆杀薛冰涣和得知了念片上的内容这两件事,都应该忍气吞声远离无谓的冲突。

可是这一切的计划,都被闲之屿搅和得七零八落。

但就在看到对方手臂和腿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后,秦汜修生生压下胸中愠怒,如果不是他所练的心法护体,只怕光是流血就能死上一遍,闲之屿,是什么东西支撑着你,顶着全身的疼痛还能没个正形地嘻嘻哈哈?

“谢谢。”专心上药时,头顶传来小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过了没多久又传来一声“对不起”。

少来这套,对着我烧高香都没用。

秦汜修的视线从闲之屿的手臂移到他的腿上时,后者外衣一角上的淡黄色粉末映入了他的眼帘,用手轻轻揉搓,一丁点都没蹭掉,如此不禁眉头紧蹙起来。

如果是最糟糕的那种情况,这种粉末应该是一种名为“怖综蛾”翅膀上的粉末,沾上后可在一定范围内被人寻出行踪,除非直接毁掉,擦洗皆不会脱落。

好在闲之屿身法迅速,他们只是在他衣角擦上了一些,并不是完全无解。

“闲之屿,记住我现在说的话,如果之后的几天里有任何可疑的情况,首先把外衣扔掉。”

“哈?我就这一件看起来还不错的衣服诶,还想补一补继续穿呢。”

秦汜修又一次忍下了想顺手替别人把他灭掉的冲动。

“不是要你现在扔……”

闲之屿一头雾水地应了一声,等药上完后,屁股往床上一滑,缩进角落里有气无力地说道:“我眼睛快要睁不开了,你自己回去吧……不送了……谢……”

看到他像失去意识一般睡死过去后,秦汜修捧着药罐,随手拎起被子扔到他身上盖好才慢慢走出去关上门,以防万一又在门口打下了一个监视出入的禁制。(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

喂,这好像就是我的屋子……正准备“回去”的秦汜修突然意识到了这个严重的问题。

……

禁制一连三日都没有任何的动静,怀疑闲之屿是不是死在了自己房里的秦汜修决定去查看一番时,对方突然就破门而出在院内飞速疯跑了数圈,最后停在他的面前伸了个懒腰大笑道:“满血原地复活。”

福大命大。

因为整整昏睡了三天三夜,闲之屿一醒来就死乞白赖地借针线缝补他那身唯一看起来“还不错”的衣服,把自己关进房里不到两刻就崭新地出现在了秦汜修面前。

从外衣内衬到裤腿,一道道细密的针脚,当真是技惊四座。

“喂喂,回神回神,”闲之屿在秦汜修眼前挥了挥手,笑着说道:“你去给小猼訑换过药没?”

“三天前去过一次。”

“那今天是最后一次咯?我正好想出去活动活动筋骨,感觉都要废掉了。”闲之屿在原地跳了数下,转头收拾好放药草的储物袋,兴高采烈冲向山阴树林。

朝着药园行至数步秦汜修在确定他已经走远后,忍不住叹了句人傻欢乐多,遂抽出一张隐匿符放在胸口,纵身跃起从树上潜了过去。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如果闲之屿衣服上真是“怖综蛾”的粉末,对方一定按捺不住想要杀他夺宝的心思,再加上二人都因无法胜他而被苏甯茹羞辱,哪怕被纯粹被复仇之心驱使,也绝对会在最近的几日里动手。

恰好闲之屿在直接昏睡了三日后,一醒来就前往山阴树林这种偏僻的去处,此刻就是动手的最好时机,只是秦汜修还无法确定对方是一人还是两人,只能暗自跟在闲之屿的身后静观其变了。

闲之屿的遁速比起从前要慢了些许,不知是伤未全好还是其他原因,秦汜修在他身后数丈远的淮水杉树枝上穿行,俯视着脚下的情况。

果不其然,第三个人如约出现在了他的视域中。

来人正是冯庆,三只成年的怖综蛾盘旋在他周围,一只正对着闲之屿的所在迅速飞行着,为了防止自己被发现,他始终与闲之屿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三人就如此前后上下默默在水杉林中前行,直至秦汜修发现闲之屿走的并不是通往猼訑巢穴桃源洞的路线,他在故意绕路——看来是已经发现身后之人了。

而后闲之屿忽然施展了敛气之术,风一般消失在了林间,冯庆身前的怖综蛾停顿了几息才换了个方向继续飞去,最终停在了一块较空的灌丛处,冯庆弯腰在丛中捡起一件衣服,大骂了几句又把衣服扔回了地上。

秦汜修终于忍不住自嘲地笑出声,看来这次是白白担心了,明明连他也一起被耍,不过既然已帮他把人带至此偏僻之处,就绝对不能再留后患……

“谁在上面鬼鬼祟祟,快滚出来!”听到莫名笑声的冯庆对着头顶大喊道。

撕掉身上的隐匿符,秦汜修从淮水山的树枝上翩然落下,稳稳停在冯庆面前。

一开始还有点紧张的冯庆见到来者是秦汜修后,松了一口气冷笑道:“怎么,你个胆小鬼还想和闲之屿那个小杂种前后伏击小爷不成?”

秦汜修摇了摇头,从储物袋中拿出三只装灵草的木盒,恭恭敬敬地回答:“当然不敢,这三株是我照顾药园数月,私自藏下的三株百年栎灵草,如果把这些交给你,你愿意对前几日我们发生的事既往不咎吗?”

冯庆连忙接过三只木盒,逐个查看后不禁暗喜,栎灵草用处很大,很多炼气期提升功力的丹药都以此草为原料,三株卖出去得的灵石也足够收一件上品法器了,这个买卖的确不亏。

“既然秦老弟你这么懂规矩,那我自然是答应你咯。”冯庆口里如此答应着,心里其实对着秦汜修那副老实的样子嘲笑不已,跟小爷讲条件,难道不懂得弱者根本没有资格对着强者谈任何条件这个道理吗?

就在秦汜修抱拳行礼后正准备离开时,一道黑影忽然飞向他的后背,转息之间便洞穿了他的身体,看着眼前像一片枯叶般倒下的人,正催动手中的法器的冯庆冷笑不止。

“真是蠢到家了,先解决掉你,再去慢慢对付闲之屿那个小杂种。”

说罢走到秦汜修的尸体身边搜寻他身上的储物袋,心想这小子干着照料药园这等肥差,身上肯定不止三株栎灵草,今天可算是发达了。

……

“杀了我以后翻储物袋也能让你如此开心吗……”

秦汜修站在冯庆的身侧,看着面前之人蹲下身子对着虚空翻来找去,还时不时露出贪婪的笑容,不禁喃喃自语。

四只怖综蛾正围绕着他翩翩而舞,阳光照射后不经意显现出四根极细的丝线,正从怖综蛾的身体里连接到秦汜修的左手上,仿若提线傀儡。

成年的怖综蛾,翅膀上的粉末不仅仅只有追踪这一作用,这种极为少见的低级虫兽常常被人低估,当数只怖综蛾一齐朝一人煽动翅膀时,吸入粉末者可瞬间致幻,非术法不可解。

可惜冯庆能找到这种冷僻的虫兽,却不知如何使用。

秦汜修静静望着完全沉溺在自己美好幻觉中的冯庆,身上的修为迅速增长着,五层、六层……八层,心内无奈,果然在炼气期使用“傀纵术”非常耗神费力,连隐匿修为的秘术都无法同时施展,好在怖综蛾这种低阶虫兽几乎没什么灵智,操控起来才没出现大的问题。

“能在如此美妙的梦境里死去也是一种乐事吧。”眼前的冯庆似乎从他幻想中的储物袋里找出不少灵草,正对着虚空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

他脚下的地面忽地凝结成了寒冰,而后坚冰碎裂,无数双苍白的手从冰中生出,疯狂地将冯庆往其中拉扯。

“受罪众生,寒苦增极。”秦汜修将右手缓缓抬起,灰气萦绕不散。

八寒无间诀。

冯庆如此微笑着被业力扯进了极寒地狱,身体接触到寒冰之处,皆因冻伤而皮肉开拆,宛若绽开朵朵红莲。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因疼痛而从幻觉中醒来,面对着眼前的一切,发出凄厉而恐怖的叫喊声,直至耳鼻口舌眼中也红莲尽放。

顷刻间地面上又恢复了之前的灌木落叶,方才的一切仿佛都归于虚无。秦汜修放下右手,眼中亦是无限的虚空。

闭上眼,脚下一片殷红,仿佛立足于骸池,有将死之人于他足边悲伤泣血。

这幅画面惊得秦汜修连退三步,马上睁开双眼,周遭依旧是平静的淮水杉林;再次闭上眼,却是尸骸遍野。

难不成是遭到怖综蛾的反噬?秦汜修心中大骇,靠在树干上低头干呕。

不对,不是幻觉,这是……记忆?

再次闭眼,他的面前出现了一位金缕锦绣之人,她颜如少女,眼中却包含了世间万物。

“你已经死了,”她轻轻说道,“你的心里没有任何光明,如此下去,你会永堕地狱。”

“当我徒弟吧,我会救你。”

“师……父……”秦汜修口中不受控制地唤道。

这是他过去的记忆,一时间头疼欲裂,心底仿佛有什么东西蔓延而出,迷惑、恐惧、还有黑暗。

秦汜修蜷缩在原地,直到闭眼后再也不会见到堆积成山的尸骨,才颤颤巍巍扶着水杉起身,冷静地隐匿好自己的修为,捡起闲之屿扔下的外衣,风一般消失在树林深处。

只想赶紧回到浮鸢峰的小院。

院门口,闲之屿仅着一件内衬,见到他就黏了上来:“你之前跟我说如果情况不对就赶紧脱掉衣服,简直太有先见之明,我今天一进山阴树林就感觉有人跟着我,吓得我差点连裤子都脱了。”

秦汜修冷冷看了他一眼,把那件外衣塞进了他的怀里,然后越过他把自己关回了屋里。

闲之屿接过他那件外衣,怔在原地不敢动弹。

就在方才,他似乎从擦身而过的秦汜修内心,听到了无数凄厉的恸哭。

16.16|慕鹊集会,英雄救美

从秦汜修把自己关进房里那刻算起,应该已经过了五日,这五日里,闲之屿忍不住就会蹲在墙边听听隔壁有没有活人的动静,出门之前也会靠在门边反复确认,可隔壁那位还是完全没有要出门的意思。三↑四↑中↑文↑网mianhuatang.la

想到秦汜修最后望向他的那个眼神,闲之屿的心就不由得抽搐一下,虽说谁都难免有些过去,有几个不足向外人道之的小秘密,但那时他浑身上下散发的气息已然不是一个正常人。

最开始闲之屿也想过秦汜修其实是千岁老妖怪故意隐匿修为来着,不过这种元婴大能为何要隐匿成一个杂灵根的炼气期外门弟子在这里打酱油,又不是下基层送温暖。直到他又想到了一种可能,修为低又是杂灵根还不引人注意,但是懂得东西非常多心性深沉,难不成……难不成他是漠清的重生?!

屮艸芔,我是穿书狗,我邻居是重生狗,现在怎么办?在线等,急!

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个天大秘密的闲之屿更加坐立不安了,漠清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最清楚,因为知道得太多而被灭口的可能性已经破表,特别是回想起之前对秦汜修各种勾肩搭背嬉笑打趣,完全的作天作地作妖作死。

不对不对,仔细想想,秦汜修对他还不错,帮了他好多次,就算没把他当朋友,至少看着也算顺眼吧,以漠清的性子,是不可能做到这些的,漠清这个人生性多疑,根本不会相信任何人。

最后闲之屿决定用自己的主观意识洗掉所知的客观事实——装傻,之前如何相处,未来也照旧。

于是他继续端着饭碗蹲在秦汜修屋子门口听里面动静了。

刚扒着饭呢,门突然就开了——秦汜修保持着开门的姿势,闲之屿蹲在他脚下保持着端饭的姿势,再次面面相觑。

“你就这么喜欢在我家门口吃东西?”秦汜修俯视着脚下差点噎死的某人。

闲之屿嘴里包着饭,眯眼笑得像一只土拨鼠,“要粗么?我刚捉的……”本以为会拒绝的秦汜修意外地点了点头。

数日无心理会,院内的银杏叶已然落满地,两人捧着饭碗静坐其中,仿佛伫立于金色的湖泊。谁都没有开口说话,谁也不想破坏这种至美的静谧合和,闲之屿转头望向秦汜修的侧脸,看着他眼中倒映的这一片金色,比起那一日如死的深渊,还是如此闪闪烁烁的眸子比较好看。

只要你不是漠清重生的就好,闲之屿默默祈祷着。

“秦汜修,我想尽快把那件上品法器卖了,免得冯庆和袁度礼他俩老打我主意,暗地里跟踪我什么的。”闲之屿半商量半询问得对秦汜修说道,“不过……我不知道怎么卖诶,带我去趟慕鹊峰的小集会怎么样?”

“嗯。”秦汜修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www.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说’)

终于恢复到正常的状态了,闲之屿暗自松了一口气,每月情绪波动如大姨父的精分邻居不是你能惹得起的人。

天清地浊,天动地静。

时间要追溯到皏涞立派之前,祖师柳无虑行至鹤来山脉,见其灵气充盈抱山环水风景秀美,欲将皏涞派建于其上,无奈此山已被一远古凶兽名曰“狏即”所占,其状如巨犬,赤喙,赤目,白尾,其毛如烈焰焚烧,沾身即燃,顷刻间骨断筋裂,人不敢近。柳无虑自恃火系天灵根自幼善御火之术,遂与狏即大战数月,终败之。后狏即兑其三千年之约,沉睡于慕鹊峰之下,献其体内分形兽火供皏涞派弟子使用,直至今日,慕鹊峰已成为全派炼丹、炼器之所,材料交易之处。

修仙者,除了要修炼心法,各种功法外,掌握炼丹或者炼器的能力也算是安身立命之本,虽然丹药和法器都可用灵石购得,但对于灵石都很少的贫苦修士来说也是白搭,所以如果不想打架全靠扛,疗伤全靠躺,还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吧。

这也是慕鹊峰永远是五大主峰热闹之首的理由了。

慕鹊峰除了山腰之上是长老事务主殿,山腰以下皆一分为二,一半为炼造坊,一半就是闲之屿和秦汜修此刻所在的交易坊了。

刚转入慕鹊峰的传送阵,闲之屿就被眼前的大场面怔住,交易坊被数列法阵分割成条状的交易位,有买卖需求的弟子进入法阵后只需放入三块初品灵石进行激活,法阵就自动为其分隔成一间三面避光的单间,正面的光阵上持续滚动播放收售的内容,其余弟子只用穿行于两条法阵之间的通道上,就可一观左右两面的情况了。

如此的法阵整个交易坊大略算来有数十条之多,往来穿梭的弟子比肩继踵,半空中的御剑遁光,飞行法宝的光芒亦令人应接不暇,闲之屿不禁感慨,之前的数月他自以为摸到了一点在这个世界生活的感觉,没想到连冰山一角都没窥见,现在想来,哪怕熟悉了五大主峰,走遍了鹤来山,在皏涞派之外还有更大的天地等着他,也不知要花多长时间才能任意驰骋于苍穹之间。

“啊——!”走神走到九万里高空外的闲之屿忽觉额头剧痛,定睛一看面前的秦汜修还保持着弹他脑门的姿势,“弹我脑瓜崩干什么啊,多大仇啊你!”

“喊了你三声了。”看着眼前捂着头大喊大叫的闲之屿,某人还装作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时间有限,我们分头行动,我去那边看看有没有收上品法器,你自己买必须品。”

“怎……怎么买,我都不懂价。”实力懵比。

“货比三家。”扔下了一句朴实到不能再朴实的实诚话后,秦汜修递给了闲之屿一张符,“传音符,注入灵力对着说话就行,只能用一次,完事后喊我。”

听到对方恍惚中的“嗯”字后,秦汜修点点头反身钻入南面人流之中,拐过数条法阵后抬手在自己脸上佯画上了一些疮口,并佝身咳嗽,显现出一张旁人不愿多看的病弱样貌。

冯庆已死,他虽然是内门弟子,但背后没有家族的支撑,这种死也只会像落叶一样入土而腐,但他和闲之屿的冲突在先,若有心人追究起来终有隐患,唯一让人安心的就是此人仇怨绝对众多,被他欺辱过的弟子也绝对不止二人,即使到了最坏的情况,也鲜有人会怀疑浮鸢峰两个炼气四层的外门弟子。

迅速出手这件上品法器,把一切事情处理得干干净净,就又能回到最初云淡风轻。

在南区徘徊了良久,秦汜修选择了一位瑰雁峰内门弟子,以需尽快拿到灵石换取百年灵草调理身体为由,用三百块下品灵石的数目成交。

收下等值的三块中品灵石后,从北区的人群中远远传来一阵骚动传入了他的耳中,抬头仰望,半空中不少弟子乘飞行法器逃窜而来。

“喂,师兄,那边是什么情况?”买了那件上品法器的弟子朝空中喊道。

“不知道谁的琰伴作孽把分形兽火放出来满街乱窜,北区那儿已经有好几个人烧伤了,一时半刻也没人能收服它,看到情况不对就赶紧走吧。”从天上的飞行法器中漏下这么几句话。

“听见没,狏即的分形兽火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这位师弟,可别灵草没收着,身体没利爽就雪上加霜呀。”这位瑰雁峰的弟子听后还不忘嘱托面前病痨似的秦汜修。

拱手拜谢后,秦汜修若有所思地望向北区的喧闹之处,忽地想起,闲之屿似乎还在那边。

……

闲之屿行走在这一隅人声鼎沸之间,自觉大开眼界,法器和丹药,其实只是交易物品中很少的一部分,有女修偏爱的驻颜珠丸,佩后有异香的小囊,为飞行法器增添流光的荧粉,甚至有师兄身扛一巨兽骸骨而过,令人嗔目结舌。

“这位师弟留步,留步,”一位在光阵上写了卖卦二字的师兄在他的隔间内喊住了正四处张望的闲之屿,“这位师弟,我偶观你头顶红光漫天,粉云缭绕不散,只怕不日就要冲桃花凶煞,险恶至极,不如予我十块下品灵石,我告诉你破解之法可好?”

闲之屿抬头望去,一片风和日丽艳阳高照。

简直要饭的遇到了打劫的,闲之屿朝他拱手笑了笑,“谢师兄吉言了,师兄再会。”

“喂喂喂,我可是沧鹭峰第一神算,师弟莫走,我说的句句属实……”

已经走过的闲之屿回头朝他招手,结果不小心撞到了迎面而来的一人。

“哗啦”一声,被撞的那人怀里的东西撒了一地,闲之屿连忙转身低头查看,脚下全是各类大小不一形状颜色特异的石块,如此至少有数百,被撞的那人黑发齐腰,锦衣华服,正蹲在地上匆匆捡着。

“都怪我走路不看前面,对不起了师姐。”闲之屿一边道歉一边蹲下身子帮忙捡。

不知从哪里传出第一声尖叫后,自北区的尽头始,遁光四窜,惊呼不断,闲之屿顺着声音望去,已经有不少弟子正朝着他的方向逃来。

“师姐,那边好像有点不对劲,我们得赶紧了。”闲之屿连忙脱下外衣铺在地上,跪着用双手聚拢那些石块往里扔,可还是时而会被忙着逃跑的弟子踢散一些,两人忙活半天也没彻底捡完。

忽然之间,躁动的风携着不安的热浪吹过闲之屿的后颈,一种难以名状的危机感正在逼近。

转头望去,一团火焰活物般在法阵间穿梭狂奔,周围之人唯恐避之不及,此时已然朝着路中央的闲之屿二人猛地冲来。

“快趴下!”闲之屿下意识护住面前的师姐,将两人的身体都尽力压低,只希望那团火焰能迅速掠过他们离去。

巨大的炎火袭来,掺杂着狂怒与狠戾,闲之屿背对着这股能量,感觉身体都要燃烧起来,就在他内心下沉到极点之时,背上的压迫感瞬间就离开了他,忍不住缓缓抬起头向身后看去——

那是一只完全由火焰凝结而成的细犬,高三尺而神态凶煞,怒吼时赤红色的火焰从口鼻眼中泄出,它似乎又在畏惧些什么,只是在闲之屿面前逡巡而不敢进。

“是谁的琰伴把分形兽火放出来的,一大早就给我找晦气……”

那位蹲在地上良久都默不作声的师姐终于开口说话了,只是为什么发出来的声音是男人的?!

身材修长,着金线牡丹绣纹长衫,黑发飘逸,可是,那张粗狂的国字脸……

闲之屿吓得一屁股坐回了地上,只觉得这个画面比那头火焰巨犬更可怕。

只见那位“师姐”从怀中拿出一颗拳头大的镂雕玉珠,对着分形兽火轻念咒诀,最终将它关入这小型牢笼一般的珠子中。

完全没心情看面前这位施法的全过程,闲之屿急忙拿出秦汜修给他的那张传音符注入灵气。

“秦汜修快来快来我这边遇到一只全身是火的大狗然后现在被这个师姐,呸呸,师兄收服了但是我现在完全是懵了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急急急……”

“传音符传不了这么长的一句话……”秦汜修出现在他的身后,半蹲着扶住他的肩膀。

“完事儿。”背影迷人正脸杀人的锦衣师兄把玉珠塞进储物袋,又掏出铜镜臭美了片刻后,回首捻着梅花指朝闲之屿轻轻一点,“喂,这个喊了我半天师姐的,等会跟我一起去慕鹊峰的主殿。”

哈?!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啊师姐……呸呸……师兄——!

17.17|荐任琰伴,奇人乐宣

慕鹊峰事务主殿,地上每一块砖上都密密麻麻写完了封印的符咒,所有的地砖拼接起来,仿佛就是一块巨大的封印,主殿正中,一尊丈余的丹炉矗立其中,一道道光带缠绕之上,于最深处盘腿危然而坐的便是慕鹊大长老,韩宗钰。(www.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說’)

“乐宣,今儿交易坊是什么个状况呐呀。”他左手盘弄着一只老木茎水烟斗,烟雾缭绕间,白眉白发宛若真仙。

韩长老座前,两只比白日里更加高大的分形兽火正徘徊在一位少年身边,低头嘶吼不断。这名唤作乐宣的少年背影颀长,长发翩然,只是容貌……

“启禀师父,有琰伴失手放出了分形兽火,此火在北区伤人数名,最后被弟子封住,而此琰伴亦被弟子逐出慕鹊峰。”

“既然你已处理此事,又为何特意来见我。”

连乐宣微微一笑,只是这抹俏皮的笑容在他那张刚毅的脸上显得略有些不协调。

“乐宣今天倒是被一位外门弟子救了呢,本来那分形兽火怒气滔天直奔我而来,却被这名弟子挡下,而且在我看来,分形兽火似乎对他,甚是畏惧……”

韩宗钰倒是露出了几分趣味盎然之色,“这倒是有意思了,要知道狏即的分形只有可能畏惧一个人,那就是我们皏涞的创派祖师,柳无虑。”

“所以乐宣猜测,这名外门弟子是否与祖师爷有某些相似之处才使得兽火有此反应;方才询问,他似乎是挂名在无忧婆婆名下的,所以过来寻求师父的意思,是否要将这名弟子招来我慕鹊峰。”

“无忧婆婆啊,”韩宗钰喃喃其名而若有所思,“把这个弟子叫进来我瞧瞧吧。”

……

秦汜修在慕鹊峰事务主殿门前静立了一个时辰,虽然他已经对着某个幼稚的人强调过此事与他毫无瓜葛,但那个人还是忐忑不安地求他一定在外面等待,无可奈何。

当冬阳西垂时,秦汜修终于看见闲之屿垂头丧气地从里面走了出来,轻声喊他也没有一点反应,直愣愣穿过自己继续向前走着。

这是怎么了,即便是没有奖励,也不应该有惩罚吧。

秦汜修跟在闲之屿身后,从储物袋中拿出三块中品灵石,递了过去——

“那件上品法器卖了六百块下品灵石,这是属于你的一半,收好吧。”

闲之屿依旧闷闷不乐,反手接过后没多久,就突然大喊道:“我去,六百块下品灵石,土豪啊……哈哈发达了发达了!”

“你还能继续装一会儿么,见财眼开……”秦汜修冷眼旁观,仿佛已然看穿一切。(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

前面那人突然转过身来大笑道:“不骗你玩儿了,告诉你吧,明天开始我就可以来慕鹊峰当琰伴了,吼吼!”

闲之屿随即又摆出一个想要击掌庆祝的姿势,只不过被秦汜修选择性无视了。

“你知道琰伴是什么吗,就如此欣喜若狂。”

正在前面跳跳蹦蹦的闲之屿动作忽地凝固了,他摸了摸后脑勺,“不,不知道,哈,哈哈。”

炼丹,炼器,最关键的在于提炼萃取融合,其中必须要用到的,就是火。一名修士只要能凝出金丹就能从体内释放出丹火进行各种焙炼,这也是为何只有结丹期才有本命法宝一说。但是这并不代表炼气与筑基期的修士就不能炼器炼丹了,纵然施放与控制都无法由心而生,但还是有无数人使用外界之火来进行此项修行。

鹤来山上的皏涞派给弟子使用的就是上古凶兽狏即的分形兽火,此火虽为狏即毛皮上的外焰所化,但依旧拥有相当的灵智,继承了相当的凶煞之气,知晓此事的柳无虑自创了一种封印符咒,将其镂空雕刻于玉珠之上,以一只为单位作为封装狏即分形兽火的容器,存放于慕鹊峰的炼造坊里,由修习五行火系功法的弟子来收放与记录,这类弟子一般被唤作,琰伴。

琰伴在慕鹊峰的地位仅次于直属内门弟子,且不论灵根资质,只要能修习五行火系功法且与狏即有一定的相性度,就可以胜任,所以众多外门弟子与部分资质背景都不算拔尖的内门弟子,尽管对狏即畏惧不已,但还是会争相去冒险尝试。

了解到这些后,闲之屿只觉得自己被连乐宣挖坑埋了,他还告诉自己说这是多么好的差事,既可以做功法修行又可以学习炼器炼丹,关键是每月还有五十块下品灵石的奖励。此时想来,这就是让他当驯兽师嘛,驯的还是猛兽,不对,根本都不能算是兽。

“我和荤菜还有猼訑关系就不错,和狏即的分形兽火应该……也能……相处融洽吧……”只能强行自我安慰道。

“你拿兔子和狼相比吗?”一盆凉水迎头浇下,从头到脚透心凉。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么?!

辜月已过,时至腊月,闲之屿在这个世界的第一年还剩一个月,寒风吹过,泪流满面。

……

第二日,闲之屿早早就起来准备去慕鹊峰报道,毕竟这是自己来皏涞派后第一份正儿八经的“工作”。

刚出门,他就在浮鸢峰小院里见到了第一位远道而来的客人,连乐宣。

他今天又换了一件蓝染青花的长衫,头发依旧随意披散着,正立于院内的老银杏下,手里拿着他的那面镜子从各种不同角度欣赏自己。

听到背后有人走来,他回眸一笑,“你说这满地的金叶子是不是衬托得我更加英伟潇洒了呢?”

闲之屿双脚一软,“也只能衬托出你原本美貌的万一而已,哈,哈。”

连乐宣以镜掩面暗笑不止,笑了一会后还举起镜子确认了一下自己的笑容是否也风采照人。

“话说连师兄,你怎么一大早来我这里了,我等下就会去慕鹊峰找你的。”闲之屿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不会是怕我跑了吧……

“我是亲自来陪你过去的呀,快告诉我,惊不惊喜~”连乐宣挥动着他的那面铜镜,反射而来的阳光差点没把闲之屿的双眼刺瞎。

摇摇头,“师兄你可别逗我乐了,我就一外门弟子……”

“错——!”迅速打断了面前之人的话,连乐宣摇着镜子冲到闲之屿身后,推着他往院外走去,“我今儿就是要告诉你,在我们慕鹊峰的炼造坊里,从来不以灵根资质论高低。”

炼造之术,主要依赖于神识,而神识,虽有先天之成,但更多依靠长久的训练与使用,连乐宣这句话,并非全无道理。

“老实跟你说吧,其实我们连家家主——我爷爷,就是个杂灵根,他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灵根有个屁用啊,我们修仙之人最关键的是什么,气运。有气运者,砸头绊脚皆是宝;无气运者,就是天灵根也被我揍得满地跑’。”就在二人前往慕鹊峰的路上,连乐宣完全不停嘴地叽叽喳喳个不停,“反正他老人家说,在他刚入元婴的时候,纯粹靠着机缘巧合发现了一座巨大的灵石矿脉,一夜暴富,于是才有了我们连家。”

好有道理,完全无法反驳……闲之屿默默在心里抹黑线。

“对了,我爹也就是个三灵根,到我才是异灵根,要不是我们连家三代单传,而且都继承了我爷爷英俊潇洒的容貌,我肯定不相信我是我爹亲生的。”说罢又举起铜镜欣赏了自己一番。

这种事都跟我讲真的没问题吗,闲之屿几乎风中凌乱。

连乐宣其人果真如他的脸一般,令人过目难忘,之前在小说里,这样的人少之又少,惨如漠清,一路上就没遇到过三观正常的。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连乐宣还对他讲了“苏陈陆连”四大家的情况,炫耀了一番手中那面苏甯茹送给他的铜镜是多么精致美丽,狠狠鄙视了一番陆卿妍的哥哥陆开明死缠着苏霁白,并且四处散传苏霁白与外门弟子厮混谣言的这种行为……总之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闲之屿几乎快要掌握皏涞派第四代新晋内门弟子所有的八卦消息了。

最终二人停在慕鹊峰炼造坊大堂的门前,连乐宣讲出了他这一行的最后一句话:

“‘如果你自己总觉得低人一等,你就永远抬不起头来;如果你自己觉得比别人弱,那你就永远赢不了’,这是我爷爷常对我说的,相知即是有缘,送给每一个来慕鹊峰的人。”

连乐宣微微一笑,顺势推开了炼造坊的大门——

整个大堂被分隔成并列的多个小间,每间门外都挂有数字牌,有人的隔间会自动笼罩出一层防止进入与窥探的禁制,闲之屿眼中的弟子们皆手捧玉简行色匆匆,直到进入属于自己的隔间内,每个来往的人似乎都沉浸在研究手法与配方的世界里,心无他物。

接着他被领到了大堂正中间被法阵单独围绕住的紫金丹鼎处,丹鼎四周一层层并排摆满了封印兽火的镂雕玉珠,地面上寸许长的石砖上分别刻有与隔间相对应的数字牌。

连乐宣递给闲之屿两枚玉简,“一枚上记有五形火系功法御焰诀,一枚就是使用与回收兽火珠的方法了……差点忘了说,地上有字号的地砖一亮,就说明有弟子需要开炉了,你记得拿好兽火珠和号牌去对应的隔间里帮他们点燃火焰。”

等等等等这是没有就职培训就直接自学上岗的节奏吗?!

看到闲之屿惊讶的表情,连乐宣不以为然地说道:“慕鹊峰的琰伴一直都只有一人,上一任昨天已经被我赶出去了,你就是接替他的,所以……快点看玉简吧,可别出大问题了哦。”

再一次感觉自己被连乐宣挖坑活埋的闲之屿,急忙盘腿坐下将神识探入玉简临时抱佛脚。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正当他将两枚玉简堪堪记下时,身旁写有“第三十五门”的地砖突然亮起,闲之屿看见后忍不住腹谤道,哪个不怕死的,明知之前的琰伴被赶走还敢喊新人帮自己点兽火,你心这么大你师父造么?

无奈起身,手拿号牌与兽火珠,一边继续复习玉简内容一边朝三十五门走去。

“那个,我是第一次干这个活,如果有什么不熟练的地方,请多多包涵……包涵。”

闲之屿一抬头,就看见隔间正中丹炉前坐着的人,目瞪口呆。

“别把这里烧了就行了。”此人看了看闲之屿手中紧握的两枚玉简,冷冷说道。

“秦,秦汜修,你今天不刨你那药园子了么,故意过来挤兑我。”

闲之屿斜目,扔过去一记眼刀。

“我今天就是来炼丹的。”

扭头翩然躲过。

18.18|鸭飞狗跳,凶煞应验

“决定就是你了——荤菜!”闲之屿从灵兽袋里放出了他的宝贝野鸭,“你待在旁边,防止我失手……到时候就帮我跟这家伙说说,让它乖乖跳进丹炉下面变成火就行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

“嘎嘎!”荤菜很久没出过灵兽袋,绕着闲之屿转来转去。

轻念口诀,一团红色的火光从镂雕玉珠里钻出,在空中盘旋了一阵便落在了他们面前。

狏即兽火,目露凶光,低吼着喷出炽热的火焰。

一人,一鸭,一兽,大眼瞪着小眼,小眼瞪着火球。

“啊!!”最终结果就是,毫无悬念地被追得满隔间跑,狗撵鸭飞人叫。

秦汜修淡然坐于正中,手里握着闲之屿的两枚玉简仔细查看,荤菜自知不妙,一个健步钻进他的怀中不敢抬头。

“你可真够意思……”被队友果断抛弃的闲之屿气得翻白眼,但依旧无法停下躲避身后兽火的脚步。

“要用神识安抚它。”秦汜修顺着荤菜的羽毛,从玉简中抽出神识抬头说道。

此时的闲之屿正一个侧旋躲过分形兽火喷出的火球,一面拍着衣角的火星一面喊道:“你行你上。”

话音刚落,正追着闲之屿,狂躁无比的兽火忽地安静下来,轻轻一跃蹲坐在了秦汜修的身侧。

没想到打脸来得这么快,闲之屿差点没跪在地上哭一场。

“你快点,我要炼丹了。”秦汜修把玉简递给他,静静地催促道。

都来砸我场子是吧,看着对面一人一鸭一狗都用统一的冷漠表情盯着他,闲之屿只想跳起来揍他们。不过吐槽归吐槽,白眼归白眼,某人还是接过玉简再次领悟了一番神识控制的方法。

像阅读玉简一般,缓缓将神识探入分形兽火的脑中,发现其中只是一团纯白色的光芒,继续深入,这团光竟如黑洞死死拉扯住他的神识往里拽,吓得闲之屿急忙想要收回神识,可是为时已晚,视线一阵天旋地转后,他发现自己居然站在了一个巨大而漆黑的山洞里。

周遭虽然一片寂静,但地面却在轻微震动,而且这种震动从山洞深处的黑暗中逐渐传来,似乎有愈震愈烈的趋势。

一双明灯似的眸子忽然张开,火焰也从此处蔓延开来,先是头颅,而后是如犬状的身体,细长的四肢,最后出现了一条纯白色的尾巴。[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狏即本体!

闲之屿浑身的血液几乎都要倒流,死亡的气息哽咽在他的胸腔。

面前三丈高的巨兽微微张嘴,橙红色的火焰顺着他吐出的气息倾泻而出。

“柳无虑,你不是已经飞升上界了吗?”它竟还口吐人言,嘶哑般的低音在闲之屿耳膜处轰鸣。

过了一回它却又自问自答道:“……你好像不是柳无虑。”

虽然只是保持着低头轻嗅的姿势,也足够把闲之屿吓得浑身发抖,他紧闭双眼,不敢睁开。

额头为何一阵阵剧痛?闲之屿突然从凝固的恐惧之中回过神来。

睁眼一看,又到了炼造坊的隔间内,分形兽火已然化作永燃火在丹炉下烧着,他抬头,正迎上秦汜修那双眸,仿若两岸青山绵亘,有奈河深远流长。

当然,如果他手上没有保持着弹脑门的姿势就更好了。

“啊——!”终于反应过来的闲之屿抱头哀嚎。

“扣魂指,三下而已。”秦汜修还举着自己的手指解释到。

你就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吧你。

……

腊月的最后一日,鹤来山下起了大雪。

在闲之屿来到慕鹊峰的二十多天里,他总算能熟练使用神识来安抚与指挥分形兽火,至少能做到让它们乖乖变成永燃火给别人炼器炼丹,结束后能乖乖回到玉珠中待好。

连用神识操控普通法器的经验都没有,就直接跳过这一步与有灵体沟通,最开始的闲之屿觉得自己简直两眼一黑,好在这段时间秦汜修都在慕鹊峰闭关炼丹,于是顶着几乎被炼成人丹的危险,死缠烂打着让他教了如何增强神识的法子。

至于另一枚玉简上的御焰诀,闲之屿意外地学得很快,经过这些天的巩固,他已经可以将火球停留在掌心上,或根据自己的想象塑造出各种形状。

而其中最值得高兴的,应该算是六爻心剑诀的二层已经能完全灵活使用,炼气四层似乎也到了圆满境界。

盘腿坐在炼造坊大堂正中心修炼的闲之屿睁开双眼,门外细雪霏霏,天地都笼罩在一片纯白之中。

就在这纯美的背景里,沿着炼造坊门前的雪路,缓缓走来一位鹅黄色襦裙的少女,雪花落在她的头上,衬出她的万般旖旎。

虽同样是面对面而来,同样是由远及近,苏霁白已与她第一次见到闲之屿时大有不同了。

“听说你当了琰伴,一直想来看你,可惜闭关月余,一直没抽出时间。”

“多大事儿啊,现在不就看到了。”闲之屿咧嘴笑笑,其实心里是有些惊讶的,这才多久未见,以前那个嘻嘻哈哈口无遮拦的苏霁白就变成现在这样连笑容都有些勉强的模样,莫非是因为薛冰涣?

“乐宣哥说要教我炼丹,要我在二十八门等他出关,那就先请你帮我开兽火咯~”遇到久违的好友,苏霁白很难得地展颜。

闲之屿点点头,转身拿起号牌,就当他拿好兽火珠准备走的时候,忽然心生一计。

“想知道我当琰伴以来学会的最有趣的事情是什么吗?”

就在苏霁白疑惑地摇头时,闲之屿念出咒语放出了分形兽火,红光闪过倒是吓了面前的少女一跳。

闲之屿轻轻挥手,兽火迅速转化成了一团永燃火焰,这团火焰在半空中停留了片刻,又幻化成一只火焰鸟,在苏霁白头顶盘旋了一会,最终俯冲而下,还原成犬形,烟似的钻进了闲之屿手中的玉珠中。

“哇。”苏霁白的视线始终追着这团火焰,眼中倒映出漫天华彩,“这只会飞的鸭子好漂亮。”

“喷,这是凤凰好么,火凤凰!”闲之屿一个踉跄,“我又不是照着荤菜变的。”

二人四目相对,都不由得大笑起来,看到苏霁白一如往常的样子,闲之屿拍了拍她的头:“这样才是你啊,别把自己弄得跟你姐一样了,真可怕。”

话音刚落,一股不知名的杀气突然向闲之屿的身后逼近,他连忙运转二爻护体并侧身躲闪,可惜为时已晚,耳边刚感觉有风呼啸而过,整个人就已经被掀起并抛向炼造坊大堂正中央的丹炉上。

幸好躲过了力量最大的中心点,闲之屿在半空中还能稍微调整身体,最终只是肩膀撞到了丹炉,只听见哗啦一声,一排镂雕玉珠全滚落了下来。

闲之屿半跪在了地上,左手臂上袭来阵阵剧痛。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才刚刚反应过来的苏霁白连忙召出一条防御用的青纱法宝护在闲之屿身前。

“霁白妹妹,你怎么可以让这个外门弟子用脏手碰你。”

声音的主人已经走到了他们面前。

这是一个金冠束发的少年,一身纯白如雪,面容俊美,他手持一把折扇,俯视着闲之屿,不可一世;身边跟着的另一个少年,衣着面容都去他甚远,亦仰头斜视着闲之屿,脸上写满了幸灾乐祸。

“你疯了么?!”苏霁白并没有收起防御法器的意思,她眉头紧蹙,气得浑身都在微微颤抖。

“小白,我没事,别担心。”闲之屿站起身来走到苏霁白的前面,试了试左手还能活动,应该并无大碍。眼前之人很强,肯定比冯庆和袁度礼要难对付得多,刚才攻击自己的似乎是风,想必此人应是异灵根的核心弟子了;来着不善出手杀招,似乎是喜欢苏霁白,真是躺枪呀……但是即便如此,自己也没有站在女孩子背后的道理。

“没想到你还有些骨气,本来打算说你只要让出琰伴的位置我就放过你的,不过现在看来,是不能让你走出慕鹊峰了。”白衣少年在下雪天里摇着折扇,笑中藏刀。

“呵。我们慕鹊峰什么时候改姓陆了吗,随意你到处撒野?!……陆、开、明。”长发随风,手执铜镜,衣衫华美——连乐宣黑着一张脸从炼造坊二层走下,“陆晨,你怎么也来了,不服我把你赶走的决定么?”

唤作陆晨的少年便是之前不小心放出兽火伤人的琰伴了,听到连乐宣的话后不禁低下了头,可陆开明却完全不以为意,“连乐宣你个娘娘腔,不就是筑基期的师兄师姐们都去参加'九门争鸣'了么,别以为你就是慕鹊峰的管事了,你说赶走谁就……”

“啪——!”

连乐宣直接扇了他一巴掌。

好快,闲之屿在一旁忍不住惊叹,纵使他自恃身法诡谲,也没能完全捕捉到这一巴掌的动作。

“放出分形兽火,扰乱交易坊法阵,烧伤弟子数名,没受到任何惩罚已经是看在陆家的面子上了,”连乐宣说这些话时,刚毅的国字脸变得更加冷峻了,与他衣襟上的海棠花形成鲜明的对比,“叫我美人可以,叫我娘娘腔,你找死吗……陆、开、明。”

陆开明怒目而视,两人皆剑拔弩张。

“我今天不是过来跟你斗法的,更不是斗嘴的,”陆开明忽地舒了一口气,竟意外地改口了,“我是来用慕鹊峰的方式跟你一决胜负的,如果我赢了,陆晨继续当琰伴;你赢了,我随你处置。”

连乐宣倒显得有些惊讶了,“当然好啊,你说吧,比什么。”

“材料提炼萃液,如何?”

竟特意找了我最拿手的一技来比赛,陆开明,你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连乐宣一边点头答应一边在心中想着。

19.19|陆连之比,妖族初现

苏陈陆连,皏涞派四大家族。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

在闲之屿所知道的剧情里,苏陈陆连的确是存在的,这还得追溯到姬长白与柳无虑都在重夙阁的时候,他俩是少有的与漠清并肩作战过的配角,一对谁都离不开谁的师兄弟,那时候剧情在魔族、妖族与人族的关系上纠结了很久,从来只看打斗与对话的闲之屿完全没搞清楚过程,剧情就发展到了姬长白与妖族玉座下双护法之一,纱芷蝶在一起了,一直对异族没好感的柳无虑一怒之下,在掌门争夺战上对姬长白大打出手,落败后带着众多支持他的同门弟子脱离重夙阁,创立皏涞派。

虽然姬长白和纱芷蝶算是《不成魔不可活》里凤毛麟角的异性恋,却完全没有得到读者的支持。闲之屿还依稀记得当时贴吧里的“长虑党”联名发帖声讨不能更疯强行拆CP虐心虐身,一夜之间师兄弟相爱相杀的同人文在贴吧疯狂刷屏,当然最终还是被作者无视得彻彻底底。

而在剧情里,所有跟随柳无虑的弟子之中,修为最高的便是苏陆任连四位,所以可以称得上皏涞立派长老,不过数年之后,绝地天通,柳无虑飞升上界,四位长老也纷纷隐退自立家族,不再过问皏涞之事。

闲之屿发现,在书里看上去和谐相处的四大家族,现实中也难免暗流汹涌各怀鬼胎,比如说现在正各自拿出兽火珠的陆开明与连乐宣,直接在炼造坊大堂正中席地而坐。

他们面前放着的三块黑色矿石就是马上要比试的内容——仅靠神识细致操控兽火来提纯黑色矿石中的燧精,最终谁凝结出的燧精色纯且块大就算赢。

因为地点是在大堂内,所以正在慕鹊峰修炼的各路弟子纷纷聚集过来旁观;闲之屿、苏霁白靠近连乐宣,陆晨靠近陆开明,三人皆面向里而站,阻挡其他弟子继续前进。

“嘁,又是苏霁白,陆开明这是为了她跟连师兄对上了么?”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弟子们前脚刚到就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瞎说,整个慕鹊峰都知道连师兄喜欢的人是苏甯茹,只不过苏陈两家的联姻已成定局,就只能默默守护咯。”另一个人不以为然地说道。

你们不八卦会怀孕吗?站在他们前面的闲之屿把这些话听得一清二楚,在心里暗暗鄙视到。

中间的两人已经准备完毕,当他们同时将分形兽火转化成永燃火后,比试正式开始。

闲之屿目不转睛地盯着连乐宣手上一连串的动作,只见他抛起一块黑矿石,左手使用浮空术将其控制在焰尖之处,旋转加热后,右手瞬间对矿石一点施以压力,直接将这块石头化成了齑粉。

随后他换用右手使用浮空术,左手将粉末引向身下小炉,炉中盛有一种油状液体,轻轻搅拌微微加热后,粉末竟在其中分为两层,连乐宣手指一点,最上一层的稠状物就被提取出来,放置在了一边。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

这系列动作极为流畅一气呵成,令全场弟子目不暇接。

也许连乐宣故意把比试的地点选在人人都能看见的大堂中间,就是为了亲自给其他弟子演示最标准的材料淬炼凝晶手法吧。闲之屿在心中叹道,即使是在旁边观摩,他也能感受到连乐宣对炼器之术的满腔炙爱,甚至不吝将自己所得所悟授予他人。

韩长老让炼气期的连乐宣管理慕鹊峰炼造坊,是毋庸置疑的,特意过来比试这个的陆开明,简直就是自取其辱。

不一会儿,连乐宣已经将三块黑色矿石的稠液提取完毕,下面就到了最关键的烘干凝晶了,需要完全投入神识控制火焰的热度与烘焙的干湿度,稍有不甚,这些稠液就会立即被火焰烧成灰烬。

陆开明那边进度并不算快,但他看起来似乎毫不在意,正当连乐宣将全部神识都投入炉中的稠液上时,陆开明对他身后之人使了一个眼色,陆晨看到后点了点头,竟从怀中摸出了一只颜色不太对的兽火珠,开始轻念咒语。

恰好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闲之屿大惊,想要阻止但为时已晚,一道妖绿之光从玉珠冲闪出,片刻就化作一只浑身青焰的分形兽火,直直朝着对面的连乐宣扑去。

连乐宣所有神识都沉浸在凝晶中,哪里知道身外已经发生了如此变故,眼见那只青焰兽火张开大嘴就要撕咬下他的头颅时,一阵惊呼从外围的弟子中爆出。

闲之屿将全身的灵气都护住了右手拳头,以最快的速度从侧面狠狠打了青焰兽火一拳,后者平移了数尺后正好错身擦过了连乐宣的身体。

一边的苏霁白花容失色,急忙祭出青纱法宝护住闲之屿,他俩对面的青焰兽火似乎找到了新的敌人,嘶吼着抓挠着地面,凶煞程度比普通的分形兽火更甚。

“小白,别管我,你就注意着在我躲闪它的时候,尽量护住连乐宣和其他弟子,别被误伤到就行。”闲之屿死死盯着面前火畜妖异的眼睛,冷静地对苏霁白说道。

“好。”苏霁白亦没犹豫,马上张开双臂,将青纱法宝完全展开,小心护住连乐宣与那些惊叫声不断的围观弟子们。

“来啊……”闲之屿虽是龇牙笑着朝青焰兽火勾了勾手指,但心里已然气炸,有些人就是为了一些浅薄得不能更浅薄的私人恩怨与利益冲突,就要把周围所有人都陷入莫名的危机中。

然后闲之屿以他的身法,躲过了几次青焰兽火的攻击后,就闪到了陆晨身后,一拳把他揍倒在地,跳到他背上掐住他的后颈狠狠威胁道:“不想死的话,赶紧把这个东西召回去,知、道、么。”

陆晨似乎并不想反抗的样子,艰难地转过头来,脸上满是病态而狰狞的笑容:“呵呵,我只知道怎么放出去,不知道怎么收回……要死大家就一起死吧。”

闲之屿气愤地把他扔到地上不想再管,现如今当务之急不是处理面前这个疯掉的弟子,而是如何解决掉青焰兽火。

一个想法突然在他脑中萌生,可是万一……

罢了,顾不得许多,赌一把。

闲之屿拿出自己常带的那一只兽火珠,放在唇边亲了一口,“北鼻,一定要给力!”

对付失控的分形兽火,只能用尽全力操控它的同源去攻击了。

一抹熟悉的红光闪过,这只普通兽火死死咬住了青焰兽火,虽看上去是同一种东西,但普通兽火明显如临大敌。

看来那只青焰兽火非常有问题,不知道陆晨这家伙是从何处得到。

可惜危机并没有就此解除,两只兽火一开始还不分上下,可没过多久,普通的那只就已经显出疲态,一副能量将要耗尽的模样。

闲之屿这下有些慌神了,正当他努力思考后续的法子时,一个声音突然从他身后传出——

“闲之屿。”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这熟悉的嗓音喊出他的名字。

回头望去,一坨黑影砸上了他的鼻梁,又落到了他的手中。

哎呦喂,秦汜修你到底是帮哪边?!我的鼻子喂……

低头定睛一看,手中竟是熟悉的镂雕玉珠,闲之屿顿时领悟,秦汜修你不会是想让我同时操纵两只分形兽火吧?!

如果是把神识强行分隔成两股的话,也并不是不可能,秦汜修之前教过他,只是他败多成少罢了。

拼上慕鹊峰琰伴的荣誉,再赌一把。

然后他将放于之前的兽火身上的神识缓缓抽出一半,暗暗祈祷着千万别玩脱后,念咒放出了手中这第二只分形兽火。

果然人越是在危机关头,越能激发出平日里没有的潜能,这一次分隔神识之术竟意外成功了,以二敌一,青焰兽火看上去已经无法支撑多久了。

本以为胜券在握的陆开明从余光中看到眼前一切时,大怒不止,也不愿再继续淬炼凝晶,一脚踢翻脚下的炼炉,拿起折扇朝闲之屿狠狠地扇了过去。

熟悉而恐怖的杀气携着风刀正迅速逼近自己,闲之屿只好尽量用灵气包裹住全身,闭眼做好受重伤的心理准备……

就在这时,辉光笼罩,青衫老者缓缓降临,他左手握着一只老木茎水烟斗,烟雾缭绕,如仙人临世。

此人便是慕鹊峰的金丹长老——韩宗钰。

轻轻挡开陆开明的攻击,又将三只分形兽火眨眼间收回,他不禁皱了眉头,自言自语道:“青焰……竟给狏即兽火服食妖族的摄魄失魂丹,陆开明,你该死。”

“韩长老明察,这明明是陆晨这小子被赶出慕鹊峰后怀恨在心想要报复连乐宣,我只是被他利用,什么都不知道。”陆开明推卸变脸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噢?”韩宗钰伸手将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陆晨抓了起来,“那我就把他带去搜魂了……记住,要是我从他的记忆里找到任何你们陆家和妖族私下勾结的证据,即便我一个金丹长老管不了,掌门和无忧婆婆也不会轻易放过你们的。”

陆开明死死低着头,一言不发。

就在此时,连乐宣凝晶完成,手中拿着一块拇指大小的燧精,完全状况外地跳起来大喊着我赢了。

结果眼前的一片狼藉把他给吓傻了,“师……师父,您老人家是什么时候来的……”

“连、乐、宣!聚众在炼造坊与其他弟子私比,关禁闭三个月。”韩宗钰怒不可遏,愤然说道,“还有陆开明,想斗法三年后弟子大比上自有机会,也关禁闭三个月。”

最后他望向乖乖站在一边的闲之屿,和刚刚收回青纱法器的苏霁白,抚须轻轻点头,就拎着陆晨乘着遁光消失在炼造坊之外。

大舒一口气,只觉死里逃生的闲之屿靠在墙边,还没从刚才发生的一切中回过神来。

……

告别了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得关禁闭的连乐宣,送走了什么都没学没做的苏霁白,闲之屿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浮鸢峰小院,呆坐在一角默默看着漫天飞雪落下。

当秦汜修端着他那只小药罐走过来时,闲之屿感觉自己已然积雪满身了。

“手给我。”秦汜修坐到他的身边,看着闲之屿伸过来的右手,已经烧伤得不像样子了。

虽然当时他已经用全身的灵气包裹住拳头,但依旧没办法抵御兽火的高温。

“你绝对是整个鹤来山第一个用拳头揍分形兽火的人。”

“谢谢夸奖,哈~”

秦汜修叹了口气,“你居然以为我是在夸你……”

额,闲之屿哽住。

“谢谢你,今天又帮了我,我欠你这么多次,都不知道怎么报答了……”闲之屿在秦汜修耳边轻轻说道。

“你能每天闭嘴坐着不动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了。”

从秦汜修嘴里又传来比天上的雪还冷的话语。

本应该跳起来顶上数句的闲之屿,此时竟意外地安静,正在上药的秦汜修有些奇怪地转头看去,发现他正把头深深埋入自己的臂弯中,像是哭了,又好像没有。

“秦汜修……我……我想变强,变得更强,我要参加三年后的弟子大比……”

从臂弯中传来这么一句话。

愣了数息后,不由得微微扬起嘴角:

“嗯,那你就努力变强吧……”

秦汜修亦轻轻地回复道,他抬头望天,这一年最后一日的大雪纷飞,仿若柳絮因风而起。

20.20|一念无明,无始无明

空实无华,病者妄执,由妄执故,非唯惑此虚空自性,亦复迷彼实华生处,由此妄有,轮转生死,故名无明。(www.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说’)

“虚空中实际没有花,虚空就是空的,没有东西,你觉得那里看起来有花,是你的妄执。”

秦汜修独自立于永恒黑暗之中,目无所见,唯有耳边隐隐传来的声音,似乎又是从心底深处浮出了久远的记忆。

“这里有光的时候,黑暗消失;这里无光的时候,黑暗降临,光与暗如此交替出现,难道是因为对方离开了么?你以为是你的业障带给你了暗,其实只是你自己不愿寻找本身还存在的光。”

此时此刻,他的眼前终于出现了一点微弱的光。

那零星一点的光亮是如此微弱,却被无边无际的黑暗映衬得煌煌如日。

秦汜修无法忍住向其抬脚走去的冲动,就如同万事万物都无法抑制对光的渴求。

迈出一步,缓缓而行,最终趋风疾驰……却依旧无法到达光源所在。

“光不是暗的对立面,只是穿越暗的介物罢了。”

耳边的声音如此说道。

……

三年时光,对于寿元动辄百年千年的修真之人来说,白驹过隙。

浮鸢峰小院的老银杏已叶落三回,雪霰琼花亦下到了第三次,除了忙于准备来年春日开始的弟子大比,秦汜修觉得他的生活还是一如往常……

才怪。

“秦汜修!开门了!修炼去了!”

自从闲之屿发现猼訑巢穴所在的桃源山洞里灵气充盈修炼速度比平日更快后,他就开始强行拖着秦汜修跟他一起在那里打坐调息。

现在又开始对着门进行日常的追魂夺命拍了。

“再不开门,我用撞的咯……”话音刚落拍门声止,秦汜修正行至门边,随手一拉,就看见人形黑影飞速扑了进来,“哎呦”一声撞上了门对面的墙上。

时间说短则短,说长也足够让一个孩童逐渐长成少年模样,闲之屿揉着额头,脚步轻盈地跳到了秦汜修的面前,抬头皱眉抱怨道:“为什么啊,你就只比我大三四岁吧,而我现在跟你讲话都需要仰视了?”

“我不介意你站桌上跟我说话。”秦汜修头都没低,只是垂眼看着比自己矮一截的闲之屿。

闲之屿瞪圆了眼睛指着秦汜修“你你你”了半晌,暴跳如雷地冲出了房间,大喊道:“你口才真越来越好了你!”

秦汜修跟在他身后带上门,又是一年大雪渐次纷飞,影影绰绰中脸上似乎带着难得的笑意。

山阴的淮水杉在银装素裹的世界里连绵不绝,站在熟悉的崖边,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

看到面前的闲之屿依旧像第一次见到这种景色一般拉着他,眸子被雪映得熠熠发光,秦汜修突然发现他曾经说过的“每次”到现在已经真的变成了每一次。

他就像桃源山洞一般,无论外界如何日升月落四季轮转,依旧花开似锦簇。

猼訑两大两小一家四口已经与他们非常亲热,几乎是听到脚步就在入口处等待,“呦呦”声此起彼伏,荤菜已经掌握了可以自己自由进出灵兽袋的方法,闻得动静就飞出来扑腾翅膀。

秦汜修看着他们在桃花树下上蹿下跳追逐嬉戏,觉得有些无法移开视线。

“喂,跟我切磋一下,”闲之屿一只手叉腰,一只脚踩着石头,指着秦汜修说道,“来真的那种。”

“你确定?”秦汜修缓缓站起身。

一炷香之后。

“啊啊啊啊不服不服!”闲之屿耍赖一般在地上又蹬又滚,“为什么我速度这么快还是会被你揍得像狗,你到底怎么看出我的攻击方向的?!”

“因为你每次出手之前都会下意识看向要攻击的部位啊……”秦汜修就静静坐在一边看着他抽风。

这三年里闲之屿到底是遇到了一些多么愚蠢的对手才能名震慕鹊峰的,秦汜修非常疑惑不解,如此单纯暴力的攻击方法,稍微遇到一个狡猾的对手就尸骨无存了吧。

“你看着我的眼睛,”秦汜修捡起地上的一块小石头,“猜猜我要攻击哪里。”

“左肩膀!”闲之屿看到他的眼珠微微向自己的左边肩膀瞥了一眼,可是话音刚落,秦汜修手中的小石头已经砸上了他的右肩膀。

“也有人会利用这一点声东击西的……”秦汜修继续说道,“这就是纯粹的经验问题了,斗法就像博弈,互相猜测互相欺骗的一个过程。”

闲之屿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又忍不住嘟囔:“经验,经验,说得好像你的就多丰富似的。”

……说到丰富的经验,秦汜修不禁回忆起他的这三年。

自从三年前闲之屿以一人之力勇斗青焰兽火并保护其他弟子的事迹传扬出去后,他作为一个琰伴在慕鹊峰过得风生水起,当然也顺利得罪了陆家。

碍于韩宗钰长老与连乐宣,陆开明最开始只是小打小闹,撺掇几个末枝的弟子跑去炼造坊挑衅闹事,都被闲之屿轻松解决,也因此风平浪静了一阵子。

随着青焰兽火出现之后,妖族的活动迹象越来越多地被发现,皏涞派各长老与管事弟子都忙于此事,全派上下也人人自危起来。之前韩长老对陆晨的搜魂结果也并不理想,他的脑中早被元婴以上的大能下了多层禁制,稍用术法强行破除就直接魂体自爆而亡。

一段时间内,各峰弟子有失踪的亦有莫名死亡的,只是没人知道是妖族所为还是其他原因,似乎大家都看准了这种好时机“有仇报仇”,陆开明也不例外,干脆派人到浮鸢峰小院附近转悠,想乘机解决掉闲之屿。

当秦汜修在某个夜晚解决掉第一个愚蠢到认错人而偷袭他的弟子后,看着尸体上凝固着的惊恐表情,内心深处的黑暗像解封一般晕染开来……

“救……救命……”一位陆姓的分家弟子在山阴树林中醒来后,发现自己的四肢都在不受控制地抖动,随着阳光的反射,他隐约看见了捆缚全身的丝线,这些极细的丝线几乎像是从他的身体里面长出来,最后汇聚到了面前这个灰衣少年的左手五指上。

浮鸢峰这个毫不起眼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外门弟子,甚至连名字都很少有人知道,现在居然以炼气九层顶峰的修为立于他的面前,五指微动之下让他的身体也不禁跟着颤动。

“果然控制人还是太勉强……”灰衣少年叹气。

“求求你,是陆……陆开明叫我过来偷偷杀了闲……闲之屿的,我没……没想动你,放……放过我。”他勉强挪动着嘴唇讲出了这么一句话,却换来了灰衣少年的冷笑。

自知命不久矣,这个分家弟子用尽全力抵抗着“傀纵术”对自己的控制,抬起手腕狠狠咬了一口——流出来的竟不是血,而是一种青色的液体。

摄魄失魂丹的丹液!秦汜修有些吃惊,居然把这个藏在手腕的皮肉下。

眼前之人的瞳孔逐渐变成妖异的青绿色,嘴里也慢慢长出獠牙,整个身体也慢慢的巨大化,皮肤上长满了细密的鳞片……它仰天长啸一声,瞬间挣断了全身的傀儡线,朝面前的灰衣少年扑咬过去。

秦汜修眉头紧蹙,大感无奈,第一次没果断下杀手而是留下来试验了一下“傀纵术”对炼气期活人的操控就遇到这种乌龙,真是非常失策,没想到妖族的掌控已经开始蔓延至内门弟子,看来大比之后,自己就得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

他一面做着未来的打算,一面拿出攻击符朝眼前这个非人非妖的怪物攻击,意外的是,能把普通弟子炸伤的爆火符,却只能稍微延缓它的速度而已。

秦汜修边躲边退,看上去狼狈不堪,最终在二人行至一点时,怪物停止了攻击的动作。

地缚阵。

扒开脚下的草丛,数面阵旗显露出来。

无论何时,都做好最坏的打算,为自己留好后路。所以在很早之前他就在此处布好了阵法,没想到竟还用到了。

考虑到弟子大比时也许会遇到这种怪物,秦汜修并没有马上使用他的本命心法,而是对它尝试了符咒、法器等各种攻击的手段,最终发现只有用上品法器一击刺穿其喉咙才能将其瞬杀。

希望在弟子大比中不要遇到这种怪物,否则将非常棘手。

眯着眼睛,秦汜修冷冷望着怪物的尸体融化在红莲冰狱中,心中早已被无尽的黑暗吞没。

“喂,喂。”闲之屿在他眼前不断挥着手,“你突然发什么呆。”

看着面前某人无知的脸,秦汜修一腔无明业火,拍开眼前这只挥来绕去的手,眼神冰刀一般扫过去。

“你又突然生什么气……”闲之屿一头雾水,不过他马上又笑盈盈地跟上秦汜修的脚步,从储物袋里拿出了两把灰黑色的小剑,递过去一把,“这是我这三年在慕鹊峰特别训练的成果——亲手铸造法器。”

秦汜修接过小剑,虽然外观看上去很粗糙,但是金属的光泽温和均匀,可以算得上中品偏上的成色,这倒让他有些惊讶了。

“反正我花了全部积蓄,还找连乐宣要了点,求他教我做的,我们两个人一人一把,弟子大比里总归能用得到。”闲之屿低着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就……谢你,三年来一直都对我不抛弃,不放弃,陪我修炼,教我各种事情,恩。”

嘴唇微张却又合上,这下换秦汜修不知说些什么了,反常地呆立在那里。

“有破绽——!”闲之屿突然哈哈一声跳起来想攻击他,却不小心脚底一滑,身子朝对方的侧面倒下去。

秦汜修下意识伸手把他捞进了怀里,一时间仿佛拥入了整个春日的温暖。

“站着不动很难?”急忙把他扶正,不露痕迹地隐掉了几丝紧张。

“失误了嘛,失误!”闲之屿皱着眉头无奈地摸头嘁道,“下次绝对能偷袭成功。”

“剩下的这段时间,每天跟我打一场。”秦汜修扔下这句话就走了,剩下满脸惊喜的闲之屿在原地叉腰咧嘴。

……

光不是暗的对立面,只是穿越暗的介物罢了。

那一夜的梦里,当秦汜修终于到达光源之处时,发现那里竟是一株桃树,有一人扶树而立,花瓣似雪。

树下之人笑着朝他伸出手。

“秦汜修!”闲之屿喊他。

想迎着那张笑脸,想抓住那只手,可是步伐再也无法前进——

无数双手从地底冒出,死死地抓住了他的双腿,那些手顺着他的身体向上攀爬,又拼命想把他拉入地下。

眼前的光在渐渐消失,只剩下无尽的血池,破碎的炼尸,傀儡般空洞的眼。

“漠清,你永远都别想离开这里……”

耳边再次传来无数凄厉的尖叫声,饱含怨恨地对他说着。

21.21|无虑无忧,大比序幕

在慕鹊峰最深的地底,有一处巨大的洞穴,高如五峰大殿,暗无天日。[三↑四↑中↑文↑网mianhuatang.la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当视线逐渐深入,却发现里面明亮如昼,一只三丈高的细犬坐立其中,它眸如明灯,浑身都燃烧着火焰,一条纯白色的长尾偶尔拍打卷动,看起来很是轻松愉悦。

“听说你今天就要去参加皏涞派的炼气弟子大比了。”从胸腔中传出了嘶哑般的低吟之声,它似乎在与对面前这位盘腿席地而坐的少年交谈,“不知不觉已过了三年。”

“是呀,三年时间估计对您来说就只是一个眨眼吧。”闲之屿笑道。

自从第一次意外将神识经过分形兽火传至狏即的本体处,闲之屿在之后的月余内一直思忖此事:狏即虽为上古凶兽,但活的时间绝对是他现在认识的东西里面最长的,关键是能口吐人言,如果能交流一下也许能了解一些小说中没有提到过的信息,就算对方不愿意搭理他,也可以像上次一样强行把神识抽离出去。

做好一切准备的闲之屿在第二次将神识传送进来后,意外地发现狏即……相当健谈。

不知道是太久没和人说过话还是本身性格如此,当得知闲之屿是想要与之交谈时,它倒是如话唠一般没完没了。

“当年老夫在这鹤来山底睡了三千余年,柳无虑这小子一来就吵吵嚷嚷求老夫将此地让与他,还叫老夫去他原来待的什么弗及山重夙阁占山为王,老夫自然不信这套 ,与他大战数月,虽败在了他的六阳心火之下,却与他结为忘年之交,答应帮他继续守鹤来山三千年。”

看着从小到大与自己推心置腹的师兄突然娶了妖族女子为妻,掌门争夺战上想求个理由却又被无情打伤,在鹤来山安排好追随他的同门后,觉得了无牵挂就直接飞升上界了。

这是闲之屿从狏即口中了解的柳无虑,当时看小说的时候,他本以为这两师兄弟之间是柳无虑无理取闹多些,现在看起来,姬长白倒更像是个渣男了。

作为这八卦的交换,闲之屿也告知了狏即六道天门已被关闭,如今下界再无法飞升之事。

“怪不得老夫近来感应到数股妖族的气息在鹤来山上,只怕是在打刹迦这小子留在此处的‘仁王剑’的主意——也难怪,仁王剑可是一直被传可以劈开空间的逆天玄宝,只是能不能劈开六道天门就,嘿嘿……”狏即不禁从胸腔中发出嘲弄般的笑声。

狏即的嘲笑并非没有道理,闲之屿是知道仁王剑的,小说里写过这是妖族玉座——当时也就是刹迦的佩剑,劈开空间不是假话,只是这把逆天玄宝可不是随便谁都能使用,除了刹迦其他人只怕连剑鞘都抽不出,没想到竟被留在了鹤来山。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

“听您这么说,刹迦难道也在鹤来山?!”闲之屿急忙问道,如果能够找到妖族玉座,很多事也许都可以解决,也不需要他在这里咸吃萝卜淡操心什么六道天门之事了。

“当然不在,他当年留下这把剑后跟老夫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哎,果然和小说里写的一样,下界的妖族都找不到他,甚至有很多人都以为他已经死了。

就在那日狏即和闲之屿交谈了整天后,临走前它从口中衔出一块火红色的玉简递给了面前的少年,“柳无虑飞升后嘱托过老夫,如果有日另有人通过神识来到此处,就把这个交付给此人,作为衣钵传承。”

闲之屿接过这块有点温热的玉简,探入神识一看,不禁目瞪口呆——

六阳心火诀。

这是柳无虑继六爻心剑诀后自创的火系心法要诀,也必须要与前者辅助修炼,不过幸运的是,闲之屿现在所修炼的正好是六爻心剑诀。

没想到自己会和这个从来没在意过的配角有如此深的传承缘分,看来以后如有机会飞升上界,一定要亲自去道谢才是。

这三年里,闲之屿主修心剑诀,辅修以心火诀。虽然自己只有炼气七层的修为,只能窥见这两种心法的皮毛,但作为一个杂灵根的外门弟子,已经是无上的气运了。

谢天谢地,自己还是有那么一丢丢穿书狗的主角光环。

而今天,就是检验自己这三年修行结果的最佳时机:练气弟子大比即将开始。

“老夫准备继续睡了,一觉醒来也许又到三千年后,那会如果你还记得老夫,就继续来跟老夫讲讲这一界三千年发生的事吧。”狏即伸了伸前腿,卷起白色的长尾,又一次陷入了漫长的沉睡,“对了,帮我告诉柳无忧那丫头,感谢她代替她那个直脾气哥哥陪老夫聊了这么多年的天。”

我勒个大去,闲之屿彻底懵逼。

柳……柳柳柳无忧!无忧婆婆居然是柳无虑的妹妹,自己这个傻叉居然一直没发现,还想了很久她为什么会给自己六爻心剑诀,简直要为自己的智商点蜡。

震惊中闲之屿退回了自己的神识,浮鸢峰小院,朝霞已然撒满了他的全身。

束好马尾推门而出,正看见秦汜修倚在门边,也不知等了多时,见他出来,递过一只木盒。闲之屿接过后打开一看——满满一叠符咒,有攻击有隐匿各式各样的。

“法器的回礼。”淡淡说道。

“客气什么,咱俩谁跟谁。”闲之屿拍了拍秦汜修胳膊,一把勾住他的肩膀,“我擦,现在勾你肩膀都要踮脚了,你到底是吃了什么了长这么高?!”

秦汜修懒得理他,也甩不开他,只好冷着脸架着他继续往前走。

……

缥鹏峰大殿前,已经聚集了众多炼气期弟子,闲之屿和秦汜修站在外门弟子这一堆里,目测这里的总人数至少有百人。

想当初他还单纯地认为外门弟子没多少人,毕竟当年通过入门测试的只有两人。

只是他完全没有考虑到依附于皏涞派存在的各个小的修真家族,还有四大家族的分家弟子,这些都是不需要参加什么入门测试就能直接进入皏涞派的。

内门弟子站在另一边,尤其是四大家族嫡系的几位,耀眼非凡。

闲之屿一眼就能看见站在最前面的苏甯茹,她身边紧紧跟着苏霁白与连乐宣,上山时只见过一面的陈朝风与他身后的陆开明、陆卿妍兄妹。

没等多久便有御剑遁光闪过,缥鹏峰大殿上马上出现了一位有些眼生的前辈。

“哈哈,刚出关就碰上这一年的炼气弟子大比,过来凑凑热闹。”

仔细看过去,那竟是一位男装打扮的女前辈,她并非想要刻意掩饰自己的性别,只是眉目中的英气更适合男装罢了。因为极为眼生,大家都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这是……缥鹏峰的金丹长老?”

“怎么会,缥鹏仙子跟着掌门去参加‘九门争鸣’了,这位我倒真没见过……”

也许是看出了下面弟子们疑惑的表情,殿上之人有些忍俊不禁道:“区区无忧,门内不分大小都喜叫我‘无忧婆婆’,这次弟子大比的内容便是由我来定的。”

闲之屿一个踉跄简直要跪,上次看到柳无忧是什么时候,也才几年前吧,那会不还是个小女孩么?现在怎么突然变成二十多岁的女子了,这修炼的什么功法。

“无忧婆婆,上次见不还是个老太太么,这是返老回春?!”

“这不是重点,关键是无忧婆婆出了名的乖僻刁钻,今年由她来定弟子大比的内容,还不把我们都刮一层皮……”

不仅仅是闲之屿,他周围的外门弟子们也仿佛水入油锅,呼天抢地的面色惨白的抱怨不止的,总之都是一脸要完的表情。

无忧似乎对殿下弟子的反应十分满意,继续笑着说:“看来大家对于今年的弟子大比很是期待,那么我们就马上开始吧。”

她轻轻挥手,左右身侧就分别出现了两个光芒直穿殿顶的大型传送阵。

“这两个传送阵分别通往的是鹤来山主峰之一,鸾翱峰的阳面与阴面,阳面多树,阴面多虫兽。外门弟子走阳面,内门弟子走阴面。最终到达鸾翱峰顶点鹤台后,拿到终点处传送玉简者为胜,内门弟子二十一人,外门弟子……三人。”

闲之屿迅速在脑中分析着无忧所说的“游戏规则”,深深觉得这次的弟子大比只是看起来简单罢了。

其一,外门弟子与内门弟子的场地实际是分开的,内门弟子反而需要走更加凶险的阴面;其二,内门弟子大概是八十中胜二十一的比率,而外门弟子却是百中胜三,外门弟子走不危险的阳面,只是告诉大家要防的反而是人而已;其三,以拿到终点传送玉简为胜,是免不了要大打出手的。

“现在开始上鸾翱峰吧,同时踏入传送阵的会被传送至一处,先后踏入的会根据时辰差随机传送,我会与其他各峰长老在点鹤台上等你们的。”

“无忧婆婆,我们就先行一步了。”难得看到苏甯茹主动向人行礼,语罢便和其他五人同时踏入了传送阵。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四大家族的这六位是必赢的,所以内门弟子的名额从一开始就只剩下十五人了。

但怎么样都比外门弟子多很多,闲之屿望向秦汜修,他俩必须拿下三分之二的名额。

深呼一口气后,慢慢走向大殿的传送阵。

“闲之屿,秦汜修,你俩要是到不了点鹤台,回头看我怎么收拾你们。”无忧对着正准备踏入传送阵的二人说道。

“知道了,无忧婆婆。”闲之屿翻了个大白眼,生无可恋地回答道。

……

其实在皏涞派弟子的心中一直都有个疑问,鹤来山看上去确实是五峰环绕一座主峰的走势,可所有的前辈都会告诉他们,鹤来山有两大主峰——鸾翱、凤翥。

几乎没人踏上过鹤来山的主峰,甚至连掌门弟子都少有机会去,所以这更是萦绕在皏涞派弟子心中的一个谜题。

闲之屿也始终不明白,直到他此时此刻就站在鸾翱峰的山脚下向苍穹仰望。

原来凤翥峰是与鸾翱峰完全垂直对称的一座山峰,它就这样倒立悬浮在鸾翱峰的峰顶之上,仿佛另一个逆转的世界。

鸾翱峰在闲之屿的眼前,山势高耸入云,而层云渐开后,凤翥峰仿佛从穹顶倒转而下,光照中的每一面都呈现出不同的色彩,绮丽万分。

两座山峰顶对顶,几乎要连接在一起,天际线仿佛一面镜子夹在两峰之间,而峰尖所夹之处正是他们要到达的目的地——点鹤台。

22.22|有虎拦路,神秘三人

慕鹊峰的外门弟子黄字滔一行五人正在鸾翱峰山腰的林间狼狈地行走。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

本来在缥鹏峰殿外他就已经聚集了二十来名弟子,刚进入鸾翱峰便以人数优势逐路清扫落单弟子,并用最快的遁速向点鹤台前进。

这二十余名弟子几乎都是那种自知夺胜无望,只是想在保证自己安全的情况下多捞上一些好处的。黄字滔自认这些年在慕鹊峰交易坊摸爬滚打倒买倒卖也赚了不少,许诺这二十余人的灵石还是付得起,况且就算最后他们之中有人翻脸,自己也留了杀手锏。

弟子大比奖励的筑基丹,他志在必得。

可就在他沾沾自喜之时,连他在内的众弟子直接在点鹤台上被打得七零八落。见情况不对,他连忙拉着剩下的十余个弟子逃窜下山,却又在慌不择路中被其他抱团上山的弟子打了个屁滚尿流。

狼狈躲藏至此,黄字滔手下这人数最多的二十人队伍已经只剩下五人了。

天色渐暗,鸾翱峰斑驳树影如同黑色的爪,在不知不觉中拂上心底最深的惊慌,尤其是在山阴面的兽鸣声还不绝于耳的情况下。

“黄……黄师兄,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我好害怕。”五人之中唯一的女弟子拉着黄字滔的衣袖颤颤巍巍地说道。

“怕什么,那些妖兽都是山阴面对付那些内门弟子的,”黄字滔冷哼一声,“再说了,妖兽能有活人可怕?”

其他几人安慰了一会小师妹后,就与黄字滔围在一起讨论未来的打算。

“黄师兄莫担心,其他队伍的人也肯定动不了点鹤台上的那位,明天一早我们就继续去找愿意跟咱们搭伴儿的,到时候聚集个三四十来人,肯定能打赢。”

“你蠢呐你,三四十来人,就算打赢了那位又怎么样,接下来再继续打第二场来抢三个传送符?!既然知道结果是这样,谁还会在开头尽力……”黄字滔皱着眉头叹了口气道:“这是叫咱们先在下面斗,只剩下最后三个人上去,她自然就不会再动手了。”

四人面面相觑后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可是我们只有五个人……”

“那就先从单独行动的弟子开始吧,再抢点法器丹药什么的。”黄字滔话音几乎是刚落,离他们不远处的林间就忽然有火光渐亮。

“嘿嘿,竟然会有傻子在这里生火。”一个弟子舔了舔嘴唇,不怀好意地笑道。

五人心照不宣地噤声敛气,以包抄之势靠近那团火堆处――哪怕稍微多一人也不会犯这种错误,因此可以判断,此人必定落单。

可当他们围着这团火堆站成了一圈后,却发现此处竟无一人,耳边只有树枝燃烧的噼啪声。

“不好,中埋伏了,大家赶紧祭出防御法器!”黄字滔在右眼狂跳之中大喊道。

为时已晚,当其他人堪堪反应过来,中间那堆火已然爆裂开来,火星四溅,就在小师妹的尖叫声中,五人已经被热浪推散开来。[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一个声音随后从他们头顶的树干上传出,带着些许遗憾:“黄师兄,看来还是阴不到你呀。”

黄字滔循声望去,虽万分不愿、祈求数次结果还是看到了这次弟子大比他最不愿意碰见的人――慕鹊峰的煞星,闲之屿。

自从先前连家和陆家的私斗被这小子掺和了一腿后,陆家就盯上了他,各种派人到慕鹊峰捣乱……当然要是真能收拾这小子也就算了,结果每次都被这个煞星用拳头打得满地狗爬,被打得满地狗爬也就算了,每次还都会误伤到在一旁围观的自己。

黄字滔真是又恨又气又无奈,心想着自己跟这煞星定是八字相冲!

“大家别慌,稳住身形,防御法器千万别解除,这小子穷死没灵石买法器的,只会用拳头打人。”

在树上听到黄字滔这句话的闲之屿真是一口老血哽在喉间快要喷出。

人艰不拆的道理你不懂么?!

“呵、呵、哒,哥今天还就偏不用拳头揍你了。”说罢闲之屿从怀中抽出三枚攻击火符,注入灵力后抛出,又辅助施展以六阳心火诀,将一团巨大的火球分成了无数小的火星,暴风雨一般朝脚下五人攻去。

火雨漫天,火光照亮了闲之屿在黑暗中上扬的嘴角。

黄字滔几人大感不妙,慌忙将防御法器的屏障全部护住自己的正前上方抵挡。

防御法器固然可以护住身体,如引诱其将所有灵力集中护于一点,则其他部位可轻易攻克。

一道黑影穿梭于五人身后,片刻间就放倒了三人,定睛看去,秦汜修正保持着手刀的姿势无声地将小师妹击晕了。

发现身边的人一个个突然倒下,黄字滔差点没吓尿了裤子,连杀手锏都没来得及祭出就急忙脚底抹油逃命为上。

闲之屿脚尖轻点树干,几个闪动间迅速移动到了他的身侧,伸腿一绊,让他结结实实摔了个狗啃泥。

“我……我是……不会轻易地……”黄字滔趴在地上说道。

“黄师兄,得罪啦。”抬手击晕。

秦汜修正在一边捡着五人散落在地上的法器,低头抬头间,这些昏迷的弟子就连同闲之屿脚边的黄字滔一齐消失不见了,“看来这座山本身就在一个法阵之中,失去意识的弟子马上就会被传送出去。”

“这都是第几波上了点鹤台之后又狼狈地逃下来的弟子了?”闲之屿一面扑灭地上还亮着的火星一面抱怨道:“再不玩儿了,我的火符都快用完了,为啥非要我在上面吸引注意力啊!”

“目标大,大到对方只会认为你是一个人。”秦汜修认真地回答着。

闲之屿无力反驳。

收拾好脚下这残局后,两人又同时跃上了树干。

“只怕点鹤台上有什么厉害的东西守着,柳无忧这个天山老妖婆果然不好对付。”闲之屿盘腿坐在树干上喃喃道。

秦汜修瞥了他一眼,“只有傻子才会以为胜者是由跑上点鹤台的先后顺序决定的吧。”

额,当初刚传进鸾翱峰就拉着秦汜修往山顶跑的闲之屿连忙顾左右而言他,“想知道点鹤台上的是什么,我们明天一早就亲自去看看吧。”

……

点鹤台下,鸾翱峰山路尽头,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熟悉的身高,熟悉的双马尾辫儿,天真无邪的笑颜,闲之屿的不祥预感成真。

“无忧婆婆――!”闲之屿差点没抱住对方的大腿痛哭流涕,“您老人家不是说和别的长老在上面等我们吗,为何现在又要拦在此处?”

无忧拧着两根马尾笑道:“那是我的真身啊,我又没说□□不可以拦你们。”

“额,别告诉我您还有一个老太太的□□正拦在内门弟子那边……”

“嘻嘻,猜对了。”

无奈扶额。

闲之屿只好祭出他自制的飞剑法器,严肃起来道,“这么说,必须要打败您才能赢咯?”

无忧亦祭出一件银色的圆环法器,浑身都散发出强大的修为压制,“那是自然。”

金属碰撞声不绝于耳,无忧几乎是一出手就疯狂地朝闲之屿攻击,不过面前这个少年并没有因此而慌张,一面用那个丑陋的飞剑法器抵挡,一面抓住空当用火符扰乱她的视线,诡谲的身法中还夹杂着假动作进行佯攻。

他在引导自己,暗示自己下一步会向左面进攻,让自己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到自己的左边,无忧在心里暗笑不已,是为了掩护躲在她右后方的秦汜修吗?

突然抬手向右后方祭出另一件银环法器,不偏不倚,正朝着一个黑影袭去。

冷不丁看到对方祭出的法器朝自己攻来,秦汜修连忙侧身躲闪,失去平衡的身体落地后踉跄了数步几乎要摔倒,最终被快步而来的闲之屿稳稳抵住。

“一个咋呼呼吸引我的注意力,一个暗戳戳在背后玩偷袭,哼,你俩的手段还嫩了点。”无忧伸出双手,两只银环逐渐缩小后回到了她的腕上,“下山去把其他外门弟子都搞定了再上来找我吧,说不定到时候我会稍微放点水。”

“嘁,说白了还是看外门的百来个弟子混战,一开始装什么装。”闲之屿收起法器边碎碎念着就随秦汜修下了山。

“看好你们哟。”无忧站在原地,恢复了那张天真无邪的笑颜。

听到这句话的闲之屿又在心中对她狠狠来了一个白眼五连翻。

下山路上,二人皆保持着沉默,谁都知道无忧那句话的意思――下次再去找她之前,必须以二敌百,战胜其他所有的外门弟子。

道理大家都懂,可无忧从哪里就觉得他俩可以做到了?!

闲之屿在心中流下两道血泪,之前还觉得自己身上有主角光环来着的,现在发现这光环简直闪闪耀九州啊。

“有人来了。”秦汜修突然停下脚步,身后正走神的闲之屿直接就撞上了他的后背。

两人马上敛气屏息躲到树后。

只有一人由远及近而来,脚步声听上去仿佛闲庭信步。

“两位不必紧张,我是专程过来找你们的。”

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再躲藏也毫无意义,闲之屿和秦汜修虽从树后走出,却并没有解除戒备。

站在他俩眼前的竟是一位面色惨白的病弱少年,似乎只有一口气撑着,每每讲上一句话还要咳嗽半天。

“我想加入你们,”他说话的时候常笑,笑起来双眼就会眯成两条缝,“我知道你们是最厉害的,而最后有三人可以胜出,所以带上我一个,你们不亏。”

“你凭什么觉得我们一定会带上你?”闲之屿试探道。

少年早就知道面前二人会有此一问,熟练地从储物袋中拿出阵旗和阵盘,“如你所见,我身体虽弱,却精通布阵之术,有了我的帮助,你们想要对付其他所有外门弟子,胜率定能大大提升……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可以。”秦汜修同意。

“不行。”闲之屿拒绝。

看着面前两人竟异口同声地说出完全相反的答案,少年突然笑了起来,“要不然你们再商量商量……咳咳。”

闲之屿一把拽过秦汜修的胳膊把他拉到一边,急冲冲地低声说道:“大哥你在想什么呀,没看见那家伙超可疑吗,病痨一样的吹风就倒的身子,居然能毫发无损一个人从鸾翱峰下走到这里,就差在脸上写‘我很可疑’四个大字了,这种扮猪吃老虎的家伙,要他加入进来坑死我俩吗?!”

“正是如此,让他加入才没有问题,”秦汜修慢慢解释到,“听他所说,似乎已经知道打败其他所有弟子才是唯一的胜法,说不定他从无忧处就跟上了我们。所以他毫不掩饰自己的能力想要加入我们,更是为了在其他人面前掩饰自己,如果我们三个人胜,别人只会觉得他是依靠我们才胜。为了这个结果,他必须且一定会帮我们,如果我们拒绝了他,他定会再寻找两个人,到那时候我们就会成为敌人了……”

闲之屿思忖了一会后点了点头:“听你的,这种可疑的人,的确是留在身边更放心。”

他转过身走向那个安静蹲在树下看蚂蚁的少年,告诉了他最终结果:

“我们同意你加入,不过你可别妄想动什么歪心思。”

少年抬起头对他微微一笑,眼睛又一次眯成了两条缝。

“在下姜靳安,请多多指教。”

23.23|以三敌百,最烂演技【浪】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www.mianhuatang.la]

阵法之道,顺时顺势,借天地之力,推本有之灵,可惑敌,可杀敌,可困敌。

陷入阵法者,即与天地相争,故无为而败之。

无为,并非无所作为,顺应世界的根本规律,了解万物运行的法则,便可轻易控制外物。

此所谓: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尽矣。

在鸾翱峰寻找了一整天后,姜靳安终于确定了他口中所说的完美阵眼所在。从埋阵盘、定阵点到画出阵图、打下层层禁制,他的每一个步骤都严苛到近乎强迫,而只有此时他的瞳孔才会发出银色的微光。

最后完成时,他还特意从储物袋中拿出一把三寸判尺,隔空用手指比对良久后才又眯起双眼。

“完成了。”他答复道。

秦汜修立于姜靳安身旁,左手指微动,四只怖综蛾在他眼前以奇异的轨迹旋转着,“之前放回去的眼线应该已经把人聚集起来了。”

“怖综蛾,”姜靳安似乎有些惊喜,“除了这几只,你还有更多吗?”

秦汜修摇了摇头。

“可惜了,怖综蛾翅粉有致幻效果,如果多几只,我还可以在此阵上加上一道惑敌禁制。”

“此阵已足够。”秦汜修的语气中有难得的赞许之意。

同样站在旁边从头看到尾却完全插不上话的闲之屿终于抓住机会问到:“姜靳安,这阵法好学吗,看起来真是相当厉害。”

“不知你想学至何种程度?”

“就和你差不多的程度怎么样,我很聪明的。”闲之屿朝他眨眨眼,工科生,杠杠的。

姜靳安仔细地思量了一会儿,非常认真地回答了他:“很难。”

“学上一千年应该就可以了。”秦汜修熟练接过话茬。

“出息了,都会跟外人一起挤兑我了!”看着面前气场超合的这两位一副相见恨晚的模样,被交替泼了冷水的闲之屿气哼哼地侧过头,眼不见为净。

往数个阵点中镶嵌进相当的灵石后,再遮挡以灌木杂草等,阵法便开始运转起来。

“现在的问题就是,如何把人引过来,并让他们心甘情愿地跳进我这阵法中来呢?”姜靳安笑着询问秦汜修,秦汜修望向闲之屿。

感觉周围突然陷入迷之沉默的闲之屿一转回头,就迎上了两道意味非常明显的目光。

“你们两个都盯着我看什么……”

清风明月叶缝间,皎光倾泻抚静潜。

沧鹭峰外门弟子陆申为首的二十余人正围坐在一起讨论如何对付闲之屿时,疾风吹过,一个黑影突然冲进人群摔倒在地,众人大惊纷纷起身戒备。(www.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说’)

只见地上那个灰衣少年缓缓起身,捂住胸口抬头面无表情道:“快跑,闲之屿要杀过来了。”

冷不丁抛下的这句话把毫无准备的弟子们当场吓懵。

陆申皱了皱眉头,示意大家勿慌:“慢着,你不是一直跟着闲之屿的那个……那个什么?”

“秦汜修。”有人在旁边小声提醒。

“对,你不是跟他形影不离的吗,怎么弄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秦汜修捂着胸口轻轻喘息,似乎受了重伤,却依旧面无表情地答道:“我自幼精通阵法之术,先前闲之屿能同时败数十弟子亦靠这阵法之道,不料今日他竟要我将阵法之术传授与他,我不愿他便大打出手将我重伤,你们若能帮我抵挡他一阵,则将他引往前方西面岔路处便可,我已在那里偷偷布好了困敌大阵。”

说罢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

“我先前在缥鹏峰只是听说慕鹊峰琰伴闲之屿是个出手毫不客气之人,没想到竟如此狠绝乖戾,稍不如愿就下此毒手。”有女弟子首先替秦汜修说起话来。

“这可怎么办,你说他会不会连我们一起……杀掉?”

“杀……杀人?弟子大比开始之前不是说了不允许夺人性命的吗……”

听着周围传来各种各样的声音,陆申也并不慌张,他拉住身边看上去最机灵的小师弟越无忌疑道:“你说会不会有诈?”

“嗯……有可能,我昨天就看了,咱面前就东西两条岔路,也不得不怀疑他是为了骗咱们去西面岔路,然后把咱们一网打尽的这种可能。”越无忌眼轱辘一转,低声回答。

陆申点了点头,刚想说“静观其变”,就闻得头顶一声大吼——

“秦汜修,你让我好找啊你,居然跑到这里来,告诉你,人多也救不了你!”

大家循声望去,只见闲之屿叉腰立于他们斜上方的树干之上,面目狠戾。

看到闲之屿一副准备无差别攻击的模样,正巧站在秦汜修身边的几名弟子内心想必最为崩溃。

“大家别慌,稳住身形,祭出防御法器,他只会用拳头打人。”秦汜修波澜不惊地说出这句话,其他人才急忙祭出自己的法器,盯着闲之屿严阵以待。

而闲之屿却脚一滑差点从树上滚下来,这个秦汜修,早上死缠烂打求他演戏他不肯,现在倒是玩得开心,都会自己加台词了,加的还是黄字滔那家伙的台词!

心里如此吐槽,口中出来的话就更狠了,冷笑三声,“就让你们尝尝我的本命大招吧。”

他左手抬起,三件法器“唰”地飞起,下面秦汜修亦微动左手,傀线绑好的几十件法器从闲之屿头顶的树上垂下,正好悬停在他的背后,看上去就像他一人同时控制了几十件法器一般,声势十足。

“万火朝宗剑诀。”

闲之屿偷偷运转起六阳心火诀,三件他可以控制的法器表面瞬间燃烧起来,而后他朝陆申旁边的越无忌轻轻一指,三件火器忽地袭去,对方沾身而倒,瞬间死绝了气。

“这就是你们所有人的下场。”闲之屿冷冷道。

在场所有人都因为震惊而陷入了可怕的寂静。

“快……快逃命啊!”不知道是谁在人群中喊出了这么一句,其余弟子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纷纷转身就跑。

尤其是陆申,在亲眼见到越无忌死在自己身旁后,更是彻底吓傻,丢盔弃甲生怕跑慢一步被击杀。

眼见所有人都跑得几乎没影后,闲之屿便招呼姜靳安从树上跳下,戳了几下躺在地上的越无忌。

“嘿嘿,闲师兄,你说我装得像不像。”他一下子从地上跃起,露出一个特机灵的笑容。

闲之屿对他比了个大拇指,“超逼真,你看都把陆申那小子都吓尿了裤。”

“你说他们会跟着秦师兄去西面的岔路吗?”

“怎么可能?!你看秦汜修那演技,哪有一丁点儿的走心,说话前后一个语气,你觉得他像是被追杀的样子吗,傻子才会信他。所以我才让他说西面岔路的,其实咱们的大阵在东面。”

“闲师兄真是英明,”越无忌恍然大悟,不过又忍不住说,“可刚才咱装得太像了,对方不小心就真的相信了秦师兄怎么办?”

“应该不会吧,稍微有点脑子也应该觉得我们会在西面再埋伏的。”

就在二人分析利害之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姜靳安突然说话了,“闲之屿,想来想去我还是觉得很难受……”

“哈?”闲之屿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身体出问题了吗?”

“不是身体的问题,是我摆的那个阵,总觉得宽度上少了那么一厘,我想回去再确认一下……”姜靳安皱着眉头,很痛苦地说道。

“哈??”这下换闲之屿吓尿裤了,“都这个节骨眼上了你跟我说你要回去?!”

姜靳安忽然抓住他的胳膊,死气沉沉地说,“我一定得回去确认一次,否则我肯定会马上死掉的……”

“闲师兄,你就带这……这位师兄回去看看吧,反正陆申他们肯定会在岔口犹豫一会的,应该来得及。”越无忌在一旁笑着打圆场。

有强迫症的人伤不起啊,闲之屿在心中咆哮着,我简直不造我什么脾气。

就在闲之屿和姜靳安正赶回东面岔口的大阵时,秦汜修这边遇到了一个更大的麻烦。

“秦……秦汜修,你刚是不是说在西面岔路摆好了困敌大阵吗,快带我们去把闲之屿那个小魔头给解决掉,要不我们都得死。”陆申一边跑一边拽着秦汜修说道。

他周围的弟子们听后也相继点头称是。

完全没想到对方会相信自己的秦汜修一时语塞。

片刻后他只好叹气,张开左右十指,在队伍的末尾以傀线布下一张无形的大网,又轻跃到队伍最前方拦住,浑身寒气倾泻而下,冻结了笼罩于头顶的月光。

演无可演,自然已无需再演。

而在东面岔路的大阵处,姜靳安正用手中的三寸判尺隔空比量面前的阵图,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舒了一口气笑道:“果然是我过于多虑了,大阵非常好,非常完美……啊~心情舒畅极了。”

“你的心情是舒畅了,我的开始堵了……”在前方望风的闲之屿担心地说,“怎么还没人过来呀,不会是秦汜修那边出了什么问题吧。”

似乎他今天就注定要被打脸到底一般,话音刚落就有三个人影一瘸一拐从远处走来。

定睛一看,竟是陆申三人。

“……咦,怎么只剩三个人了?”闲之屿完全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对方看见他,姜靳安,还有姜靳安身边的大阵后,不禁气急败坏咆哮起来:“你们果然是联合起来骗我的,亏我还信了秦汜修,结果被他全灭了!”

情绪激动之时,还顺便驱法器毁坏了脚下法阵的阵点,踩乱了法阵的阵图。

看到法阵被毁的闲之屿亦气急上头,忍不住嘲道:“亏我我好心好意派秦汜修去骗你们,你们怎么就能信了,这能怪我吗?”

废话也不愿多说,正准备祭出法器打上一架时,他突然感受到背后有一股强大的杀气袭来,转头一看,姜靳安阴沉着脸,用可以杀死在场所有人的眼神盯着陆申,冷冷说:

“我的法阵……你居然敢毁我完美的法阵……还没用的法阵……”

闲之屿在心里大喊糟糕,换出防御法器闪到了树后,捂着耳朵假装没有听见之后那鸡飞狗跳惨叫之声。

得得得,绕了一大圈,摆了个然并卵的法阵,到头来还是直接用打的。

闲之屿忍不住仰天长叹。

……

距弟子大比开始已过四日半,闲之屿和秦汜修又一次登上了点鹤台下,鸾翱峰山路尽头。

女童模样的无忧依旧等在原处,嘴角带笑。

“无忧婆婆,您老人家在这里站了这么多日,腰不疼吗?”闲之屿调笑道。

“是你们太慢,”无忧斜了他一眼,“怎么,这次准备两人一起上,不玩偷袭了?”

左右手中银环法器俱现,看来是准备一开始就动真格——

“那我就不客气了。”

24.24|大比初胜,必然之战

柳无忧的本命心法是早年姬长白所名,十方红尘诀。(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

从年幼到垂老,在她完全经历过一遍后,心法以十年为分界化身为十人分别修炼,心法大成时,此十人终将融为一体。

十千天子,得法净红尘。

在所有分形中,柳无忧最喜欢这副女童模样的,也许是因为惹人疼爱,也许是因为这段岁月是她记忆中最快乐的时光。

在那段时光里,她仰望兄长柳无虑与姬长白立于重夙阁最顶端如日月之辉,只是这两人,让所有人都钦慕之。

“掌门,我让你;在上界,我等你。”这是柳无虑最常说的一句话,他一生醉心于创研功法与更高的修为境界,在很早之时,就便已决定将掌门之位让与姬长白。

只可惜所有事情都在妖族玉座一行拜访重夙阁后开始变化,姬长白变了,柳无虑变了,甚至连自己也变了。

一场掌门对决,师兄弟割袍断义,江湖不见。再之后,柳无虑飞升上界,绝地天通。

她本只想在鹤来山了此残生,千年寿命终无法洗尽红尘。

而在那一天,她偶观天象,只见南北两星坠于鹤来山下,遂卜一卦,卦象无极。

闲之屿和秦汜修,也许就是落入她卦中无法卜得未来的两颗星,在绝象中唯一的生门。

纵使将此二人不闻不问扔于浮鸢峰外门,依旧能成长至此,柳无忧心中倍感欣慰。

不过这也不能成为她此刻手下留情的理由。

闲之屿脚步微微闪动,驱使飞剑法器挡过其中一只银环的攻击,后背破绽随即暴露,感觉到另一只银环将要袭来,他迅速用灵气护住背中心。

就在此千钧一发之时,银环骤停――数根细丝蛛网一般将其牢牢缚住,细丝的源头,秦汜修十指紧握,正努力将银环困于其中。

“咦?好生僻的傀儡操纵功法,以气凝线……”柳无忧稍稍愣神,“能修炼此种功法,想必你的神识分割之术已在炼气阶段炉火纯青了吧,不错。(www.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说)”

“无忧婆婆,您可不要随意在斗法的时候走神。”闲之屿纵身跃上银环,借助反推力朝无忧迎面打来一拳。

无忧嘴角上翘,不躲不偏地正脸还上了一拳。

两拳相交,最后以闲之屿惨叫着被揍飞而终结。

“傻小子,别忘了你练得六爻心剑诀是我给你的,想跟我硬碰硬,再修炼个百年吧。”柳无忧拍手讥道。

闲之屿半跪于地上,不慌不忙说:“我只要把你引到此处就足够了。”

还没等柳无忧低头朝脚底望去,她便已凭空消失不见。

“哈哈哈,没想到自己也有被暗算的一天吧?”闲之屿一边笑一边又因为疼而龇牙咧嘴。

姜靳安捂着嘴咳嗽着从他们身后的树林中走出,几乎要将肺给咳出一般,苍白的脸上两道弯月的眼眯着说到:“这几日一直在思虑这些失去意识的弟子能被直接传出鸾翱峰的原因是周身已无灵气运转,没想到这能短时间隔绝灵气的阵法真的可在一瞬将无忧婆婆传出此地。”

“哈哈哈乐死我了,真想知道她现在是个什么样的表情。”

“走吧,去前面拿传送牌,应该就可以到点鹤台了。”姜靳安拍了拍几乎笑岔气的闲之屿,独自一人往峰顶走去。

秦汜修安静地站在那里,等着闲之屿甩着右手一瘸一拐地走来,轻声问了句“还好吗”。

“哎呦喂还行吧,就当被那老妖婆做了个按摩,倒是你,手没事吧?”

秦汜修张开双手,为了缓速无忧的银环法器,上面尽是被傀线勒出的血痕。

“来来来,把手给我。”闲之屿一把抢过他的胳膊夹在自己腋下,然后从怀中掏出一盒药膏,用嘴衔着盖子,挖出一团就往秦汜修的手上抹。

“这个药好像是我给你的……”

闲之屿一时语塞,正好嘴里叼着东西也懒得说话,只是静静地抹着。

感觉身后半晌没动静的姜靳安回头一看,正巧瞅见闲之屿捧着秦汜修的手小心翼翼地吹着,跟哄小孩似的,便哭笑不得地挤兑道:“你俩能等会再卿卿我我的行吗,赶紧去拿下传送牌为上。”

“呸呸呸,谁卿卿我我了?!”闲之屿急忙把秦汜修的手又塞回了对方怀里,“看我第一个冲上去拿给你看!”

山顶处,三人三枚传送牌,注入灵气,天旋地转。

一时间耳畔从阒静无垠忽然变得人声鼎沸,睁眼一瞧,脚下竟是一座三丈见方的大擂台,擂台四周围满了从各峰前来观战的弟子们,而正对着他们的高台上,几位金丹长老正静坐其中。

仰望空中,凤翥峰的颜色似乎从前几个时辰的金黄变成了雪白,倒立的山尖似乎离他们更近了,越是凝视越能感觉到这种无形的压迫。

“这凤翥峰应该不会从天上掉下来吧。”姜靳安亦仰着头,有些担心地说道。

闲之屿抬手拍了拍秦汜修的肩膀,“放心吧,就算掉下来也先砸死个高的。”

秦汜修冷冷斜了他一眼。

“闲之屿!”苏霁白见他们三人出现在擂台中央,忍不住挥手打起招呼,而在她身侧的陆开明马上就恶狠狠地瞪了过来。

这二十一位内门弟子已经全部聚集在此处了,闲之屿扫视过去,四大家族的六人毫无悬念确在其中,不过他们各个看起来狼狈不堪,甚至连最前面苏甯茹的头发与衣服也有些脏乱,估摸着也被无忧整得不轻。

闲之屿忍不住幸灾乐祸起来。

“你们三人终于到了,可让我们好等。”连乐宣依旧照着镜子打理着自己的头发,看到闲之屿三人来后提醒道,“第二场快要开始了。”

“啊?!”闲之屿乐极生悲,“怎么还有第二场。”

“我说你还真的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呀……”柳无忧的声音突然在高台上响起,大家纷纷仰头望去,正是她女扮男装的本身,“既然二十四人都到齐,那我就开始说明第二轮的规则。”

二十四人,根据手中所持传送牌上的号码,直接分为十二组进行擂台斗法,胜者直接晋级,败者继续第二场六组斗法,最终决出胜者十八名,每人可获得筑基丹一枚。

擂台赛斗法,尽量点到为止,败者为输,落下擂台者为输,亦可直接认输。

“根据规则,败一场赢第二场亦能最终胜出,我建议在场各位根据对手自由选择战术,以退为进。”无忧在最后提示道。

台下二十四名弟子颔首称是后,轻握手中传送牌,牌中光芒直冲上天,在半空中凝出了排号与人名。

没想到开场竟是苏甯茹与苏霁白这对姐妹,而紧接着的就是闲之屿和陆开明,后面秦汜修与连乐宣,姜靳安运气最差,排到了内门弟子里最强的陈朝风。

在一旁观战的弟子们都在心中为好不容易登上点鹤台的三个外门弟子感到遗憾,他们各个都排上了四大家族的人,看来只能把取胜的希望放到第二场的六组斗法中。

而这第一场的最大看点应该就是苏家姐妹的内斗,一位是百年难遇的天灵根,一位是苏家的继承人,所有人都深知,这两人终有一战。

“感觉这又是无忧婆婆私底下故意安排的呀……”姜靳安苦笑不已。

“首场见势认输即可。”秦汜修下意识回头望向闲之屿,却发现对方的眼中似乎如火侵染。

这也许是闲之屿第一次从心底感激无忧婆婆的“暗中安排”,他等了整整三年,只想再次与陆开明一战。

三年前在慕鹊峰被对方实力碾压的闲之屿心中,点点星火早已成燎原之势。

秦汜修不禁叹气,看来面前之人,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乖乖认输了。

不过细细想来,对于他们曾遇见的任何事情,闲之屿又有几时认输过?

25.25|兄妹姐妹,逆风燃心

弗及山上重夙阁,终年冰封,飞雪弥天。(www.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

这是柳无虑不知第几次来找姬长白切磋,却依旧被拒绝。

姬长白一直在磨镜子,整整九日,制出了十二面银华镜。

他用来执剑的修长手指在镜背的花纹上轻轻摩挲,逆光而照,镜中青年眸中含星吞荧,气宇无双。

“如日之精,如月之明,九天一色,犀照群伦——不如就叫十二昭明鉴好了,你说如何?”

凝望他的侧脸有些出神的柳无虑被问得一愣,随即托腮埋怨道:“一个你从未见过的同父异母的妹妹而已,至于这么上心吗?又是为她自创功法,又是为她亲手做法宝,连取得名字都和你的本命心法异曲同工……”

姬长白手捧银镜,虽扬起嘴角温温而笑,却带着几丝苦涩,“我娘去得早,我也不知道我爹除了她之外还有多少女人,更没想到这其中一位是苏家的嫡女……不过,既然说是我的妹妹,那我就得多加照拂。”

“天呐,谁知道你以后会突然冒出多少弟弟妹妹……”柳无虑真心为他仰天长叹。

“哈哈,其实我有时候挺羡慕你和无忧的,我是真心希望能有家人相伴,能享天伦之乐。”

听到这句话的柳无虑剑眉直竖,倒显得有些不快了,唰得一下站起身来,“长白,你这是什么话,我和无忧就是你的家人,我们会一直陪着你的。”

“行了行了,”姬长白拉着他的衣袖把他拽回蒲垫上做好,“我向你赔礼,是我说错话了,你柳无虑就是我的亲兄弟,你的妹妹呢也是我的妹妹……”

“去去去,我才不稀罕当你的亲、兄弟。”

闻得房内有两人笑声传出,正准备推门而入的柳无忧无意看到了窗下静立的那位少女,她的年纪和修为似乎都与自己相差不多,但却完全没有同龄女孩的天真烂漫,脸上更多的是一种淡漠。

“喂,你叫什么名字,怎么站在门口不进去?”柳无忧盘弄着马尾辫儿,大大咧咧地问道。

“苏宛阡,我想,里面那个叫姬长白的金丹大修,应该就是我的哥哥了。”

她直视着柳无忧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回答着,不卑亦不亢。

……

姬长白的本命心法名为十二章照临诀,可同时纵十二把天玄剑为阵,取“万物涵复载之中,八方照临”之意,当年他亦凭此霸道剑诀名震宇内。

柳无忧没有想到,在她离开重夙阁的数百年之后,还能在这弟子大比的擂台上,再次见到这十二章照临诀。

苏霁白以绫代剑,十二口绫缎上分别绣有十二章纹,挥纵间自有君临之意。[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

在她对面的苏甯茹同样不遑多让,十二面银华镜逐个将绫缎阻挡开来。

只见她手捧一鉴轻轻吐气,鉴面竟有水纹潋滟,仿若取水于明月,一时间整场银华镜俱震,水光波动,如梦似幻。

“十二昭明鉴,镜水月。”无忧不禁自语道,“阡阡,你的心里究竟在想什么呢……”

这曾属于一对兄妹的招式,竟又在轮转更迭中再次通过一对姐妹使出,不知应该讽笑还是唏嘘,世事无常,当为如是。

苏家姐妹这一战,的确精彩。

望着擂台上的两位衣带翻飞飘逸出尘的佳人,在周围观战的弟子们都不禁瞠目结舌,甚至忘记了指点评论,忘记去猜测这两人谁会获得胜利。

“不愧是四大家族之首,果然很强,她俩看来是要打个平手了。”闲之屿也在心中赞叹不已,自己无论是法器还是斗法形式都相形见绌,真是穷比的悲哀。

“咳咳咳……我倒不这么认为,”姜靳安又咳起嗽来,动着微弱的气息说道,“那位叫苏霁白的师妹招招都带着那么一丝犹豫,像是不忍出手一般,我想过不了多久她就会败下阵来。”

不料到姜靳安竟一语成谶,一炷香后,苏霁白就已然败势如山倒,她愈战愈退,最后在苏甯茹满怀怒气的一击中,被狠狠拍下擂台。

闲之屿大惊,刚想上前搀扶却被一人拉住,回头一看,连乐宣正对着他摇了摇头。

苏甯茹翩然停于擂台边,俯视着缓缓从地上撑起身子的苏霁白,双手抱臂冷颜相向。

“优柔寡断,出手钝迟不决,你是在轻视我吗?”

“对不起。”苏霁白低着头,只是从胸口处冒出这么三个字。

“哼,没用。”苏甯茹拂袖愤然离去。

连乐宣松开抓住闲之屿胳膊的手,亦追着苏甯茹而去。

苏霁白默默从地上爬起,轻轻推开正想扶她的陆开明,在周围弟子的注视下走到一角蹲下,将头埋进臂弯里,再也没有动弹。

“啧啧,这绝对不是亲姐妹吧。”姜靳安小声说道。

闲之屿摇摇头,除了叹息,他也不知道回答些什么。

……

第二场是缥鹏峰与瑰雁峰两位内门弟子的对战,点鹤台的气氛比起上场要轻松了许多,台下观战的弟子们也纷纷开始交头接耳谈论之后每一场的结果。

闲之屿正看得津津有味,忽闻得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

“下一场,慕鹊峰琰伴小煞星闲之屿对阵沧鹭峰四大家族金冠公子陆开明,三年前未能继续的对决,苏霁白芳心的最终归属呐,一块灵石起猜,买定离手,买定离手啊。”

喷,黄字滔你这种时候竟也不忘赚灵石,真不愧是慕鹊交易坊第一倒爷。

“黄师兄……”闲之屿走到他面前喊道。

“哎呦,闲师弟啊,你可一定要赢呐,黄师兄我赌的可是你,你看看其他人眼光多差,陆开明那一脸输相……”黄字滔看见闲之屿后,奉承地扔了一块灵石到写有他名字的木匣内,木匣表面淡淡浮现出了黄字滔的姓名。

得了吧你,闲之屿看到来来往往的弟子几乎都赌的陆开明胜,心里明白得很,黄字滔只怕两两个人都偷偷投了。

“我也挺你,闲之屿。”姜靳安走过来拍着他的肩膀笑道。

“姜靳安,还是你最知心!”闲之屿感动不已。

“额……可别这样说,我只是因为你正好站在这里,如果赌陆开明的话岂不是会很尴尬……”

滚滚滚。

黄字滔生生被逗乐,笑个没完没了,忽看到他俩身后的秦汜修,“秦师弟肯定也是支持你家闲师弟的吧,哈哈”

秦汜修仔细思虑了一会,穿过他二人往陆开明的木匣里投了一块灵石就走了。

“喂,”闲之屿指着他离去的背影大怒:“秦汜修你有本事赌陆开明你有本事别跑那么快呀!”

不知不觉间,第二场已经结束,第三场即将开始。

闲之屿飞身跃上擂台,正好对上一袭白衣风采翩翩的陆开明,他依旧手持折扇,不以为然地冷哼:“免得别人说我四大家族的人欺负你这外门弟子,我今天就只用这折扇与你斗法。”

“呵,求之不得。”闲之屿祭出他自制的飞剑法器,笑着回道。

六爻心剑诀,五爻、上爻为天,天之道,阳与阴;五爻,炼气七层可练,结合六阳心火诀,将体内灵气引出体外,配合无形火系功法的御焰诀——

陆开明抢先出手,挥动折扇,一刃风刀径直朝对面之人袭去,而这次闲之屿嘴角上扬,并未躲闪。

风刀呼啸而过,在台下弟子的惊呼声中,陆开明并未露出得手的笑容,因为在他面前立着的闲之屿竟直接化作火焰被风吹散了。

不知不觉间,闲之屿将火焰化作己形,而真身已然绕至陆开明身后,“噼啪”一声轻响,他手中忽然幻出两只火兽反攻而去。

“咦?”高台上无忧惊异不已,又忍不住暗自欣喜,“这小子见到狏即了吗,这么快就拿到六阳心火诀了——不过炼气期怎能凭空生出火焰……”

仔细瞧去,闲之屿手中连续传出的微弱“噼啪”声终让她恍然大悟。

这小子,居然用打火石,瞬间点燃从掌心放出的灵气,然后再快速增加灵气使火焰烧得更猛烈,还真是敢想敢做。

陆开明见势冷静用折扇抵挡几只火兽的攻击,怎能料到这只是障眼之法。

趁着空当,闲之屿仔细将灵气附于他的法器上,顷刻间飞剑迅速燃烧起来,携着热浪穿过两边跳跃的火兽朝正无暇顾及其他的对手飞去。

陆开明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折扇直接脱手,两件法器在他们头顶抵死相抗,火星四溅。

“看这边。”闲之屿瞬间窜出,向着已无法器在手的陆开明面门上狠狠击出一拳。

对方虽适时抬臂援护,却还是被击飞出去,整个人在擂台上急退数步后才捂着胳膊停下。

三年前轻视毁辱之仇,报一。

快,太快,浮鸢峰的外门弟子竟和四大家族之人不差上下……不对,甚至更胜一筹。

台下众观战弟子齐齐敛声屏气,震惊当场。

陆开明咬牙切齿,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半空中的一声巨响打断——

闲之屿那件自制的飞剑法器竟自爆开来,炸裂的瞬间同时损毁了陆开明的折扇法器,火光星芒四溅后,两件法器残骸从空中落下,已然报废。

“诶?!”闲之屿脸上一个大写的懵逼。

“你……你你!!”陆开明看到自己法器被毁,气上加气,恨不得生啖其肉,“你竟不惜自爆法器来损毁我的……”

“屁,我就这一个上品法器,它爆了我更心疼好吗!”闲之屿从地上捡起已经变成一根废铁的飞剑,欲哭无泪。

就在全场吵成一团时,高台上慕鹊峰长老韩宗钰的声音缓缓降下:

“噤声。只是闲之屿的法器在锻制时疏漏颇多,外加他今日又以火焰附于其上进行攻击,法器无法承受才自爆开来,既然二人都未受伤,大比继续。”

在台下正准备撤走的连乐宣忽感背后一凉,不祥之感大增,随即收到了韩宗钰的传音入密:“人之患在好为人师,你自己炼器之术尚未圆满就急急教授于人,擂台大比后禁足闭关三月。”

“是,师父。”果然还是没逃掉,连乐宣低头认错。

而看到这一切的秦汜修,默默从储物袋中拿出那件一模一样的飞剑法器,又往上加了两枚封印符外加三层禁制,才又安心放了回去。

因为陆开明在开场前就已夸口许诺只用折扇,碍于面子自然无法再拿出其他法器,擂台大比继续,而台上两人已皆无法器。

一时之间,仿佛再次从头开始。

26.26|不灭之火,大比尾声

后悔。[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

闲之屿觉得自己人生中很大一部分时间都花在选择上,然后剩下的一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为冲动的选择而后悔上。

比如说此时此刻,不可预估的狂暴能量正灼烧了他的全身,凶猛如怒的焰气在他的经脉中横冲直撞,滚滚若万马下山,他的眼中一片火红,耳中唯听见狂泻而至的激愤,一如群猿啸哀。

当这无法抵挡的火焰席卷了整个擂台,他体内的灵气也在急速消失殆尽。

玩脱了——失去意识前,他脑子里只剩下这三个字。

就在一刻之前,他与陆开明对立于擂台之上,两人法器皆毁。

闲之屿抢先出招,手心火石打起火花后,两头火兽左右交错奔袭而去,陆开明看后冷哼一声,提手搅动空气,骤风飂戾之下,生生将两只火兽吹灭了。

夫风者,天地之气也,气偏聚一方,积聚多重,流而为风。

陆开明本命心法,风动铳生诀。

果然,闲之屿只是稍稍试探就可知陆开明之强,绝对不是限于他手中的法器。

“你该不会就只会这点雕虫小计吧?”陆开明忍不住张口讽道。

“差不多吧,我的确赢不了你。”

得到闲之屿意外实诚的答案,全场弟子都差点滑倒在地,连陆开明本人都呆立当场:“哈?怎么,你这是要认输?”

就在对方松懈之时,闲之屿从怀中掏出一叠符咒,抽出一张狠狠砸到了地上。

轰隆作响,符咒竟在擂台上生出一座半人高的小土丘——这正是大比之前,秦汜修交予他的土生符。

陆开明刚从怔神儿中缓过来,就见那土丘后窜出两只火兽,待他出手解决掉后,回头又发现自己的另边也出现了一座土丘……如此循环往复后的片刻间,三丈见方的大擂台上就已错落有致地布满了小土丘。

闲之屿蹲躲在其中一座后面,对着台下的秦汜修和姜靳安吐舌扮了个鬼脸。[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om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咳咳,好不要脸的战术。”姜靳安不禁笑得咳嗽起来。

“浪费。”秦汜修冷冷道。

想要阻挡风,闲之屿首先能想到的就是土了,深知自己赢不了陆开明,他只得剑走偏锋,于是急中生智,想到这么个奇葩的打法。

完全领悟到对方心思的陆开明气不打一处出,愤愤然对着高台上说:“无忧婆婆,这难道不算犯规?!”

无忧忍笑忍得艰难,好不容易才摆出样子回道:“只要不落下擂台,如何都行。”

就在陆开明为无忧的偏心咬牙切齿时,不知施展敛气诀躲在哪个土丘后的闲之屿手握一粒石子,反手朝陆开明左边的土丘扔去,待对方循声转身防御时,又鬼魅一般钻到右边偷袭。

如此屡试不爽,打得陆开明措手不及,狼狈不堪。

随着时间的流逝,台下弟子都在不知不觉中惊奇地发现,这个外门弟子竟是占了上风的。

“陆开明只怕是要用那一招了吧。”连乐宣皱着眉头,不禁有些为台上之人担心。

随着他的喃喃自语,擂台正中的陆开明开始以左右云手卷动空气,以他为中心的界场从外而内产生了漩涡状的气流,由弱至强如太极之势,正同时朝他聚拢而来。

余光瞥见脚下的碎石也纷纷向着台中间挪动,闲之屿右眼大跳,只得祭出防御法器,运转全身灵气作甲,抵死相抗。

当陆开明周身的界场达到临点后,飓风终于自内冲击开来,顷刻间将擂台上那些土丘掀起,飞沙走石之中连台下弟子都惊呼不止。

东方明庶风、东南清明风、南方景风、西南凉风、西方闾阖风、西北不周风、北方广莫风、东北融风,八方之风聚一,风动铳生。

待到一切沉静下来后,更令人讶异的场面出现了——闲之屿竟还死死立在台上。

防御法器已然被毁,擂台上的土丘也无影无踪,秦汜修给的土生符亦用完,闲之屿半跪在台边,后脚脚跟已经悬空,浑身上下都疼得近乎麻木。

但他的心里却很是爽快,千钧一发,生死之间,他由衷地享受这种令人着魔的感觉,甚至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输就输了,在那儿发什么疯。”陆开明慢慢向他走去,酝酿着最后一击。

“别急啊,我这才刚准备疯起来呢……”

闲之屿最后抽出一张火烈符,死死握在手心,抬头朝陆开明咧嘴笑道,“有一种火,风是吹不灭的。”

他竟要把攻击用的火符作打火石来使用!

死亡的气息瞬间笼罩了陆开明,眼前这个人,分明是疯到想要与他玉石俱焚。

下一刻,铺天盖地的火焰已经席卷了整个擂台,熊熊烈火如猛兽般吞噬着一切;火光冲天,映红了所有人因怔忪而瞪大的双眼。

……

没死吧。

朦胧中,闲之屿下意识摸了摸身子,又摸了摸脸。

“放心吧,没毁容,美着呢你~”

连乐宣的调笑声突然出现在耳边,生生让闲之屿打了个寒颤而后清醒过来。

躺在竹床上,阳光从窗外倾入,看到连乐宣坐于床边执镜掩笑,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句“我在哪儿”。

得知这里是点鹤台上专为擂台赛受伤弟子治疗的房间后,闲之屿急忙又起身接着询问大比的结果。

“放心,你赢了,陆开明直接吓得跳了擂台。”连乐宣扶他靠墙坐好,“不过你也算命大,那么强的火焰竟没将你烧伤,只是燃空了你全身的灵气罢了。”

闲之屿试了试,气海里的确只剩几丝微弱的灵气还在游走——

只要没把自己玩死,都能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其他人呢?”秦汜修呢,有没有最后胜出。

似乎就等着闲之屿问他这些,连乐宣激动不已,马上就滔滔不绝起来。

苏霁白虽毫无悬念地胜了第二局,但似乎被苏甯茹打击得不轻,从头到尾都沉默不语;同是外门弟子的姜靳安在对阵陈朝风时,过手数招后好像突然领悟了什么一般认了输,最后在第二场胜出;其他的内门弟子闲之屿并不认识,所以只听了个大概。

“秦汜修呢?”快说重点呀大哥。

“你猴急个什么,”连乐宣掐着梅花指用镜子砸了他的头,“我这不正要说到精彩的地方……”

“就在你被浮鸢峰虚映棠长老带走后,秦汜修的脸就阴得跟云憩湖结的冰似的,虽然他平常也是那个样子……紧接着你的那一场他正好对上我,杀气一阵一阵根本压不住,吓得我哟~怎料他却马上认输下场了,我也就不战而胜,结果他第二场恰好抽到了陆开明……”

“一炷香,”连乐宣唾沫横飞,用手指在闲之屿眼前摆了个一字,“他就用他那个奇异的灵气线把陆开明五花大绑了,扔在擂台中间跟捆猪猡似的,要不是无忧婆婆出声制止,谁知道他还会做出什么事来——不过真把我给乐的,特别是听到陆开明那二愣子的惨叫,看他以后还怎么狂……”

“那……他人呢,我是说,秦……秦汜修。”忍不住继续追问。

“刚我进来前还看见他站在你床前一动不动跟送丧似的,结果他瞧见我进来转身就走了。”

闲之屿表面上平静如厮,脑子其实已经吓得卡壳,说话都快要不利索了。

这还是那个秦汜修吗,低调到恨不得变成透明人的秦汜修,居然得罪陆家来帮自己出气?!

不会有什么阴谋吧,怀疑;外面是不是下红雨了,假设;真是好兄弟,一辈子!感激涕零。

看着眼前傻得出窍的闲之屿,连乐宣还想逗上两句,可这时虚映棠长老走了进来。

“我再瞧瞧他是否还有暗伤,你先出去吧。”

连乐宣应了声,恭恭敬敬退了出去。

知道自己是被这位浮鸢峰长老所救,闲之屿连忙想下床行礼,却被对方按回了床上。

“虚礼就免了。”坐于床边确认其脉象无误后,虚映棠盯着他的眼睛笑道:“虽已无大碍,但以后可莫要再做此傻事。”

闲之屿点了点头,还是忍不住赞叹面前这张祸国殃民的脸,特别是在对着连乐宣相顾半晌后。

“我挺喜欢你的,”虚映棠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作我徒弟可好?”

喷,长老你说话能别带大喘气吗。

还没从方才秦汜修的事情上缓过劲儿来,闲之屿觉得自己又一次受到了惊吓。

虚映棠或许以为他是又惊又喜地默认了,便从储物袋中拿出一把纹样繁复精致的长剑,置于闲之屿的手边。

“如果你答应了,这件法宝就算是见面礼了,不过我还有一个条件……”

听到“条件”二字的闲之屿立马就从浑沌中清醒过来,“不知虚长老的条件是什么?”

看到面前之人表情骤变,两眼瞬间从呆滞转为精明,虚映棠嘴角不禁上翘得更甚了。

“和你一起的那位叫秦汜修的弟子,我想他就快要离开皏涞派了,在他离开之前,用我送你的这件法宝,杀了他。”

情绪本来就像飞一般大起大落的闲之屿再次被虚映棠这句话中可怕的信息量给轰杀至渣了。

27.27|心援意护,鹤来之变

闲之屿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已经开始尽力理清乱麻的思绪。(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

也许又是一次测试。

之前用上品法器,这次用长老亲传弟子的位子……挑拨离间,是虚映棠惯用的伎俩,亦或是说他的乐趣所在。

老狐狸这次是想玩什么,要他杀秦汜修,他脑子里必须得灌进一百只黄字滔才会答应吧。

不杀,也许会被虚映棠弄死;杀,被秦汜修弄死得更快。

你当我傻?

“好啊。”闲之屿欣然接受,小心翼翼捧起长剑法宝,凤眼中闪烁着其上辉光,“不过,我与秦汜修之间,虽不算亲密无间,也至少形影不离,能向长老你求个理由吗?”

“形影不离?”虚映棠忍不住捧腹,他衣袖上绣着的鸿雁双翅也随之上下摇曳,“既然如此,你可知他在我浮鸢峰下杀了多少内门弟子?”

诶?

看见闲之屿眼神中一闪而过的诧异,虚映棠继续说道:“从冯庆开始,然后是陆家的三位……我作为浮鸢峰长老,虽不是对下面的情况掌握得一清二楚,也容不得有人在我眼皮底下杀人夺宝。”

冯庆,陆家三人,闲之屿打听过他们的消息,告之皆亡,没想到真的死“亡”。稍微自恋地想过去,似乎都是秦汜修在为他扫清障碍——

怪不得这几年都感觉相安无事的,原来是有田螺姑娘在背后补篓子吗,泪流。

“没想到秦汜修竟是如此之人,”闲之屿眉头一皱,义正言辞地说,“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只不过他既能杀如此多内门弟子,虚长老如何觉得我就能一举成功,仅靠着您这法宝行吗?”

老狐狸你就装吧,容不得?我看你是喜欢的不得了,否则怎么会一直纵容至今。

先答应下来,顺便捞点好处,再做打算。

“这把剑可是筑基期弟子都难求的法宝,你不是与他形影不、离、吗,乘其不备出手即可。”虚映棠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吐血,死老狐狸,够狠。

“那虚长老就等我的好消息吧,我定不负期望。”心里想揍死他,表面上还是要继续保持微笑。

“对了,这个是无忧婆婆给你的奖励。”

青玉小丹瓶,里面是所有炼气期弟子梦寐以求的筑基丹,总算到手。

送走虚映棠,闲之屿仰身躺回床上,心内五味陈杂久久不能平静,在与对方打太极一般你来我往互相试探后,剩下的只有愈渐稀烂的摊子还有愈渐迷茫的前路。(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

虽然他曾经也一直对秦汜修有所猜测,但这和突然从第三人口中得知是完全不同的,且不论杀人这件事本身的对错,冯庆和陆家派来的人的确是要置他于死地的。

别人要杀我在先,我为何不能出手反击。

闲之屿用手臂挡着眼,纠结之中突然想起了漠清,他的经历完整演绎了人何以成为他人地狱的过程——被陷害被算计被屠戮满门,受之以恶便还之以恨。

漠清虽外表冷绝,其实对任何事情都投以十二分心力,不留余地,一生以蛮力拽动情与仇,恨与怒。

每次看到别人讽他“狠戾至此,睚眦必报,当是修仙还是修魔”之类云云,闲之屿都会愤然留评反击。

轻仇之人,必然寡恩。

而现在,秦汜修正在代替他变成第二个漠清,无论出于什么思量,他在为闲之屿杀人,替他抵抗外界的恶,反抗内心的黑暗。

一切都只是因为自己还太弱太天真,没人照拂就必死无疑。

愧疚,又愤恨。

闲之屿把虚映棠交予的那把剑收起,当下便做出了抉择,必须马上告知秦汜修此事,让他有所准备,指不定虚映棠转头又玩出什么新花样。

急忙整理好衣衫跳下床,推门而出,却发现他所寻之人正静立在一旁,似乎也在等待他的出现。

四目相对,闲之屿只觉得自己的眼神躲闪得不像样……

完全不知道如何开口,犹犹豫豫只得放弃——不知虚映棠会不会用术法监视他的一言一行,今后再另找机会好了。

“闲之屿,”秦汜修突然很认真地喊了他的名字,“我有话跟你说。”

心脏不知为何剧烈跳动起来。

可对方却意外地沉默了,只是继续朝点鹤台中弟子聚集之处走去,闲之屿跟着他,两人前后无言。

“大比之后我就要走了,提前向你道别。”秦汜修终于开口。

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不过离开也好,怎么也比继续待在浮鸢峰的虚映棠眼皮底下安全。

“……也是,我觉得以你的实力,在皏涞派当个外门弟子太屈才了。”

心里明明像丢了一般空落落的,却还要假装开心的样子,真是让闲之屿无比郁闷,如此便漏听了秦汜修紧接在后面那句轻声的“你呢?”

正当他驻足想要转身说些什么的时候,天上忽然一道遁光划过,最终落在高台之上,神色之中似乎有急事通报。

无忧听后掐指一算,交代了数句,各峰长老便齐齐化作五色遁光向四面离去。

看到如此变化,台下弟子纷纷交头接耳猜测不止,直到无忧打出噤声的手势。

“炼气大比最后一项,十六位得到筑基丹的弟子都可乘玉鸻舟在鹤来山中心的云憩湖上修炼三十日,我期望到时会有人直接筑基成功。”

语罢弹指,一艘青玉色的巨舟从她的头顶缓缓驶出,群鹤伴,唳声动天。

云憩湖,相传是鹤来山中心灵眼所在;玉鸻舟,有自带聚灵法阵。乘玉鸻舟于云憩湖上修炼,犹如灵气灌体,乃是弟子大比胜后继筑基丹以外最大的奖赏。

待十六位弟子皆登毕,巨舟又缓缓升空,顺着鸾翱峰山势缓缓向最下方天池驶去。

待到玉鸻舟消失于视线尽头,无忧才又开口对留在点鹤台上的弟子说道:“大家从现在起,无论遇到何事,都切勿离开此处结界,有我在此,自会保各位无恙。”

如此一说,大家心下自然明了,在炼气弟子大比结束之时,鹤来生变。

……

云憩湖鸟声俱绝,水汽氤氲,从舟中只能窥其朦胧身姿;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上下一色,湖上影子,唯舟一芥,舟上人数粒。

可惜闲之屿却无心赏景,老实盘腿坐于舟中修炼。

心绪纷乱,致气息紊烦。

他只得睁开眼睛,默默凝视那立于舟栏前眺望雾景之人的背影。

从这个角度看秦汜修,精瘦颀长,顶于天立于地,却又影影绰绰。

“我说你们两个人呐,不是他悄悄望着你,就是你偷偷瞅着他,有什么话就直说呗。”一个熟悉的声音生生拽回了闲之屿早已落到别人身上的神与情。

伴随着断断续续的咳嗽声,那人盘腿坐到了他的身边。

“姜靳安……”闲之屿无力反驳只得苦笑,“我表现得有这么明显吗?”

点了点头,姜靳安忽然作恍然大悟状,“啊,擂台上不要命地玩,被秦汜修骂惨了?”

滚滚滚。

“你不赶紧去修炼,过来找我闲扯什么?”斜了他一眼。

“提前跟你俩道个别,免得今后没机会了。”姜靳安即使笑起来,脸色也依旧惨白,“本来想与你俩交个朋友,不过还是算了,情多累人。”

闲之屿有些惊讶道:“你也要走吗……”

“也?”听到此处,姜靳安终于了然,忍不住拍着他的肩膀谆谆告诫道,“他若要走,你大可以肝胆相随。看你平时行事冲动又不计后果,在这种时候倒忽然思前想后心事重重起来。”

姜靳安你一个人都在那脑补了些什么……闲之屿汗颜,还有行事冲动又不计后果是什么鬼?

不过有些话也在理,虚映棠之事还是尽快说出来比较好,拖得越久,导致的误会可能越大。

秦汜修,虚映棠叫我杀你,不过被我拒绝了,我知道你是个好人。

扶额,这样说好像更不对劲。

闲之屿决定先问问姜靳安,转头却瞧见对方拿出了一块正中心镶嵌着浑象的阵盘,右手飞快地打着禁制,浑象中恒稳圈与恒显圈交叉旋转不停,最终两圈合一。

“我得先道个歉,可能你们没办法这么顺利地走了。”姜靳安轻轻说道。

说罢突然平地腾空而起,完全不像一个炼气期弟子的样子。

待闲之屿反应过来时,却只见眼前飘下的三根羽毛。

仰头望去,姜靳安背后竟生出一对紫绿色的翅膀,他左手端着阵盘,肃然像云憩湖面一指,仿佛开了一道门般,湖中央忽然搅起巨大的漩涡,骇浪袭来,瞬间就将玉鸻舟掀翻,舟上弟子无一幸免齐齐落入湖中,被湍急的水流卷入。

闲之屿亦随之落入,狠狠灌了几口水,视线一片模糊,意识逐渐涣散,世界颠覆。

睁开眼,猛地吸了一口气。

上一秒还在水中,而下一秒却躺在了平地上,这是什么情况?!

视域里一片艳红,仿佛火焰燃遍了天际,有一片落于额际,捻起一看才发现自己原来正身处枫林之中。

挣扎着坐起,终于看到四周与自己一样神色迷蒙的其他弟子。

从枫林的罅隙看去,头顶依旧倒立着一座山峰,从天际垂下,青翠似滴。

“这是,又回到鸾翱峰了吗?”闲之屿不禁喃喃自语道。

“我恐怕头顶的才是鸾翱峰,而我们正在凤翥峰上。”秦汜修的声音突然从身边响起,让闲之屿慌乱不定的心马上平静下来。”

如果云憩湖是一面镜,穿过这面镜,世界倒转,以下为上,至下而上,如此便到了凤翥峰。

昔日在鹤来山上建此阵者,必定举世无双。

当然,现在并不是感叹此事的时候。

28.28|妖族之乱,吐露衷肠

千枝复万枝,枫叶似血残红。[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www.mianhuatang.la]

九霄上倒垂之峰摇摇欲坠,压抑之感比在鸾翱仰望凤翥时更甚。

嘁,竟还有第三波人在打主意吗,失策。

苏甯茹双手握拳,指骨关节分明。

“甯茹,你没事吧。”连乐宣急忙翻起身来环顾四周,“小白呢,刚掉下水时我明明也抓住她了……”

“快走,别待在这里。”苏甯茹突然说道。

连乐宣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发现不远处陈朝风与陆卿妍二人正立于枫树之下,面前围绕着其他数位内门弟子,陆卿妍说了些什么后,这些内门弟子突然齐齐伸臂咬住了自己的手腕。

看见他们伤口处流下的都是青色的液体,饶是连乐宣尽量保持镇定,也惊到寸步难移。

“快走。”另一个声音从身侧不远处传来,循声望去,秦汜修正拉着闲之屿迅速逃离,转眼间就窜进了枫林中。

而那些咬了手腕的内门弟子,都像中了邪一般嘶吼着追两人而去。

就当连乐宣将视线转回时,陈朝风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他和苏甯茹的面前——

白底绣青竹外衫,君子如风。

陈朝风温和莞尔一如往常,但在此时此刻却有着说不出的诡异。

苏甯茹侧身挡在连乐宣的身前,却引来他更难以名状的笑容:“甯茹,你在害怕什么,来我身边。”

她反手压着连乐宣往后退了一步。

看到苏甯茹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陈朝风笑容忽敛,冷冷抬起手伸向她。

就在他快要碰到的一瞬,忽有黑雾从苏甯茹的胸口弥漫开来,雾中一只手“啪”得扇开了陈朝风抬起的臂膀。

“虽然附着在了一个漂亮的皮囊上,但我还是能闻到你身上那恶心的腥臭味,还不赶紧把爪子缩回去,烈狗。”

黑雾散去后显现了一身形高壮之人,紫瞳乱发,宽衣大袖,袒胸露臂,脚踩木屐;他半躬着让自己能平视陈朝风,两颗犬牙随着嘴唇开合若隐若现。

“绝魇?我还以为你已经跟着魔尊殉了身,没想到却附在个残宝上成了个炼气小丫头的护卫。”陈朝风见到眼前的魔族青年只是残魂,不惊不乱淡淡笑道。

“呵,我也以为你跟着你们玉座殉身了呢,可怜了我家小安子还要收拾这烂摊……”

“闭嘴!”听到此处的陈朝风突然怒不可抑,面目狰狞之下似乎将要现出狼型,“玉座没死。而且,再于我面前以言语戏弄鸩安护法,小心我把你残魂打散。”

“你现在也无非是分神附体,狂什么?”绝魇周身黑雾暴涨。

看到面前两人似乎无暇顾及其他,苏甯茹偷偷示意连乐宣,一鼓作气,跑!

“哼,想逃?”先前都缄默不语的陆卿妍突然跟上,起手就要将他们拦下。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la

苏甯茹漠然地瞥了她一眼,祭出手中银华镜,轻轻吹气,镜面如水纹荡漾;而陆卿妍身后不知何时亦出现一镜,眼见她周身随之震颤,瞬息间就因失去平衡而坠落。

被迫看到了这一切的连乐宣如死安静,跟在苏甯茹身后半晌才憋出一句话,“甯茹,这到底是……”

“莫要问了,以后有机会再同你说。”苏甯茹皱眉咬牙,心事重重。

都想浑水摸鱼,不料却把这池水越搅越混乱。

……

“诶!你说姜靳安、陈朝风、陆卿妍可能都是妖族或者被妖族附身,那些弟子腕子里全部藏着摄魄失魂丹的丹液?!”

秦汜修与闲之屿在枫林中急速穿梭,不曾想危险也逐渐地笼罩了他们。

“方才确认的,”秦汜修稍顿后继续道,“你的朋友薛冰涣应也是为此事而死。”

“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无忧婆婆或者其他长老……”

“与我何干?”秦汜修打断他。

闲之屿无言以对。

正当两人集中精力继续飞奔时,靠近山顶处忽有一道天雷劈下,电光迸溅之后赤色枫林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竟是漫天飞雪,银装素裹。

难怪之前在鸾翱峰上看到头顶的山峰隔一段时间就会变色,原来是因为这里的气候会像如此突然变化。

闲秦二人相视而明,这熟悉的阵法几乎陪伴了他们在浮鸢峰的数年。

“阵眼应该正好就在山顶中央的灵眼处了,先去那里再想办法出去。”闲之屿闭着眼睛捕捉还未被雪埋葬的微弱清香。

就在此时,一股不祥之息骤近,秦汜修连忙拉了闲之屿一把,可为时已晚——噬用摄魄失魂丹丹液的变异内门弟子竟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到了他们身边,一击就在闲之屿背后留下了三道血肉模糊的爪痕。

看着闲之屿忍着剧痛踉跄着躲避对方连串攻击,秦汜修发现他们已经被包围。

一共有八只。

看来除去他们认识的几位,剩下的内门弟子全都被妖族操纵。

而此时此刻,对方正要致他俩于死地。

秦汜修身上杀气弥散,鬼魅一般在雪中隐了身形,不一会儿,就有变异妖物身首分离而亡。

自从上次的傀线被这种妖物挣断后,秦汜修就仔细思量过对策:加强灵气化线的硬度,对于妖物最脆弱的咽喉,出手便直接绞断。

可就当第二只妖物破碎的尸身洒落到秦汜修面前纯白的雪地中时,他的意识突然涣乱。

“漠清,漠清,漠清……”

耳边的幻听越来越严重,眼中明明纯白的雪景又一次化作了残尸血海,脑子里疼得仿佛要炸裂开来。

终于,有什么东西冲破了桎梏,从他心底缓缓晕开:是记忆,两千年的记忆。

原来,我就是漠清。

“杀。”

杀掉面前所有活物。

秦汜修缓缓抬手,朝他飞扑而来的一只妖物忽然剧烈抽搐,浑身瞬间被冰冻,通体结出的冻疮泛着幽蓝色的光泽,接着冻疮绽开,血肉交缠之间仿佛开出的红莲。

望着脚下的一滩黑红色的血水,秦汜修的嘴角忽然扬起。

凄厉的哭声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笑声。

耳边只剩下笑声。

……

闲之屿在先前对阵陆开明时将体内灵气一用而空,没想到如今会有此变,只能运转着耗费灵气最少的弄羽诀,在旁边扔出木藤符缠住妖物,以求尽量降低它们的速度让秦汜修有机可乘。

就在他看着这些妖物被单方面虐杀时,秦汜修突然半跪到地上剧烈地干呕起来。

而那些妖物已经冲上。

心下大惊,闲之屿正准备祭出虚映棠交给他的宝剑抵挡攻击时,秦汜修竟缓缓起身,将一只妖物直接凝霜化水。

秦汜修在使用八寒无间诀,伤人先伤己的至阴心法,而这个世上会此心法的人只能有一个——

漠清。

闲之屿突然就觉得剩下的那五个妖人一点儿都不可怕了。

想哭,好不容易才让自己尽量别把秦汜修和漠清联系到一起的。果然任何自我洗脑都是枉然,秦汜修他就是漠清,无论先前是个什么情况,至少现在彻彻底底是了。

眼见秦汜修开始笑起来,闲之屿浑身的血液几乎倒流。

小说里漠清每次这样突然笑起来都是要发大招的前兆。八寒无间诀中青莲花地狱,方圆一里所有活物都将被冻裂成四瓣,宛若青莲。

刚正式与男主见面,一个招呼都没打就要挂吗,闲之屿决定还是抢救一下自己的小命。

“秦汜修!”几乎用尽全力大声朝对方喊着。

闲之屿未曾想到这一声呼唤竟直接驱散了秦汜修耳中回荡着的笑声。

而就在此时,因为惧怕而不敢上前的妖物似乎感到秦汜修身上的杀气在逐渐消失,便试探性地冲杀上去。

一道白光穿过了妖物的咽喉,将其中一只瞬间击杀。

闲之屿下意识挡在了秦汜修身前,最终还是祭出了虚映棠交给他的宝剑。

还好这东西不是假货,正当闲之屿舒气的时候,一只手突然揽住了他的腰,身体一轻就被人捞起往山顶遁去。

……

躲进一个离山顶不远处的荒弃巢洞中,闲之屿小媳妇一般安静地盯着秦汜修在洞口处布下隐匿禁制与阵法,待对方转过身来时他又低下头默念着“别看到我,别管我”之类的话。

余光看见对方盘腿坐到对面洞壁前闭眼调息,闲之屿才松了口气。

“你那把剑是哪来的,”秦汜修突然睁开眼望向闲之屿,那双眼已经变成泡过凶险、世事老辣的眼,那是属于漠清的眼,“与陆开明拼命的时候还没有,虚映棠给你的?许了他什么条件?”

得,也不用纠结说不说了,人家光看我脸色就快猜出来了。

闲之屿生无可恋,一遇到漠清,自己心里这点小九九就直接被秒杀成狗渣渣。

“他……他要我用这个杀你,事成后就收我当弟子。”坦白从宽,抗拒从死。

“呵,你应了?”

“怎么可能?!”闲之屿差点跳起来解释,“我当然是假意应了来稳住他的,我怎么可能会杀你……”

他虚映棠就算喊我爹我也不敢啊,杀漠清?小说里的死法可以一口气爽够了。

“那你为何如此紧张。”秦汜修眼睛一眯,杀气随之散开。

“我我我……我不是因为这个紧张的,”闲之屿吓的差点咬了舌头,“要我从头说起吗?这个理由有点长,就是我其实是……”

“闭嘴。”

噤声继续低头作小媳妇状。

“你……过来。”秦汜修的声音突然柔和了下来。

完了完了完了要死要死要死,不会是要找我秋后算账吧。

闲之屿非常想直接飞扑过去跪下喊大大,转念又觉得不行,漠清最讨厌别人刻意讨好他抱他大腿了。

“你也离我不远,有话就直说吧,我听得清。”高冷地抬着头,纹丝不动。

“再不过来,我就过去了。”

老老实实挪了过去。

秦汜修让他背对自己而坐,一只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

闲之屿忍不住抖了一下,是要先卸掉手吗?

秦汜修进而抚过他的后背……

又抖了一下,看来是要抽筋拔骨。

“那个,商量个事行不?”闲之屿哆哆嗦嗦地说,“能……能给我个痛快吗?”

……

“啊——!”惨叫声在山洞中回荡着,回荡着。

闲之屿快被背后传来的剧痛折磨得流出眼泪。

“秦汜修,你个杀千刀的!你居然把一瓶药都泼我背上,疼死我了。”这种时候闲之屿也不怕死了,他只想骂人。

“不是你要我给你个痛快吗。”某人云淡风轻地回道。

以前看小说的时候不觉得,现在认识以后才发现——这都什么破人啊?!心真黑,粉转路人黑不解释。

“妖物爪上有毒,如此伤口就能尽快愈合,”秦汜修呼出的气息扫过闲之屿的脖子,他似乎离闲之屿很近,但说话的声音却越来越小了,“别再用那把剑,可能有问题……”

闲之屿突然觉得身后之人压在了他的背上。

疼疼疼啊大哥!

转头一看,秦汜修就这样靠在他的肩膀上……晕过去了。

29.29|红尘聚散【第一卷终】

靠山山倒,靠人人跪,这是闲之屿对此时此刻的评价。(www.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说’)

秦汜修躺在他面前,情况非常不乐观:意识模糊,眉头痛苦地紧皱,身体都开始结霜了。

八寒无间诀,伤人先伤己,正在逐渐蚕食着他的生命,典型的过度使用导致的心法反噬。

你咋就这么喜欢这个破心法呢?

闲之屿无语,小说里好歹是从筑基期开始练的,现在重生了倒好,一上来估计就要把自己给练死。不过闲之屿这人所拥有的各种“优点”之一,越是在紧张的情绪里,越是能想出些神经的点子。

漠清修炼的心法叫八寒无间,我修炼的心法叫六阳心火,听起来还挺有点以阳克阴的感觉,要不然就死马当活马医?

顾不上太多,闲之屿连忙运转起功法,握起秦汜修的一只手,顺着经脉将锤炼过的灵气一点点渡入他的全身。

搓上一搓,外带哈口气,尽量先让秦汜修身体暖和起来。

秦汜修的表情看上去是不那么痛苦了,但原本因为呼吸而上下起伏的胸膛也渐渐不动了……挺好,人估计也快没气儿了。

完了完了完了,我不会把漠清给弄死了吧——三界杀神漠清,小山洞命丧逗比□□——这画面太美,闲之屿不敢想象。

伸手在鼻子前面探了探,没气;靠在胸前听听心跳,很轻;摸摸脉搏,微弱到几乎没有。

闲之屿看起来镇定,心里还是有点慌。

忐忑不安坐了半晌,直到洞外又一道天雷劈下,电光迸溅之后原本的漫天飞雪又变成了叶落枯黄;不过这次他清楚地看到天雷是劈到了一株怪异的巨树上,而且连续闪了三次。

瞳孔倒映着落叶金黄的光芒,闲之屿突然领悟到了什么,从储物袋中拿出姜靳安先前送给他的计时灵晷,又捡起碎石块在地上画着。

站在洞口,目所能及处只能看到三株这种怪树,皆呈环绕之势排列在距山顶不太远的山腰上,而且无论周围的景色如何改变,此树始终长青。

等了整整一个时辰,天雷终于再次劈下,而且正好落到方才那巨树旁边的一株上,这次闪动了四次,叶落枯黄再次于一瞬间变成茫茫浓雾。

凤翥峰大阵简直妙不可言,闲之屿在心中大胆地猜测了一下,这种环绕在山腰的怪树应该共有十二株,每一个时辰就会有天雷按顺序劈下,然后改变整座山峰的气候。

要是姜靳安在就好了,说不定还可以据此推演出破阵方法。

呸呸呸,姜靳安那个鸟人,把他和秦汜修坑个半死,要不是现在自己只是炼气的修为,一定揍得他亲娘都不认识。

再次坐回了秦汜修身边,发现他的身体终于有较明显的呼吸起伏,脸色也缓和了许多,闲之屿差点喜极而泣,又忍不住戳他埋怨道:

“漠清你大爷,还不是靠着我怒喷作者才能重生的,以后一定要罩着我好好报答我知道么,要是你敢要我小命,小心天打雷劈。”

等等,天打雷劈……

闲之屿连忙掏出身上所有能攻击的东西摆了一地:宝剑一把,木藤符数张,水涌符若干。

宝剑还是尽量别用了,某人晕过去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不能不听;如此一来就只剩几张攻击力不太强的符了。

如果一切都依照他心里所想的发展下去,应该可以一举消灭掉外面剩下的四只变异妖物,但是只要有一点意外,自己的小命可能就真的要交代了。

真的从未想过,自己会在这种时候遭遇漠清曾无数次面对过的生死存亡,进退抉择。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

只能尽人事,搏天命。

与其蹲在这里等对方找到,还不如主动设计杀个措手不及,解决掉最后这几个祸患,他才能安心背着秦汜修出去找那个劳什子阵眼。

下定决心后,闲之屿马上开始打坐调息,尽可能地回复灵气。

时间慢慢流逝,距离凤翥峰下一次气候变换还有一刻时,他已准备万全,屏息敛气悄悄离开了山洞。

******

变异妖物的灵智很低,完全是靠着野性的本能来攻击;一直对他与秦汜修穷追不舍,应该是听从了一个简单的命令。

远离山洞之后,闲之屿开始奋力制造动静,如果那些妖物得到的命令只是单纯地抹杀他俩的话,过不了多久应该就会追来。

周遭浓雾弥漫,混沌一片,什么都看不见,树影显得如此缥缈无依,连头顶的太阳都只剩下一团红晕,迷茫之中发出微弱的光。

大雾虽于己不利,对敌人亦不利。在模糊的视域中,太过于关注目标,就会忽视周围的环境。

如此又等了半刻时,他终于感受到了不远处扑面而来的腥臭和杀气。

来了!

原地绕着圈确认四只都在后,他才运转弄羽诀,带着它们朝最终目的地飞奔而去。

距离凤翥峰下一次气候变换,时间所剩无几,闲之屿开始在心中默默倒数。

六十、五十九、五十八……四十一、四十、三十九。

他已带着四只妖物到达怪树树底,抬头而望,参天枝干高耸入云,湮没在遮天蔽日的浓雾中。

因为看不清,他尽力展开自己的神识,集中所有的精力去躲避对方招招致死的攻击。

二十、十九、十八……十、九、八。

飞身掠起早就准备好的长剑,剑柄处绑着木藤符搓起来的藤蔓,藤蔓的另一头缠在怪树树干上。

闲之屿扬手全力将飞剑向天际垂直抛射而去。

六、五、四。

催动树干上贴的整圈水涌符,脚底马上就感受到了水流冲刷。

三、二、一。

最后的最后,闲之屿拼死向远离怪树的方向腾空跃起——

天雷准时降下,击中飞剑、通过藤蔓、顺着树干、水流,直冲地面。

电光骤明如陨星坠地,雷鸣爆响如山鬼唳天。

树下十米之内所有移动的活物都会瞬间被雷电击倒,而倒地后,必死无疑。

闲之屿此时已经重重摔在了十米开外的地上,滚了数圈啃了好几口泥才停下。

天雷过后,“哗啦”一声,大雨应时而至。

不敢有所松懈,他忍着浑身疼痛起身,连滚带爬回到怪树底下,捡起已经变成废铁的宝剑,朝怪树周边躺倒着的四只妖物脖颈处狠狠地刺去,确认它们已经死绝了后,才扶着额头笑了出来。

被暴风雨淋走了半条命,闲之屿完全是靠一点意志力才支撑着回到了山洞,朝秦汜修自语一句“没事了”就倒在了他的身侧……

******

也不知道晕了多久,当他醒来后,山洞外已经从大雨滂沱变成了花瓣舞霰。

而站在他面前的却是他打死都猜不到的人。

银线绣裳紫裙,肩上纹饰旖旎的金鱼草逆光生晖。

闲之屿下意识往身旁瞧去,还好,秦汜修衣衫完整睡颜平静。

苏大小姐靠在对面的岩壁上,看全了面前之人慌乱的样子,不禁抱臂冷笑道:“刚进来的时候冷不丁见你俩横尸此处,还以为秦汜修跟你殉了情呢。”

“呸呸呸,瞎说啥呢,谁横尸了,谁殉情了?!”闲之屿没法待见苏甯茹,白眼儿直翻,“话说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她脸色微变,手中忽地多出一面小铜镜,似乎在强压怒气而质问道,“我也很想知道,顺着这本属于苏霁白的镜子,找到的人为什么会是你?!”

真是天大的冤枉,闲之屿喷血,这锅我可不背。

“你那什么眼神,这还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她给我的,后来我就一直带身上了,这只是友情的见证,懂?”

苏甯茹将铜镜抛回闲之屿怀中,“收好你友情的见证吧,可惜这是我唯一能找到她的办法……”

“诶,”难得看到苏甯茹露出如此担忧的表情,闲之屿倒有些为他先前的态度感到抱歉了,“小白出什么事了?”

“从我们刚传送至凤翥峰的时候就不见人影,如今那些变异成妖物的内门弟子还在四处打转,如果她遇到了,很难全身而退……”

“那个,如果你说的是那八个妖人,已经被我和秦汜修全部干掉了……”闲之屿默默接过话茬,“所以我俩就成现在这幅模样了……就,别多问。”

苏甯茹刚要露出一丝惊讶的表情,一团黑雾卷进洞中,转息没入了她的胸口,过了一会,她的脸色便青白如铁。

“还是败了吗……恩,你好好休息……无事,还会有机会。”

等她与那团黑雾交谈完毕,闲之屿马上摆了摆手,“我什么都没看见,也没听见。”

如果没有看错,那团黑雾应该是魔气,这个苏甯茹和魔族或是魔修有什么瓜葛吗,还是别蹚这汤浑水为妙。

对方似乎并不以为然,莞然笑道:“放心,这只是我家族传承而已。”

闲之屿知道妖族来此处是为了仁王剑,估摸着现在正在为此与无忧大打出手,根本无暇顾及其他;而苏甯茹除了要找小白,似乎还有其他目的。

两人各怀心事,讨论过后决定还是先到山顶阵眼处找到出口,再做其他打算。

背着还昏迷不醒的秦汜修,闲之屿跟着苏甯茹走出了山洞。

******

凤翥峰顶,祭坛大开,玉台正中心矗立着足有一人高的长剑,剑鞘纯白如雪,透萤无暇。

仁者无敌,王道天下,仁王剑。

浑身血痕,呈现半狼之型的“陈朝风”面对此剑,泫然而泪下。

缓缓伸出手,小心翼翼想要触碰……

“烈阆,我知道你想要仁王剑,但你随意糟践我门下弟子,又乱我门派安宁,我不能容你。”

随着此声大喝,无忧本体与剑光同时而至。

眼见仁王剑无法取得,烈阆干脆使出全身气力与无忧缠斗起来。

当闲之屿和苏甯茹走到山顶时,正好望见半空中短兵相接遁光纠葛的激斗场景。

今天要不要这么倒霉,越是怕什么越来什么!

正当闲之屿抓狂之时,有人突然从身后把他俩连同背上的秦汜修一齐扯到了祭坛最外的石碑之后。

在三人身体上飞快打出几个隐匿禁制后,此人又伸出食指比了个“嘘”。

定睛一看,竟是虚映棠。

半空中无忧十具化身皆显,各执一虚空剑影,以十千天子幻阵迅速击败了只是附着在陈朝风身体内的烈阆。

搂起被烈阆弃体的陈朝风,无忧正打算一剑灭掉将要逃离的分魂,却被突然袭来的浑象球生生搅断了剑影。

“无忧,对不起了,烈阆这次的确做得太过,但他好歹与我一起跟随玉座近千年,这次就饶他一次吧。”姜靳安手持浑象阵盘,停浮于无忧面前恳求道。

“鸩安,好久不见。”无忧望着他,表情一时由怒转悲,“既然刹迦将仁王剑留于此处,便是有他的考虑,你们比我更了解他,为何要用这种方法过来强抢。”

“玉座……他还在这里吗?”鸩安轻轻问道,“这凤翥峰的阵法,还有鹤来山其他所有的幻阵,都是他布置的吧。”

“他在百年前就已经离开,他说一切由他而起,所以要去赎罪。”无忧皱着眉头,似乎要哭了,又似乎只是单纯的怀念。

鸩安只是“嗯”了一声便再无言语。

就在二人于半空中叙旧之时,闲之屿忽然看到一个人影正在靠近祭坛正中心的仁王剑。

苏霁白!

石碑后几人皆认出了她的身影,苏甯茹想冲上去唤住她,却被虚映棠从身后抓住并捂紧了嘴巴。

看到苏甯茹焦急的样子,闲之屿咬了咬牙,一鼓作气冲了出去。

祭坛上的苏霁白双眸无神,好像失去灵魂的木偶人,她缓缓握住剑柄,竟一口气将仁王剑从剑鞘中抽了出来。

逆天玄宝出鞘,聚云卷风,天地变色。

逗我吗,不是说这世上除了玉座,没人能将仁王拔剑出鞘?!

闲之屿行至一半,被眼前的画面怔得停了脚步。

等头顶无忧与鸩安反应过来已经晚了,只见苏霁白举剑一挥,剑光所到之处,崩天裂地,真如传闻所说一般的可直接斩断空间。

一时声动如雷,自东向西,由南而北,山裂峰坠,人眩晕不能立。

不好,秦汜修!

闲之屿一拍脑袋,急忙想要折返回到石碑处,可此时苏霁白已然挥出了第二剑。

地面如碎片一般,开始崩坏坍塌,闲之屿尽力运转弄羽诀让自己不陷入其中。

就在他离秦汜修只有寸余距离时,地下陡起劲风一阵,吹起繁乱花雪迷住了他的双眼。

如此一闭一睁,他所立之处的土地已全部化作齑粉,瞬息间便和秦汜修双双落下。

一扇青玉色的巨门岿然渐显在他们身下的深渊底端,宛若通往地狱。门楣上一只九色光华高角白鹿傲然而立,鹿王之下数百种飞禽走兽各取一雕于其中,栩栩然也。

颠覆了整个凤翥峰后,六道畜生门再现下界。

狂风呼啸过耳,闲之屿正急速坠落,如此之下根本无法睁开双眼,虽然他一直拼命伸出手臂,但泪影迷蒙间,秦汜修已离他越来越远。

这是他平生第一次体会到如斯几近狂戾的绝望。

坠落渐缓,渐停,有人搂住了他。

闲之屿竟被人救下了……

悲痛的感情从空气中强硬地闯入肺部,周围的一切景色都渐渐湮灭,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剧烈的窒息感,让他一遍又一遍地加快呼吸。

直到视域被黑暗蔓延,他的口中还不停喊着秦汜修的名字。

身体开始不自主地抽搐,他终于在麻痹中倏然晕厥。

漫天花霰,红尘互相,散落而结聚。

魂游云间,不惧散聚。

30.第一卷番外|青鸾舞镜(1)

苏甯茹最喜欢镜子。[三↑四↑中↑文↑网mianhuatang.la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投之以笑,还以笑;投之以忧,还以忧。

但她又最讨厌镜子。

镜中的自己,假笑伪悲,仿若戴着一张面具……

【镜】

所有人都以为苏宛阡会跟着同父异母兄长姬长白留在重夙阁,可她最终却随柳无虑南下创立了皏涞派。

彼时苏宛阡为元婴中期修为,是柳无虑之下第一人,与柳无忧并立护派长老。

有人说她面若冰霜,心如蛇蝎,与柳无忧势同水火,因此待掌门无虑飞升后,便辞了长老之位,回到母家当了家主。

当苏甯茹方至髫年,她和许多本家,分家的孩子一起被送入后厅面见那个传闻中的家主。

所有人都说苏宛阡大限将至而膝下无子,如此是想要挑选一个合适的继承人。

他们等在后厅之外,秋风如飞鸟般掠过青苔斑驳的朱漆大门,容姿凌乱的杂草丛中,枯黄的花瓣正与泥土薄凉地缠绵。

眼前是士族们用来象征地位的门槛,曾有无数的尸体堆砌了它,未来亦会如此。

然后苏甯茹终于见到传闻中的家主,她正从手执的书卷中抬起头来,表情淡漠却纯粹,她的头发有些灰得发白,在窗边袅绕雪舞,偶尔遮住了眼睛,也被不紧不慢地拨开,抬起的一只手如雪覆梅枝般苍白削细。

测试很简单,五个孩子,一人执一刃,互相残杀,活者胜。她就在一旁静静瞧着,眸如桐烟,一点如漆,却又空无一物。

这是苏家人尽皆知的秘密,苏甯茹知道,其他几个孩子也早有准备。

当其他人都在犹豫着先从谁开始下手时,只有苏甯茹佯装要与她说话,手握利刃趁其不备狠狠刺去。

毫无悬念地被轻易拿下。

“敢对他人下手的有,但你是第一次敢对我出手的。”苏宛阡扼着苏甯茹的脖颈,像拈着一只蝴蝶,“明知道不可能杀死我,为什么还要出手?”

“疯子,蛇蝎,”苏甯茹放弃挣扎,只是狠狠盯着她,“我绝不会对我同族血亲动手。”

对方松开扼喉的手,忽地展颜轻笑,有如白梅临冰傲放。

“很好,你就是未来苏家的继承人。”

苏甯茹开始跟着她修炼,严苛到近乎残酷,每每无法承受,她都会冷冷告诫。

“记住,你要守护苏家,守护皏涞派,所以你必须是最强的。[三↑四↑中↑文↑网mianhuatang.la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在苏甯茹修为至炼气四层那日夜晚,见苏宛阡手捧一面银镜,月华像眼泪一般流泻在天地,抚过之处铺满了虚薄的悲悯,只是那时她年幼无知,后来回忆起时才心如绞痛,一个人,到底要经历怎样的世事,才能露出如此神情。

苏宛阡在那一天,把饱含记忆的十二昭明鉴赠予了她的未来。

【花】

苏甯茹日复一日的生活因为另一个人有了些许的变化。

那个人从家主的身后小心翼翼探出头,粉雕玉琢惹人怜爱。

第一天见面就被告诫这孩子只是个普通凡人,所以要保护其免于伤害。

苏霁白,她的妹妹。

那天苏甯茹得到了一只杜鹃编的花环,一个爱笑的跟屁虫。

苏家后山遍野的杜鹃花丛,她们嬉过,闹过,直到有一天苏甯茹看见苏小白蹲藏在花下,抬头望她,眼眶红肿。

“家主说我爹娘都死了,”问她为何事而悲伤,竟得到了如此答案,“甯茹姐,你也会死吗?”

“生死由天命,何必执着于此。”

看到对方迷茫地望着自己,苏甯茹无奈改口道:“放心,我不会死的,我可是修士,炼气可活百年,到了元婴就可活千年了……”

“那我也要当修士,”苏霁白信誓旦旦地说,“我要一直和甯茹姐在一起!”

仿佛一片羽毛惊落心间,触碰起细碎的温暖。

她以为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人温柔地对待她了,尽管看上去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苏甯茹的胸口上方,无数羽毛如霰雪纷纷,明明能感觉到有什么占据了整个身体,却完全摸不到,握不住。

让她等在原地,苏甯茹一个人跑遍山间杜鹃花丛,想要凑够一捧她最喜的纯鹅黄色编成花环哄她开心。

没想到傍晚返回后,却得到了苏霁白被妖兽攻击的消息。

晴天霹雳。

尽管伤势不重,但她高烧不退,意识模糊,连仙家丹药都无法医治,正当所有人束手无措之时,家主终于出手,在她各大穴孔扎上灸针,任她在阴冷的屋角躺着。

苏甯茹永远忘记不了家主望向她时怨怼的眼神。

“她本可以一生做一个凡人,拜你所赐。”

一切都是因为她的感情用事,她忍不住想沉溺于其中的,是家主最希望她丢弃的东西。

不是对命运没有期待,只是不敢随意期待命运。

苏霁白躺了三天三夜,苏甯茹就在屋外守了三天三夜。

醒来后,苏霁白并没有什么改变,依旧笑若三月春风,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从那天起苏甯茹开始讨厌她。

没有理由地讨厌。

【面具】

今天又要带什么面具,演什么角儿?

苏甯茹跟着家主见了许多人,周旋于四大家族,认识了同龄的其他继承人,应了一桩婚事。

尽管她知道连乐宣喜欢自己,陆卿妍喜欢陈朝风,陆开明喜欢苏霁白——

所有人都看重的喜爱,对她来说无非也就是一张面具而已。

终于要动身去皏涞派的最后一晚,她意外见到了传闻中与家主并立护派长老的柳无忧。

她就这样静立在家主居住的后厅前,那棵最高的树已经开始落叶,细碎的影子正蚕食她扬起的脸,她的表情不是哭也并非笑,像某种庄严的祭奠。

“柳前辈,不进去吗?”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柳无忧虽为女子,却英气十足,苏甯茹的到来让她露出了难得的惊讶神情,但也只是一瞬,马上又被嘴角薄凉的弧线代替:“阡阡曾发誓于我老死不再见,她说的话,从不会反悔。”

她轻笑着,明明就是故意调侃的表情,却非要以一种完全相反的口吻说出来。

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捉摸不透。

后来入了皏涞,苏霁白有一天告诉她,有了喜欢的人,沧鹭峰的外门弟子,名字叫什么她都不愿记住。

因为听起来像个笑话。

“你是什么身份,他是什么身份,一个杂灵根说不定直接老死炼气期,与其到时候渐行渐远,还不如现在就不要接近他,这种短暂的快乐对于他来说……只是痛苦罢了。”

既然不可能实现,为什么又要予之希望,许以承诺。

那个外门弟子尸体被找到的当天,苏霁白痛哭不止,这本会让她厌烦的一天,却因为见到了一个有趣的人而不同。

不知是因为过于伪装还是犹擅假象,他几乎已经把自己的脸,变成了一张面具。

忍不住问了他的名字

“秦汜修。”淡淡答道。

更有趣的是,如斯之人,眼睛却始终在另一个人身上不曾移开。

嬉笑怒骂,爱憎分明,却唯独有些畏惧她——

苏霁白的另一个朋友,闲之屿。

为了救他,秦汜修拿出了可能会陷己于危机中的念片来交换。

苏甯茹冷笑,这种肤浅又愚蠢的感情何以让世人趋之若鹜。

【水中月】

皏涞派四处传言,苏宛阡大限将至,苏家四大家族之位不保。

那是苏甯茹与苏霁白入派后第一次返家“探亲”。

静立于家主面前,苏甯茹将念片之事尽数禀报。

家主并未答复什么,只是交于她一断残魔刃,黑雾缭绕其上,望之生畏。

“此为家族传承之玄宝,务必收好,刃上器灵会指引你今后的道路,记住我曾经说过的,守护苏家,守护皏涞……守护好苏霁白。”

苏甯茹接过此宝的一瞬,断刃瞬间化作无数黑色的细丝,尽数没入了她的胸口之中,似乎已认主成功。

待她退出后,苏霁白走了进去。

后者似乎在房内留了很久,久到苏甯茹等待得有些出神,才看见她微笑着走了出来。

“霁白,家主她……交代你了什么事吗?”

“她问我在皏涞派过得是否开心,交了些什么朋友,还要我继续……”

“够了。”还是忍不住打断了她。

原来家主对待她们二人,从来都是如此不同吗。

说不出的悲伤,倏然间从苏甯茹的心底汹涌而出,它们缱绻缠绕,最终汇聚成东逝的河川,一去不返。

无论生活有多么复杂,剥开表面后也只剩下自己一人。

等苏霁白离开,苏甯茹的身边忽得黑雾蔓延,瞬息间幻化成高大的人影:紫瞳乱发,宽衣大袖,袒胸露臂,脚踩木屐。

他抱臂笑道:“苏宛阡把所有的重担都扔给你抗,却让你妹妹开心交朋友安心修炼,哈哈,嫉妒得快要哭出来了吧。”

“你就是魔刃的器灵?”苏甯茹问道。

“绝魇,如你所见,吾乃魔族。”他笑起来时,两颗虎牙在嘴角若隐若现。

“记住,以后别在我面前提起此事,你又懂什么,又了解多少?”

苏甯茹乌黑的瞳孔几乎要融入周遭的黑雾中,她只想将这一切都片片撕碎又散落殆尽。

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清溪。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姊妹。

31.第一卷番外|二魂三世(1)

天色暗了下去,却不是云在流动,那是一句句一段段活物般的文字,遮盖了头顶的苍穹,聚成了这由墨迹与文字组成的玉简之界。[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薛冰涣瘫坐在地上,身下漂浮的文字如鲤鱼般徘徊游动,时而拼成“啊”又时而拼成“喂”。

他真是吓傻般合不拢嘴,仰头呆望着面前的黑色劲装青年。

“薛冰涣,跟我签订心魔誓约吧。”

随着他轻轻的一句话,玉简之界中的所有文字仿佛都受到召唤般瞬间聚拢在他的头顶——

拼成了狂草体的“王霸天下”四个大字。

薛冰涣被这掀天拆地的气势怔得彻底懵化。

没等他做出反应,黑衣青年就用手掌抵着他的额头吟念起来。

“此身为剑之骨

血潮如铁,心如琉璃

手持之剑已逾千年

纵横无数战场而不败

不为死所知

亦不为生所知……”

识飞天外的薛冰涣终于回过神来,缓缓地开了口:

“那个……前辈,我们能定个最……最普通的心魔誓约……吗?”

******

薛冰涣此人,最怕的事情,麻烦;最容易做的事情,放弃。

如果可以,他就想窝在沧鹭峰的藏书阁里,吃喝读一辈子书。

直到他遇到了苏霁白。

当然他开始并不知这个有着一双杏眼笑如上弦之月的女孩就是苏家掌上明珠,天灵根掌门弟子,如果一早就知道,他是绝对不敢与她做朋友的。

无知才能无畏。

这么多年独自阅习天文地理、奇谭怪志的薛冰涣第一次有了可以诉说的对象。[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

他罄其所学滔滔不绝只为看到苏霁白熠熠发光的眸子,如此诱惑远远超过对方带来的缥鹏峰点心。

直到被陆开明派来的人打了个半死,薛冰涣才知道自己一直暗地痴恋的人竟是那个传闻中的苏霁白。

了解到真相也只是让他从漂浮着的高处重重摔下来而已,薛冰涣自诩天下没什么事儿是他想不通的,悲伤个大半月也就看开了,该吃吃该睡睡,该读书继续读书。

结果苏霁白居然也喜欢他,怎么形容这种来着,原来他俩是两情相悦。

对方想要他好好修炼参加弟子大比,之后再帮他筑基,以求寿元长久,一同踏遍书中所载名山大川。

薛冰涣拒绝了。

他最怕这些修炼啊大比之类的麻烦事,再说,就算筑基成功又如何,还不是配不上苏家?

气跑苏霁白的第二天,薛冰涣就后悔了……

“你怎么是这样一个窝囊废呢?”

狠狠地骂自己。

没有就没用,还要怪人家小白不该喜欢自己吗,活该一辈子这种鸟样。

然后薛冰涣做出了这辈子最大的一个决定——参加弟子大比。

而他万万不知,这个决定几乎确立了他这辈子错误的开始。

因为本命心法为木系,所以跑到山阴的林子里没日没夜努力修炼,才不小心撞见了附身于陈朝风的妖族与陆卿妍的苟且之事,还有关于摄魄失魂丹与仁王剑的消息。

又因为藏于树下,他被蝡鸣蛇咬了一口。

惊呼之下,本不会被发现的薛冰涣终被对方盯上。

想去找风荧草解毒,最后被陈朝风派来追杀他的冯庆踹下悬崖,卒。

所以说人吧,该认命的时候,不得不认命,这就是命——从悬崖上落下时薛冰涣如是想着。

事实证明他想太多,似乎,没卒成。

睁开双眼。

周遭一片混沌的黑,在四处游动的仿佛是墨迹组成的文字,这就是冥界么?

满脸迷蒙地坐起身后,薛冰涣马上就被面前突然出现的黑色劲装青年指着鼻子嘲了一顿。

“从未见过如你这般倒霉之人,本大爷刚想夺舍你来着,你居然死了!?”

“真是不好意思了,”薛冰涣弱弱地顶道,“鹤来山如此多的弟子,谁要你偏偏夺舍我……”

“哼,你以为我愿意?还不是你小子正好随身带了那块殄玉玉简,”青年抱臂立于他身前,居高临下道:“跪下来好好感谢爷吧,因为墨简之界在你将死之时吸收了你的精魂,现在你有机会活了。”

薛冰涣却一丝喜悦的情绪都没流露出来。

“我一点都不想活下去,能让我去死吗?”

青年啐了一口,忽得扯起薛冰涣,拉到自己身前,喷薄而出的霸道气息笼罩了他,“你想死,我不准。”

薛冰涣在他胸前扑腾无果,努力侧过头,“我与你素昧谋面的,我的死与你何干?”

对方伸出另一只手死死钳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望向自己,

“因为我夺舍的时候你死了,所以我俩的魂魄暂时分不开了,想活只能一起再次夺舍,懂?”

******

有一种死都不能好好去死的无奈感。

薛冰涣瘫坐在地上被迫听着黑衣青年讲他生前的事情——

“本来生死不过就是一刀的疤,我并不在乎,但是一想到我竟是被生死兄弟所害,就无法释怀,更无法重入轮回,我一定要活,我要报仇,我要让背叛我的人都付出代价!”

“你!”他突然指向薛冰涣,“你不也是被人所害,难道就不想报仇,不想抢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不太想。”报了仇又怎样,属于自己的东西又剩什么,薛冰涣如此想着,忍不住露出了一张认命脸。

然后他又被拎了起来。

“别让我重复同样的话,我,不准。你死了我也会跟着死,所以你必须给我活着,作为交换,我可以让你变得比现在强得多。”

原来如此,说到底,他们两人现在成了生死一命。

“不答应,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你生不如死。”青年从利诱慢慢变成了威逼。

“好好好,”薛冰涣最后还是妥协了,“我同意还不成吗,我懂你的意思,就是我们现在两魂一体了,只能一起夺舍一个人……不过我有个条件,对未来身体的控制权,必须一人一半。”

黑衣青年扬起嘴角,毒蛇般的眼睛盯得他浑身发毛,“薛冰涣,你真是对极了本大爷的胃口。”

后悔还来得及吗。

紧接着强迫薛冰涣与他签订心魔契约。

……

被这阵势吓傻的薛冰涣回过神来,缓缓地开了口:

“那个……前辈,我们能定个最……最普通的心魔誓约……吗?”

本以为对方会拒绝。

没想到青年竟舔了舔嘴唇,抓住他的肩膀凑了过来,“也可以啊,老规矩,交换舌尖血。”

“我……我后悔了行不,让我重新去死吧。”

“别乱动。”

******

“不知前辈如何称呼?”尽量与对方保持三丈远的薛冰涣蜷缩在一角弱弱问道。

“记住我的名字,天外天。”

“……”

怪不得殄玉玉简这词儿听起来如此熟悉,不就是他一直随身携带着的天外天自传玉简吗?!

不小心上了贼船下不来的薛冰涣终于发现自己崇拜的书中偶像竟是如此模样。

他身下的文字慢慢聚集,最终拼成了“幻灭”二字。

32.01 || 爱别离苦

一切有为法,因缘和合。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因、缘和合以为果,故天帝立世间万法,刻于天命轮之上。

轮转不息,是为运道,凡尘世人又谓之,命运。

在这个明亮却没有背景的纯白空间里,闲之屿只能看到头顶巨大的轮|盘,无边无际。轮|盘上刻满了涩僻的文字,随着缓慢得转动而毫无规则地挪移、分离再组合。

眼前,出现了一只怖踪蛾。

这是闲之屿第一次看清这种虫兽的模样,它亦飞亦浮,缓缓扑动的翅膀看上去像忽闪的人眼。

接着出现了第二只,第三只……

快乐的眼,悲伤的眼,嗔怒的眼。

它们绕着闲之屿盘旋了一会便继续向前,似乎是在暗示面前之人紧紧跟随。

无法控制般迈开腿,闲之屿开始在这空无一物的世界里移动起来。

未行至多远,他身旁忽有黑雾聚集凝出了两个人型,看动作似乎在交头接耳——

“你看到没?那就是乾祖的新徒弟,漠清。”

“徒弟?你确定漠清不是乾祖新做的第七俱傀儡,看起来没有一点儿生人气息……”

“嘘,小点声,那可是个出手狠绝的主,被他听到就惨了。”

这两个黑影在讨论漠清,听到这个名字的闲之屿,心跳不觉乱了。他还想听几句,它们却倏地消散了,像握不住的梦。

面前怖踪蛾又多了数只。

闲之屿继续随着它们举足前进。

他身边再次出现了黑雾凝出的一矮一高两个人型,高的那位似乎毕恭毕敬在倾听什么——

“漠清,修仙者,仙之能,侠之骨,道之心,人之情,方为修仙;你杀戮过重,修的已不是仙家道,是地狱道了。”

“那又如何?”

“难道你就不怕升不了天,却堕入无间地狱被十万恶鬼啃噬,永不得超生……”

“那我就杀尽地狱恶鬼。”

“……漠清,看在我对你有救命之恩师徒之情的份上,答应我一个赌局如何?”

“什么赌局?”

“尝一遍人生七苦,若你逐个渡过且回重新到这里,我可以完成你任意一个请求;若不能,你再去地狱里杀恶鬼去吧。”

“……”

这难道是漠清的记忆?在闲之屿心中生出疑问之时,黑影又一次消散了。

他身前的怖踪蛾更多了,望向天空的尽是渴求的眼。

一声巨响传来,天命轮竟停止了转动。

无法形容的黑色污浊开始蚕食着天命轮,在其上蔓延,将其腐化,崩坏。

整个世界都开始溃散。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

不知名的慌乱从四周聚向闲之屿,黑雾凝结成逃窜的人影——

“不好,魔尊羲少殷破界而下,六道天门全被毁了!”

“那封印在魔界的天外污浊岂不是全部……”

“全部流入了下界。”

“羲少殷虽是不亚于三皇的大能,但他如何可以徒手破界?”

“玉座,我分明就看见,妖族玉座在他身边,手里拿着仁王剑……”

随着纯白的世界被逐渐侵蚀,黑雾凝聚成的人影都愈发黯淡,有的甚至只剩下声音。

“漠清,既然你已答应赌约,那现在就先从七苦之中的‘死’开始吧……对了,死之前顺便帮我把六道之门给封了。”

“……”

“别斜眼,我这还忙着给那群熊孩子擦屁股呢。”

闲之屿一点点抓捕这些稍纵即逝的信息,最终拼凑出一个结论,这里出现的是小说最后的剧情,作者没有写出来的结局。

但如此真实的世界,闲之屿不禁怀疑,这界万物只是由一本小说生出的吗?

在怖踪蛾的引导下,他终于在这个空间消亡之前走到了道路的终点。

在那里,荡然而立的是最熟悉的背影。

“秦汜修。”

闲之屿急忙走上前去拍他的肩膀。

秦汜修的背影却在被触碰到的一瞬间化作无数怖踪蛾飞散开来。

蛾翅迷迷茫茫,仿佛正在坠下深渊,无数绝望的眼。

诸法因缘生,诸法因缘灭。

闲之屿从梦境中惊醒,胸口的窒息感还未全好,分不清这种抽痛是否由心中传出。

躺在马车中,他能清晰感受到背后的颠簸。

缓缓起身推开门,六只鸿雁拉着车在九万里高空中前行,他立于车边俯视,耳边风声猎猎,眼底一片空濛。

“喂,你可别跳了。”身边赶车的人伸手拉他的衣袖。

闲之屿回以安然一笑,坐下问道:“还有多久能到?”

三日前,凤翥峰生变,结界崩塌,他与秦汜修双双坠下,眼见后者落入六道畜生门引出的空间裂缝中,而被救的只有自己。

虚映棠救了他。

醒来后的闲之屿眼里少了些许东西,同时亦多了些许东西,他不吵不闹,只是对着面前之人说了一句“谢谢”。

设想过很多种状况的虚映棠倒有些措手不及,忍不住笑着反问:“不好奇我为什么救你?”

“我问你,你会说吗,就算说了,会是实话吗?”闲之屿实在没心情与他继续你来我往地猜,更没办法摆出好脸色,心里像被掏了一个大洞,将所有快乐的情绪都卷入其中。

“我是来恭喜你,通过了我所有的测试。”虚映棠即便是在说一句很普通的话,也像是暗藏机锋,让人忍不住想防备。

“我不会当你徒弟的,想都别想。”还没等对方说出,闲之屿先拒绝了他。

“……”虚映棠忍住想抽他的冲动,继续说道:“你可知你所修心法六爻心剑决有一半为重夙阁掌门姬长白所创,又可知姬长白正是我的师祖,所以你与我之间还是有些渊源的。”

师祖?闲之屿愣住,姬长白的弟子应该是当时与妖族鸩安、魔族绝魇并称三大才的“剑狂”罔昊,那种糙得不能更糙的人会收虚映棠这种类型的当徒弟吗?不信。

看到闲之屿怔怔的样子,虚映棠以为自己成功将他惊到,耐心解释道:“放心,你不想当我的弟子没关系,反正以本阁传统,只有大弟子才能优先收徒,所以未来做你师父的,其实是我的师兄。”

闲之屿没理他。

“你看,与其留在皏涞被人踩,还不如来我重夙阁当嫡传弟子,而且我师兄这个人一向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比起我可好了不止一点半点,要不要再考虑一下?”虚映棠又往他身边凑近了几分,乘胜追击。

“不必了,”闲之屿几乎是不假思索就回复了他,“我答应你,带我去重夙阁吧。”

当连绵的雪山映入俯瞰的眼中时,极北冰原已在他们的脚下。

彼时天还蒙蒙亮,从远方升腾而起的竟是极光,一束束红橙绿蓝色光带旋转覆盖,最终在整个天空上绽放,磅礴却静谧。

虚映棠最终把他放在了弗及山下,映着初升的朝阳,层层雪浪好似奔腾汹涌的波涛,面前的冰峰犹如晶莹剔透的龙宫殿堂,上翘的飞檐像盘旋而起的银龙。

“我们重夙阁的入门测试很简单,徒步上主殿就行,你别走太快,我先去喊人。”虚映棠拍拍脸色微冷的闲之屿,遁光之中御剑先上了山。

多年未归,重夙阁还是老样子,虚映棠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那人,越发抑制不住内心的欢悦。

“师兄,师兄?师兄!”一冲进主殿就忍不住喊道。

“哎呦喂,我心想谁一大早就师兄师兄个没完没了,原来是你丫死回来了……”从祖师爷坐像下的供桌里钻出一个衣衫凌乱的人,他胡须拉茬,一手揉着乱发一手拎着酒壶,抠了抠脚灌了口酒。

“老头,命这么大呢,还没喝死你?”虚映棠扬起嘴角,蹲到他身边讽到。

“我呸,谁是老头了?我只比你大个百来岁好吗……”

令狐寤,结丹后期修为,姬长白弟子罔昊在时就一直留于重夙阁,师父不明,罔昊飞升后暂代掌门。

两人正侃着,忽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铎铎而来,还未见其人,就听到震耳欲聋的呼喊:

“印堂斯苏——!”

定睛看去,来者是位身材小巧玲珑,气势如奔牛的少女,她身后背着比自己高大的巨剑朝虚映棠飞扑而来。

“停!停停停。”虚映棠侧身躲过第一轮虎扑后,又后跳躲过了第二轮反身熊抱。

“映棠师叔,带了礼物没。”精瘦少年鬼魂一般突然出现在他身后,幽幽说道。

虚映棠无奈扶额苦笑道:“三思,行止,你俩真是一点儿都没变呐。”

令狐寤的两位徒弟,首徒少年行止,小徒少女三思,皆是炼气九层的修为。

不过既然提到礼物,虚映棠合掌一笑,开始翻找身上的储物袋。

皎如月光的晖芒照亮了整个主殿,亦轻笼了他三月花般烂漫的面容,虚映棠唤出了数十把成色非凡的宝剑,它们悬浮于半空中,投入所有人充满羡滟的眸子里。

“可……可以随便选的吗?”三思仰着头,眼中精光四射。

“别想太多,”虚映棠突然又把宝剑收了起来,“这都是给我师兄的。”

主殿中陷入迷之沉默。

“不要脸!炫耀!”师徒三人异口同声痛斥道。

虚映棠递给他们一人一盆菊花,“弗及山上应该能养活吧?”

主殿中再次陷入迷之沉默。

“斯父,斯兄,我们走吧,”三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主殿,“斯苏再会。”

“慢着慢着!”眼看三人都要走,虚映棠急忙将他们喊住,“我这次还带了个人回来呢,嘿。”

令狐寤一口酒喷出,“你居然都开始在皏涞派偷人了?!”

“我呸!你才偷人。”虚映棠在后面啐了他一脸,“早就说要给我师兄找个徒弟,这次终于找到合适的人而已。”

行止又一次鬼魅般移动到他身后,冷着脸幽幽道:“虚映棠师叔,你确定沄照膤师叔最需要的是徒弟吗?”

令狐寤与三思同时点了点头。

“你们师徒三个……”虚映棠斜眼瞪去,掐指一算不禁嘟囔起来,“这个闲之屿怎么还没到?”

又等了半个时辰,那个应该出现的人影,依旧没有到达主殿。

令狐寤鼾声如雷,虚映棠踹了他一脚,他只是翻了个身又继续万马奔腾。

“斯苏,你说的那人不会四迷路了吧?”三思盘腿坐在一边托腮喃喃道。

虚映棠皱着眉头,“至于么,从山脚上来只有一条路吧,这都能迷路?!”

“不,正确来说是两条。”行止默默拿出了一块刻有【禁地勿入】的木牌,“早上打扫的时候想着换一块新的,就把旧的路牌拆了。”

“坑人啊你……”虚映棠差点吐血,要是闲之屿真的闯入禁地,以他的修为和性子只怕要交代了,“师兄现在应该在禁地闭关,我赶紧传音让他出来捡徒弟了。”

就在主殿上的人为他着急时,正在山腰上行走的闲之屿亦心惊不已。

因为就在此刻,他发现自己身上忽然像背了千斤玄铁般,已沉重到迈不开腿了……

33.02 || 天不能阻

答应虚映棠拜入重夙阁没有什么特殊的理由。[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

再也不会被人踩也好,当姬长白一脉的嫡系弟子也好,他只是不想继续留在鹤来山,不想再回到浮鸢峰的小院。

秦汜修不会死,因为他是漠清,那个漠清,他……决定不会死。

只是掉入某个空间裂缝中,被传到了另一个地方。

他会活得很好。

为了减轻愧疚感而如此想的自己,像个逃避责任的小人。

闲之屿自嘲道。

既然如此,那必须要快些修炼,必须变得更强,无论走多远,也一定要找到秦汜修。

不能再次让他一个人坠入黑暗。

闲之屿仰望屹立于天幕下的弗及山,星河围转,万龙势从,寒威千里,深呼一口气,抬脚快速朝山顶主殿奔去。

风雪相携,一往无前。

结果只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他就被半山腰处的岔路口拦住了前进的脚步。两条路看上去通往一个方向,宽度相当,连路面上的积雪都完全一样。

作为重度选择困难症的闲之屿此刻感觉非常不好,没想到信誓旦旦的前路竟卡在简单的左右选择中。

“男左女右,走左边好了。”

犹豫良久,闲之屿还是非常随便地决定了自己的未来。

两边不再是积雪覆盖的裸岩,取而代之的是冰霜冻凝的孟宗竹,脚下亦变成了石板阶梯。

这熟悉的感觉,不就是与浮鸢峰通向虚映棠竹屋的那条路一模一样吗,闲之屿环视一圈,加快了前进的脚步。

就在这时,他突然在踉跄后跪倒在了石阶上——有什么东西压在他的身上,让他一时没抬起脚。

顶着这种不适感又向上登了三阶,闲之屿心惊不已,因为他发现自己身上忽然像背了千斤玄铁般,已沉重到动不了了。

虚映棠这个老狐狸,忍不住在心里腹谤不止,就知道他不会让自己轻松拜入重夙阁,所以在这里留了一手。

闲之屿不慌不忙运转六爻心剑诀,以灵气抵挡身上所受压力,如此又向上走了五阶。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

至此便再也无法挪动一分了。

他双膝跪地,双手撑起上身,埋入阴影中的脸只剩下气喘吁吁。

真的只能放弃了吗?

再次闭上双眼,面前出现了秦汜修的背影。

想要伸手去触碰,对方却从肩膀处慢慢溃散,化作随风而逝的灰烬。

真相、幻象,将一切咽入腹中。

一直努力压抑的愤恨从心底忽地迸发出来——

你真的要一辈子蝼蚁般匍匐在天命脚下自怨自艾吗?

即使看不到前路,哪怕看不到明天。

秦汜修,我闲之屿就在这里对天发誓,一定会找到你。

站在你的面前,再也不会让你离我而去。

所以现在我绝对,绝对不会在这个地方被踩倒。

闲之屿疯狂运转气海中所有的灵力,无论是心法还是功法皆在瞬间爆发。

喉中发出声嘶力竭的喊叫,似乎亦能给予力量一般,终于让他在石阶上站起身来。

骨头关节都被压出响声,但他还是不愿意退后,又向上踏出三阶。

一步,两步,三步。

顶天立地。

“此为重夙禁地,切勿再前进一步。”有声音从闲之屿正前方不远处传来,像一溪清流潺潺流过他的心底,令人瞬间平静下来。

出声之人缓步走来,天青色道袍映衬下,沈腰潘鬓、神骨秀异,与虚映棠灿若桃李的惊艳不同,此人的容貌更像冰竹般微凉。

他面无表情行至闲之屿面前,抬手轻挥,后者身上的压力瞬间消失。

未等闲之屿站稳,他又用双指点上其额间。

全身力气被抽空般,闲之屿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浑沌间,他似乎听到虚映棠焦急的问道:

“他往上走了多少阶?”

“共十二阶。”

“我就知道,这小子基本是个疯子!”

去你的老狐狸,还不是被你害的,就不能在禁地前面立一块擅闯者死的石碑吗。闲之屿忍不住在心中咆哮了几句,就彻底晕死过去了。

睡着与醒来之间,闲之屿闻到的是一种宁静的香味。

缓缓而来,清新悠远,仿佛冰山上的绽开的雪莲。

一觉无梦。

睁开双眼,首先映入眼帘再也不是浮鸢峰小院的茅屋顶。取而代之的是青纱帐幔,身下的床榻非玉非石,坚硬而冰冷,隔着水色荡漾的云罗绸,闲之屿亦能感受到其中的灵气流动。

起身下床,推门而出,扑面而来的是纯白的世界,仿佛一沾污浊就会融化。房间正对着崖峭,最前方只有一株梅树,树下立着一人,天地静谧。

天青色的道袍,后背绣有一只白鹤,姿高意洁,破空唳天。

似乎知道闲之屿走到了身边,他回眸莞尔,红萼片片而落,不管清寒与攀摘。

“你可知,方才你只差一丝就要经骨寸断而亡。”他开口,似有嗔怨之意,“或晚一步,我就要收个残废当徒弟了。”

闲之屿直愣愣望着面前之人,嘴唇开合间,不知如何言语。

“不知你心中有何执念,不妨告诉我,”他眺望崖下万丈冰原,完整分隔着湛蓝的天地,“太深的执念若转错去处,总有一天会变成你的心魔。”

过了许久,当他以为闲之屿不会开口时,对方终于说出了郁结在内心深处的一句话:

“如果当时失去意识的人是我,秦汜修绝对不会弃我不顾,也绝对不会放手。”

闲之屿尽力保持着平静的语气,可脸上早已被眼泪占据。

强忍数日的悲伤终于在这一刻找到宣泄的出口。

轻拍这个年方十二的少年的脑袋,“其实你远比你所知的更强大……当我还在炼气期时,只在禁地走了九步就退回了……所以把执念继续转为心底的信念……”

即使天崩地裂,这种信念也能支撑着你屹立不倒。

“师父在上,请受弟子一拜。”闲之屿双膝跪地,把额头深深埋入雪中。

暗暗对己承若,这将是自己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哭泣。

为了不输给天命,为了不再失去最重要的东西。

自己将永不停下脚步。

“咳咳,你都不问我姓名就拜我为师,会不会太随便了点儿?”他蹲下身子凑到跪趴于雪地上的闲之屿耳边轻声问到。

“啊?”闲之屿抬起头来抹了一把鼻涕眼泪,“现在问还来得及吗……”

还未等他的师父回答,就听见有人喊道:“沄造膤斯苏,我们回来了!”

“三思,是照,不是造。”耐心纠正着。

“造。”她重复了一遍,无能为力。

就在沄照膤依旧不抛弃不放弃想要继续耐心纠正三思的发音时,虚映棠腆着脸凑到他们身边讪笑着:“师兄,还在生我的气呢……”

沄照膤偏过头懒得理他,“第二次不辞而别,多年不归,别指望我会原谅你。”

“别介啊,看在我给你收集了很多不同质料的宝剑外带一个乖徒弟的份上……”虚映棠绕着他来回走动,努力从对方表情中抓住一丝心软的迹象。

闲之屿有些看傻,不仅仅是感慨剑狂罔昊人糙品味不糙,收的徒弟各个颜值逆天;更多的是感慨虚映棠这个老狐狸居然会对另一个人如此示弱。

正可谓一物降一物,古人诚不欺我。

“真是不要脸呀,你也是被师叔坑蒙拐骗过来的吧。”

耳边冷不丁冒出的声音把闲之屿吓了一跳,出声之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边的,竟毫无气息。

单看敛气隐匿之术,此人已经远远超过了皏涞派所有炼气弟子,闲之屿在心里默默叹服。

“三思。”

“行止。”

两人各自报家门,一高一矮,闲之屿夹在中间倒也顺势。

名为三思的玲珑少女思索了一会决定:“咱就按身高排辈分吧,行止是大斯兄,闲小屿是饿斯兄,我是小斯妹。”

“……用身高排这个,是否不妥。”闲之屿弱弱地提出意见。

“反正我不想当饿斯姐……”三思拒绝了他。

咱能不这么随性吗,我也不想当二师兄啊,闲之屿无语凝噎。

“沄师弟,千万别原谅那小子,他扔下我一个老人家又背又抗,自己先跑的没影了。”

左手拎着一坛酒,右肩扛着一头牛,这放浪形骸的穿着,来者正是令狐寤。

“你不是只比我大个百来岁吗?”虚映棠远远讥讽道。

三思看到那头牛四目放光,嘴里念叨着“肉肉肉肉肉”,径步上前接过整牛,双手托过头,一溜小跑得没了影。

“终于不用砸冰窟窿捞鱼吃了。”行止幽幽地感叹着。

等到所有人到齐,闲之屿才发现如今的重夙阁只剩下五人,加他为六。

一代大派,竟凋零至此,这是姬长白此人,是何等任性。

自凤翥峰秦汜修落崖的五日后,闲之屿拜入弗及山,师从沄照膤,从礼而酒过三巡,辛辣之感穿喉断肠,醉生梦醒间又闻虚映棠提说“重夙阁弟子道可不同,但务必珍视性命,永不相忘”之语,或悲或暖,暗下立誓,爱别离苦,不再尝之,仙途漫长,自当勉励。

34.03 || 十年一觉

立秋时节,云叆叇,日乏辉,无雨亦无风。(www.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

弗及山下万顷明泽,每至此时都会化作一片无际冰原,纯白的土地静滞而遥远。

如斯毫无杂质的世界里,一处三丈径长的圆形冰窟就尤为显眼了——

冰窟中湖水波纹徐徐,浸入漫漫无期的时间漩涡中,周遭的一切都静得快要消失般,如同头顶湛蓝的天空,干净得甚至有些寂寞。

没过多久,身着浅色道袍的青年修士御剑出现在冰窟上方,他左右游弋,削瘦的手指上下翻飞,迅速在正上方牵引出了传闻中正六边形的网。

此网如同他道袍背后唯一的一道竖直之线,不偏不倚。

抬手轻弹,墨迹散开,九五墨线是也。

“我说你们玩阵法的人,是不是都有强迫症?”

发声的是另一青年修士,他并未御剑,只是单纯悬浮于半空之上,偶尔脚尖踏空借力,保持不落。

这位修士亦身着浅色道袍,但衣背上却绣着一只火红的隼,怒目圆睁凶狠异常。他将长发束成马尾,露出轩朗的额头,偶有数根刘海被风吹至眼前,也被不紧不慢地拨开。笑时凤目微扬,明亮如星,唇角如勾勒过般明晰。

“嘘,饿斯兄,安静。”正在他们头顶的女修食指拦于嘴前提醒道。

她趴在玄铁巨剑之上怀抱一只肥羊,道袍背后绣有赑屃,龙头龟状,千秋永载。

未御剑的修士又两步踏空而上,悬停在她身侧,良久凝视着高处的缱绻云天。

不知不觉间,闲之屿在重夙阁已逾十年,六年前筑基成功后,现今修为已臻筑基初期顶峰。

等行止示意九五墨线之网已布好,三思便从巨剑上抛下了那头肥羊,他接住后摇晃半晌,差点就被砸入冰窟。

朝头顶白了一眼,行止继续用墨线缚住那头“咩咩”直叫的肥羊,从正中心缓缓放下,最终悬停于冰窟上丈余处。

“待会就劳烦师兄尽力控制好墨线了。”闲之屿轻声吩咐道。

就在行止点头之时,三思亦迫不及待地从巨剑上探出头来,“饿斯兄,我呢我呢?”

“师妹,劳烦你就在那儿看风景吧,乖。”闲之屿仰头温柔笑道。

“斯兄别这样对我笑,揍你哦……”三思捂着眼嘟囔了几句就乖乖缩回去了。(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闲之屿对行止挑了挑眉,收获对方“你学坏了”的鄙视眼神一枚。

万事俱备,只剩下耐心等鱼儿上钩。

闲之屿双指微动,剑影掠过羊身,割开了一道细小的伤口,血液顺着伤口流入冰窟的水中,溅起极为微弱的纹波。

周遭再次陷入了停滞般的静谧,唯一能听到的只有悬挂在半空中作为鱼饵的肥羊因惧怕而发出的叫声。

只待了半盏茶的时间,远处的冰面上终于浮现出一个巨大的黑影,由远及近迅速朝冰窟的方向游来。

闲之屿催动全身灵气,数十剑影显现于他的周身,旋转不止。

六爻心剑诀第二卷,筑基期可修炼,使灵气独立于体外并可操控,俗语称“以气化剑”。

冰窟中水纹瞬间荡漾开来,眨眼间,有巨鱼从中跃出,被卷起的风强而有力地撕扯着原本静谧的空气,巨鱼张开恶犬模样的大嘴,一口咬住了墨线挂起的肥羊。

上钩了!

北方冰原有一怪鱼名鮨嚣者,鱼身而犬首,其音如婴儿,闻者至狂。

“师兄!”闲之屿一边大喊一边执剑踏空而近其身。

长发随风恣意蔓延,道袍摆裾肆意翻飞,他躲过鱼尾的第一次攻击,催动剑影朝鱼鳍下最脆弱的地方刺去——

利刃划开鱼腹的声音,轻盈的好像晨曦的金光划开雾霭。

鮨嚣吃痛,大力挣扎,但身体被九五墨线织成的大网死死束缚,动弹不得。

行止抬手轻弹,墨色散开,长线又在犬颚上缠绕了数圈,接着又就势催动脚下飞剑,将鮨嚣向更高的空中拖拽。

就在二人以为将要得手之时,一阵婴儿啼哭之声,通天彻地,几乎要将所有人的耳膜震破。

靠着灵力悬停在空中的三人皆因心神涣散,几欲坠下。

“速速封闭神识!”闲之屿急忙稳住身形传音入密,蜻蜓点水般掠过行止与三思,将两人向上托了一把,又催动飞剑绕紧墨线,防止鮨嚣再次落入水中。

不对,鮨嚣的嘴已被缠死,婴儿啼哭并非由它口中发出,是什么地方?

迅速扫过面前巨鱼的身体,闲之屿最终将视线停留在了鱼背上一条拱起的红色脊椎上。

遂举剑从顶端刺入,用力扯下——

红色的“脊椎”竟如活物般剧烈得扭动起来,尤其是尾部,闲之屿虽然听不见,但肉眼可见其振动更加剧烈。

原来是鮨嚣的共生兽,婴啼蛇。

此蛇无牙无毒,但尾部有尾环,摆之可发出婴儿啼哭,攻击敌人神识,让宿主顺利捕食御敌,则它可由其脊背上的食管获取养分。

婴啼蛇见自身暴露,快速扭动着想挣脱闲之屿而逃离,却被后者反手轻削,瞬间击碎的肉屑四溅飞旋,最终散入冰窟中。

重新打开神识,耳边还回荡着先前的哭声。

就在这时,鮨嚣已然挣开墨线,一头扎入冰窟之中。

“它口中还咬着肥羊身上那根墨线。”行止提醒闲之屿,但鮨嚣得水后游速极快,纵使他手上已被墨线划出鲜血,依旧完全拽不住一分。

眼看多日的准备即将功亏一篑,头顶上忽然传出了三思的声音。

“大斯兄,饿斯兄,速速退开。”

只见她悬停于半空中,双手持玄铁巨剑至头顶,口中开始念念有词,似乎在凝聚灵力。

“打雷了,下雨了,收衣服了。”行止幽幽地喊着。

“哈哈,师兄别闹,赶紧闪开点儿。”闲之屿拉着他的衣领,将他倒拖至数丈开外。

紧随着一声大喝,三思朝着冰面上快速移动的黑影挥下了巨剑。

以排山倒海之势,她前方数十里的冰面俱碎,冰下湖水猛然喷溅到天空,又无比眷恋地返回,生生地促成了一场倾盆大雨。

三思如小兽般甩起了湿发,最后绽开一个明媚的笑容,“早就嗦要我来了嘛。”

看着这一片狼藉,闲之屿咂舌不已。

视域里到处都是被击晕而翻了肚皮的鱼类,行止捡了一些准备饱以口舌之福,如此走了半里,终于看见了那条已无生气的鮨嚣。

三人将此兽身上以内丹为首的各种珍稀材料一分而尽,而闲之屿最需要的就是其腹中所生最神奇的铸造材料——月铉精。

刚至筑基时,沄照膤决定为他亲自配材铸造一把本命之剑,作为他正式成为重夙阁剑修的礼物;月铉精便是其中最后的一种铸材,此精无念无形,可随心变化形态,铸于剑中,便使剑形随意而动,以柔克刚。

闲之屿抚摸手中还未提炼的月铉精块,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终于等到这一刻。几乎是在筑基成功时他就决定好要暂时离开重夙阁四处游历,目的只有一个。

找到秦汜修。

无论他在哪个天涯海角。

看到闲之屿出现如此表情,行止与三思对望了一下,互相推搡半天,终于由行止开口问道:

“师弟是准备去找你那个重要的朋友了吗?”

“原来我表现得竟如此明显,”闲之屿点头苦笑,“没错。”

本以为人是最善忘怀的,但唯独这件事被时间冲刷得愈发清晰。

“走之前,可以请求你一件事吗?”行止继续说道,“洛峣谷的九门争鸣即将开始,之前本门都没有筑基弟子,现在一下子多了三位,师父说一定要去让瞧不起咱们重夙阁的人看看。”

三思亦点头不止,“而且到四候会有很多很多其他筑基期的弟子,说不定会有人见过你的朋友,我和大斯兄都会帮你打听。”

“你们俩这说得什么话……”闲之屿展开双臂,一边一个,把两人圈入怀中,“九门争鸣?必须要去啊!”

当年他在皏涞派就听说过洛峣谷的九门争鸣之事,九派筑基期核心弟子集聚一堂,还有各地涌来的散修,高手如云;说不定能见到鹤来山的老朋友,以他们的修炼速度,应该都已到筑基了吧,苏霁白和苏甯茹,凤翥峰大变后不知是否无恙。

就在闲之屿走神之时,不觉已快将怀中二人搂断了气。

“咳咳,因为知道师弟你是那种决定之事就不会更改之人,怕突然打乱你的计划,所以才与你商量,并非生分。”行止一面顺气一面解释道。

原来他们每次都会谨小慎微地照顾自己的情绪,考虑自己的想法,闲之屿心底一股暖流,这就是有家、有家人的感觉。

“啊,下雪了。”三思惊呼起来。

师兄妹三人齐齐背着鱼向门内遁去。

这场雪下得比往年都要早,不解污秽为何物的雪白之色从穹顶渐次飘落,融于闲之屿的额间。

每每看到如此雪景,他都忍不住回忆起那时浮鸢峰小院,他在同样的雪中向某人许下要变强的愿望。

如今,他已经变强。

可当时听他说这句话的人却不在身边了。

秦汜修。

寒冷深夜霜华重,在如此下雪的天气里 。

谁来温暖你?

35.04 || 殊途同归

天命如露滴,如幻更似虚。[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相逢若相知,逝亦不足惜。

立秋过后的一场甘露拂下了连日来的暑气。寿山上新雨初过,朝云叆叇,伴随着几声惊鸟的鸣啼,一曲笛音缥缈而来……

暂不提这笛曲本身有多么戚怨悲凉,单就它从这清晨的黛色远山中无故传来,就已经足够激起人心底的凄泠。

一曲罢,吹笛之人开始剧烈得咳嗽起来,似乎要将肺都咳出来。

随着他肩部的剧烈颤动,紫绿色的羽毛纷纷零落在脚下,散了一地的破碎。

他的身前蜷卧着一头丈许的苍狼,因为看到面前之人而呜咽不止。

待病弱的青年缓过气息,他伸手抚摸狼妖的颈侧,冷冷说道:“烈阆,这次你做的太过,如今你暂时无法化形也算是惩罚了……”

说话之人正是隐藏在皏涞派的姜靳安,亦是玉座手下第一人,毒公子鸩安。

鸩安背靠着狼妖厚实的皮毛坐下,仰头望天,余光中那些交错密集的枝桠在他的脸上扑朔流转。

“你也知道,玉座他最喜欢人族了,你做的事情是会惹他生气的。”鸩安讲着突然笑了出来,“不过如今找不到他,说这些都是枉然。”

有人破了阵法。

鸩安警觉地站起,身后狼妖亦面露狰狞朝同一个方向低吼不止。

“小安子,我就知道此笛曲是你所吹,好久不见,甚是想念。”轻佻的言语先从林中传来。

紧接着木屐踏地的声音,紫瞳长发青年轻笑着向他们走来,他伸了个懒腰,拉扯整齐滑下肩膀的大袖袍子,周遭黑雾缭绕不绝。

“绝魇,再走近一步,我必会将你打得魂飞魄散。”鸩安如此说着,背后倏地展开了一对紫绿色的翅膀。

绝魇连忙驻足,摆摆手道,“别介啊,快把毒羽收起来,你这具身体已经吃不消了,我可是很心疼你的。”

“不知你们魔尊当年骗玉座用仁王剑破界时,是不是也像你今日这般巧言令色。”鸩安望着面前这个魔族旧识,冷笑不止。

比起人族,魔族才是他最为厌恶的。

“哎,我今日找你,绝不是为了纠结这些陈年往事,”绝魇摊手耸肩无奈道:“过去的事情,无论追究清楚谁对谁错,都已经没办法改变了不是吗,关键是如何弥补……”

“呵,弥补?这绝对是我在下界这么几百年听过的最可笑的两个字。”安抚着烈阆躁动不已的狼妖本体,鸩安转过头不再看面前之人,“你走吧,珍惜好自己仅存的一点魔体。(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

“我有玉座的消息,你不想听吗?”

绝魇缓缓说出这句话,看到面前之人的表情骤变,他忍不住笑至露出两颗虎牙。

“洛峣谷,谐音‘落妖’,数百年前六道门被毁时,相传九门倾其所有高手将一妖族封于谷中,本来我也是不信的,但近年来洛峣谷下封印似有松动迹象,并且从中浸出极为精纯的妖气,一度导致谷中妖兽狂化不驯……”

绝魇凝视着鸩安的眸子,继续说道,“能散发出如此精纯妖气,即便不是玉座,也有可能是上界其他妖族的□□,所以不妨去看看,说不定真的会遇见熟人呢。”

“提供这种消息,我可不信你是为了弥补。”

听到鸩安如此说,绝魇明白他是默许了自己的提议,黑雾弥散,准备打道回府。

“当年乾祖封印魔尊,唯一在场的只有玉座。”

最后留下的一句话。

鸩安望着逐渐殆尽的魔雾,不禁喃喃自语。

“洛峣谷……”

******

交易坊内,各路修士,人来人往。

“洛峣谷?”看着手中金灿灿的入谷令牌,灰衣青年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有疑问就行,只要不是一开始就拒绝,一切都好说。

田有材之所以会找上面前这个青年修士,正式因为他老实巴交的模样,看上去个高人憨,而且跟了他大半天,发现他用来交易的百年灵草株株品相优偏上等,便推测他是哪个修仙家族刚筑基不久就出来历练的少爷。

“没错,这就是九门核心弟子才能拿到的入谷令牌,对于咱们散修来说珍贵非凡。”

“如此贵重的东西,前辈为何愿意赠予我?”灰衣青年继续问道。

田有材点了点头,故意压低声音说道:“其实参加九门争鸣的奖励不值一提,因为我发现了洛峣谷中封印上界妖族的地点……”

看到青年修士渐渐露出的惊异表情,田有材暗喜不已,继续开口天花乱坠地吹道。

“听说这上界妖族在被封印之处留下了许多灵草丹药法宝,不瞒你说,我这次可是下了血本收了五块入谷令牌,召集五人寻宝;今早偶遇道友,觉得你深藏不露、气质不凡,便想邀你做这最后一位。”

田有材始终注意着面前修士的每一丝表情变化,只要他出现了一点儿皱眉怀疑的苗头,无论是因为听到哪个词、哪句话,田有材都会侃侃而谈,耐心向其解释。

直到青年修士亦压低嗓音问道“不知我们五人到时候如何分配所得宝物”后,田有材知道他终于答应了。

“这个嘛,因为在下提供了入谷令牌和封印地点,到时候肯定是优先……”

看到田有材说出这句话时似乎面有难色,青年修士连忙回了一句“那是自然”。

“剩下的多劳多得,谁出力多谁就优先选择……当然这都是可以提前商量的,不知道友现在是否方便到我们相约的洞府中一聚?”说罢田有材抽出一张传音符等待着对方的答复。

“如此甚好,那就麻烦前辈带路了。”青年修士比了一个请。

待田有材笑着转过身准备带路,青年眼底忽地闪过几丝寒芒,他冷冷打量着身前之人,像在看一具尸体。

已没有再如炼气期那般隐匿自己的修为,现今已是筑基中期顶峰的灰衣青年,正是秦汜修。

跟在田有材身后,他用同阶修士无法察觉的神识将方圆一里扫过,并没有人埋伏。

当他们最终停在一座小型洞府前时,距离先前两人相识的交易坊已有数里之远。

“道友请,刚收到传音,其他三人已经在内等候了。”田有材和善地将秦汜修往内引,后者便不假思索跟入。

洞府内果然空无一人。

当秦汜修反应过来时,面前的田有材已经忽地化身成了数十道人影,从各个方向朝他袭来。

“原来整个洞府都是幻阵。”不禁冷笑,怪不得只一人还有恃无恐。

“哼,知道了也于事无补。”说罢数十幻影同时催动法宝,将立于洞府正中央的青年修士一击毙命。

还没等诡计得逞的笑容攀上他的眼角,田有材就惊异地发现,被他击杀的只是一堆木头——

傀儡人。

从傀儡人的眼窝里飞出了四只怖踪蛾。

田有材愤然踩碎了这四只虫兽,狠戾之色尽显,从紧咬的牙关中吐出数句胁迫之言:“小小幻虫,米粒之光也敢与我幻阵争辉?!笑话。”

在幻阵外逡巡良久的秦汜修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从未相信过田有材一分一毫,自然是不会亲自踏入其中一步。

不过看到对方的反应,秦汜修便确定此阵绝对是被田有材鸠占鹊巢,那么洛峣谷之事,想必也应该是真的,只不过亦被对方用来当饵罢了。

破坏阵角一处,数千只怖踪蛾遮天蔽日,从秦汜修身后飞入洞府之中。

随后便闻得其内惨叫声、狂笑声、恸哭声,似乎田有材看到的幻象不止一种。

半柱香的时间后,秦汜修从他扭曲的尸身上找出那块入谷令牌,外加画有洛峣谷地图的玉简,上界妖族被封印之处,果然标记于上。

洛峣谷,必须要去一次了。

******

“我可不去洛峣谷。”沄照膤双手抱臂,偏过头不看面前请求之人,“最讨厌与外人打交道了,既然令狐师兄你提议要参加九门争鸣,就应该你带着他们去。”

“那怎么能行,沄师弟你可是咱们重夙阁的当家门面啊,就你、带着你那徒弟往那儿一站,刺瞎其他各派的狗眼。”

令狐寤反复拉着沄照膤的衣袖劝道。

你俩加起来有十岁吗?

闲之屿在一旁看着,想笑又笑不出。

“放心好了,沄师叔一向受不了死缠烂磨,三句之内绝对答应。”行止又如鬼魅一般突然出现在闲之屿的身后。

“师兄,你以后出现之前能提前招呼一声吗,我好做点心理准备。”

“哈!”行止突然大喝一声,又把闲之屿吓了一跳,“这样招呼行不行?”

斜了他一眼,无语凝噎,“还是别了,就和从前一样、一样啊。”

“绝对不行,”三句过后,沄照膤依旧没有松口,“做什么都行,我真的不想和其他九门的掌门和长老说话,装成哑巴也不行。”

“沄照膤,敬酒不吃吃罚酒,是不是非要逼我出那一招!”令狐寤跳起身,撩起衣袖一副准备干架的模样。

“呵,谁怕谁?”沄照膤冷笑一声,亦站起身来。

这时连三思都挤了过来,“要来了吗?那个!”

“哪……哪个啊?”闲之屿一头雾水。

“师父的不败绝招,连虚映棠师叔都没胜过。”行止幽幽解释道。

就在闲之屿期待无比的时候,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差点把他震傻——

只见面前两人皆挥舞着拳头,口里喊的是那句经典的词儿。

“五魁手啊,六六顺啊……”

你大爷的搞了半天是划酒拳啊!闲之屿在心里咆哮。

最后果然以沄照膤被三局三败秒杀,蹲在角落里大雪纷飞。

“师父,好歹让沄师叔赢一局,人生嘛,总要有点希望。”行止默默劝着。

你真的是在安慰人吗……闲之屿抬头望天生无可恋中。

洛峣谷,我来了。

36.05 || 金风玉露

蜷缩在房间最深的角落里,他把头深深埋入自己的臂弯中。[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om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很喜欢这个姿势,因为光线不会落入眸中,唯一能听见的只有自己的心跳。

深沉的压抑感掺入尸体发出的恶臭,令人窒息。妖娆的血痕,重复着触目惊心的轨迹缓缓流淌,濡湿了他缭乱的碎发。

一只纤弱却有力手突然抚上了他的手背,顺着那只手向上望去,恰好对上一双湛黑无垠的眸。他鬼使神差地与之相握,淹没手指的微微的凉,在宁静中变得喧嚣。

“师兄,没事的,师兄,有我在。”耳边传来只剩下气息的话语。

他抬眼注视房间内唯一站立的人。

这个人一袭灰黑的仙家道袍,眼中却闪烁着杀戮所带来的血光,正用手中萦绕着灰雾的长刃不加停顿地朝蜷缩在他脚下血泊中的人挥去。

那个人的死相中充斥着不甘,却让他感到大仇得报般的快慰。

下一个就是自己了吗?在他空明的视域中,一瞬红莲尽绽,两瞬归于黑暗——也许死亡才是最好的归宿。

随后而至的大火,将这里的一切烧成灰烬,将他的记忆灼得炭黑。

过了不知多久,竟有光落入他的眼中,周遭不再是黑暗,挣扎坐起,静静聆听左胸跳动的响声,感受着存活唯一的证明,在寂静中与喘息暧昧地交缠。

“师兄,我们得救了!”

随着这声呼唤,他才看到许多被囚禁的同阶弟子都相伴逃了出去。

终于,自由了吗?

很多年以后,当他们二人在流浪中死皮赖脸拜了偶遇的剑狂罔昊为师并入门重夙后,才知道屠戮白岳派上下所有高阶修士,烧尽其腐朽的大能姓名——

漠清。

******

“师父?”闲之屿在习剑之时发现师父少有地走了神,仿佛陷入某些回忆之中。

“啊,”沄照膤微显羞赧,急忙回道:“方才你问了什么,可否再说一遍。”

“六爻心剑诀,初爻、二爻为地;三爻、四爻为人;五爻、上爻为天。此天地人乃‘三才’,地之道是刚与柔,天之道是阴与阳,师父,只是我一直不明白,这人之道说的仁与义到底是何用意?”

闲之屿初升筑基,回首炼气所修心法,纵览而下,忽生疑问。

当时在皏涞派,领悟了刚柔的灵气护体之法,阳与阴的灵气应用之法,只有这人之道中所谓仁与义,思量数年,鲜有所得。

沄照膤似乎早已了然般,笑答到:“这仁与义,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呀。”

“师父说的字面意思,可是‘杀身成仁,舍身取义’里的仁与义吗?”闲之屿继续追问。

“我知道你在疑惑什么,”沄照膤表情忽得淡下,“很久以前我还在炼气期时,就常常在想,这个杀人夺宝、尔虞我诈、豢养鼎炉皆司空见惯的修界,真正的仁义尚存吗?”

闲之屿没想到,自己这位不问世事,对任何东西都显得不温不热的师父曾经也有如此的思虑。(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

“后来,我的师父传我以六爻心剑诀,讲到人之道时,他说只有仁义之人才知道仁义是最大的利,不仁义的人只能从他道求利,所以便有了杀人夺宝、尔虞我诈、豢养鼎炉这些修道之法。”

沄照膤抬手轻挥,肉眼不可捕的数百、数千剑影叠叠,剑光围绕着他飞舞旋转,搅乱的风带起地面上的雪,气势轩然。

“仁义非慈,非虚,非名;只是心中所求之道罢了,我重夙阁弟子,道可不同……”他凝视着面前的闲之屿,将一把长剑递予,“你心中的道,是什么呢?”

******

我所求之道吗?

坐在沄照膤所养的巨鹤“泱泱”背上,闲之屿又忍不住去思考这个问题。

不过对于他这种脑子里全是“变强变强变强”的人来说,这种追本溯源的议题,任他白白抓掉三千青丝也是想不出来的。

还是暂且放一边吧。

“大斯兄,你确定你没迷路吗?”三思仰起头使劲嗅了嗅,“怎么我闻到一股海水的味儿。”

如此一说的确,闲之屿亦使劲抽了抽鼻子,这种咸苦的湿气。

洛峣谷,听上去不是应该在什么深山老林里吗。

站在鹤身最前用毛笔记录着什么的行止从他那卷厚厚的“笔记”中抬起头来,幽然道:“一直躺在那儿睡大觉的人没资格评论我的认路能力,我走的方向就是之前送来的邀帖上所指。”

“最好迷路算了,不想去。”蹲在鹤尾的沄照膤闷闷不乐地嘟囔着。

“师父,是您老人家带我们来参加九门争鸣的,不是我们迫着您来的,一定记得这一点。到时候在别的门派长老面前就别闹了啊,乖。”

闲之屿拍着沄照膤的肩膀好心好意哄着,却被对方甩了一脸子,无奈之下他只好把不知又在哪个角落鬼混的虚映棠从头到脚骂一遍了。

“我们到了。”行止肯定地说道。

“确……确定吗?”三思非常非常怀疑地问道。

闲之屿顺着他俩的视线向下望去,云雾散开后所显现出的竟是一片黑压压的……鸟兽。

此兽通体乌黑,青鸟之体,羽翅两对,双蛇头;虽只是低阶妖兽,但如此数万只同时在空中聚集的景象,却是绝无仅有。

看着聚成一片黑海似的鸟群,闲之屿忍不住咂舌。

“乌啼双,相传天帝将不死药藏于巫山之中,命此鸟在外守护,以防止其他妖兽偷吃不老药,后有阵法大能创名阵曰‘乌啼’,阵成后数万乌啼双盘旋其上,遮天蔽日,凡阵守区域,有遁空者必群袭之。”

行止一面向其他两人解释,一面用毛笔飞快记录着。

“四不四要我们直接冲下去!”三思背起她的玄铁巨剑,一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模样。

“怎么可能,有名的大阵呐,你以为是摆设啊,从上面不能过,就想办法从侧面绕进去呗。”闲之屿用手按着三思的头迫使她望向鸟群,“这么多,冲下去被群攻你扛得住么?”

“好像……四不行。”眨巴眨巴眼答道。

沄照膤亦凑到他们身边向下瞧了一瞧,点头道:“很好,所以咱们回去吧!”

“师……”闲之屿刚要开口,就被突然从头顶传来的呼和声打断。

“哈哈,看看这是哪来的乡巴佬小派,区区一个乌啼大阵就把他们吓得要打道回府了。”

顺着这嚣张的声音抬头望上去,闲之屿才发现其他前来参加争鸣的门派已经全到了。

一眼就看见皏涞派的玉鸻舟从远处缓缓驶来,群鹤伴——相较之下他们所乘的泱泱就显得特别渺小了。

而出声嘲笑他们的是炙剑门中一个身材魁梧的弟子,粗略看去,该门清一色青袍剑修,数十人皆乘一青铜巨剑而来,领队之人竟是一位英姿飒爽的女修,听到弟子出声后她眉头微皱,斜眼将其制止,又朝着闲之屿他们的方向拱手道:

“沄师兄,青绥有礼了。”

沄照膤回之以颔首微笑。

“至贱门,真是无敌棒的名字。”闲之屿不禁在背后挑眉嘲到。

翅膀扑震之声嗡嗡作响,炙剑门旁边不远处,一只巨大的六翼飞蜈左右闪动不止,其上所坐应该就是以驯养灵兽为主的山海派。

在飞蜈头部盘腿而坐的是一位骨瘦如柴的老者,他抚了抚胡须笑道:“沄道友初临洛峣谷,自然不知这第一关就是要冲入这乌啼大阵……当然,考的只是这些筑基小辈,我们静待守谷之人便可。”

沄照膤朝对方行礼道谢。

闲之屿知道他心里绝对不情愿极了。

除了各大门派,来者还有不少散修,三三两两或聚或散徘徊在大阵之上,应该是在静观其变。

闲之屿此时正在心里琢磨着山海派长老的话,既然洛峣谷有守谷之人,说明此阵是可以人为控制的,如果每次九门争鸣都要所有人硬闯一次,必定要耗费不少时间去修补,如此岂不是得不偿失,所以入谷之法必有捷径。

入谷之法?

从怀中拿出一样物什,闲之屿莞尔,这就对了。

入谷令牌。

每种阵法都会留有的“后门”,即可以允许人进入的符咒、令牌类的通阵之物。

正准备提醒三思与行止时,就看见炙剑门的弟子已经齐齐跳下了,经过他们身边时又“胆小鬼”、“乡巴佬”地嘲笑了一番。

自古只说文人相轻,现在看来剑修与剑修门派间也好不到哪里去,互看生厌。

将入谷令牌揣回怀中,闲之屿的气海中波澜层叠,瞬间便把灵气运转至全身各处,他向三思使了个眼色。

“师妹,让他们城里剑修见识见识我们乡下剑修的厉害,怎么样?”

“饿斯兄,咱就等你这句话了。”三思解下背后的玄铁重剑,直接御剑而下。

喂,跑这么快,好歹等我说个预备起吧。

闲之屿脚尖踏空,如道袍上所绣之隼般,轻快地乘风跃向乌啼大阵。

剩下行止一个人在泱泱背上叹了口气,“我还是用最安全的方法好了,沄师叔,你一个人在上面好好的,待会见。”

说罢拿出入谷令牌,等注入灵气后的保护屏障展开,才不慌不忙御剑徐徐落下。

如此在大阵之上的所有修士,都相继没入其中。

刚穿过大阵时,双蛇头的妖鸟乌啼双还没有任何反应,当闲之屿继续向下坠落了数丈后,此鸟便如得到指令般,聚集在一起,化作一道乌黑之影朝他急冲而来。

不禁咧了咧嘴,闲之屿连忙于半空中一个翻转,双脚快速踏空数次,借着反推之力躲过了一拨猛攻。

筑基之后,凭恃着炼气期就修炼至炉火纯青的身法,闲之屿已经不需要御剑,借由脚底附着的灵气与快速踏空的反作用力,就足够他能看上去像金丹修士一般“漂浮”在空中。

他抬手唤出剑影绕于周身,逐个击退从各个方向窜出的乌啼双。

半盏茶的时间后,闲之屿倒是看到一个熟人——正是方才嘲笑他们的那位身材魁梧的炙剑门弟子。

忍不住心生一计。

稍微减速等待了一下从上追击而来的鸟群,目测数量足够之后,闲之屿忽得加速,风一般向那位炙剑门弟子掠去。

“喂,这位师弟,来接一下师兄送你的见面礼。”快接近时,闲之屿还特意友好地出声提醒道。

这位炙剑门弟子扭头一瞧,正看见来者屁股后面拖了一群妖鸟,乌压压朝他冲来,不禁慌了手脚。

“拜拜。”闲之屿挥了挥手,一个闪动消失不见,剩下该弟子一人狼狈不堪地奋力抵挡鸟群。

“哈哈哈,饿斯兄你可逗死我了。”三思御剑靠过来,双掌合击,一整块土墙凭空而现,轻松抵挡住妖鸟的冲击。

三思,筑基初期,五行功法所修为土,因为她是个如假包换的,土系天灵根。

闲之屿亦大笑不止,便如此随风自由游荡,在万里云烟中抛却一切沉闷在胸间的郁气。

如此嘻嘻哈哈穿过了许多人。

与几个散修擦肩而过时,闲之屿余光瞥见了一个灰衣的人影。

转头望去,对方亦在看他。

四目相对。

时间就此凝固。

纵使过了十年,还能一眼认出的那个人。

十年以来在脑海里翻来覆去想念的人。

秦汜修。

闲之屿觉得除了目还能视,其他所有感官都在这一瞬间丧失了功能。

对方也完全没有要移开视线的意思,只是静静凝视着他。

秦汜修手握入谷令牌,周身笼罩在浅色的保护屏障内。

眼神中毫无涟漪,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他缓缓抬手,忽的放出一道杀气朝闲之屿袭去。

根本没办法躲开。

闲之屿只是下意识闭了眼。

被秦汜修冰冷的灵气包裹住的傀线掠过闲之屿左耳,绕至他的身后,轻易就将冲向他的数只乌啼双割裂成了碎片。

收回傀线,亦收回视线,秦汜修催动灵气,迅速朝下方目已可见的平台上飞去。

留下闲之屿停在原地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

没想到,如此轻易就能找到——

像极了,

一场上天派来的神迹。

37.06 || 再次聚首

当闲之屿双脚触地时,一直追逐攻击他的乌啼双瞬间失去目标,它们于原处散开后飞回了高空之中。[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

估计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自己闭眼就会浮现出如此蛇头鸟身四翼怪吧,闲之屿以自下而上的视角回望,至高处的鸟群围绕着正中心逆时针旋转飞行,如同正圆形的穹顶上伸出的细长触手,追逐着修士攻击,直到对方落上这巨大的圆形石台——

好像汪洋大海环绕之下的孤岛。

暗流汹涌的海潮拍打在石台周围,阵阵擂鼓之响后,浪花飞溅;咸苦的海风随之掠过闲之屿的额头,恣意携发舞起。

“为什么洛峣谷会在我们东海之上?”从闲之屿的身边传来数位女修的讨论之声,“我还想往西边去看看山川是什么样子的呢。”

从她们的衣着看来,应是东海边那个传闻中全是女修的碧山派了。

不过闲之屿此时既无心考虑洛峣谷为何会在海上的因由,也无意偷瞄碧山派女弟子们,现在他满脑子里全是某人望向他的那双漠然的眼。

该不会是掉下悬崖然后失忆了吧……

闲之屿举起一盆狗血从头淋下,没有了名为秦汜修的这段记忆,漠清和他的因果算是断了个干干净净。

不过仔细一想,似乎又不太对,如果真的失忆了,看陌生人会对视如此久吗。

所以,果然是在生气啊……

术法反噬最后一刻托付性命,却在醒来后发现自己被对方扔下了悬崖。

闲之屿叹了口气,看来没在见面的那一刻直接被打死已经是对方极大的克制了。

不知不觉间,石台上已经聚集了将近百人。

他努力寻找着灰衣修士的身影,却意外遇到了一个他不曾想到的——

“往届九门争鸣皏涞派筑基师兄所遇关卡与妖兽详细记录拓本,如此绝密情报,二十块中品灵石一份,数量有限,先到先得啊。(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

果然,在这种时候也不忘赚灵石的人,闲之屿只认识这位了。

“黄师兄,好久不见,没想到你也筑基了,恭喜贺喜。”忍不住笑着唤住正在与别派弟子讨价还价的黄字滔。

“哎呦喂,小煞星!”黄字滔转头看见他,不耐烦地对身边之人说了句不卖了后,佯装不悦走近,“什么叫‘没想到你也’,我现在可是皏涞派的内门弟子……倒是你,这十年去哪里混了?”

原来当年闲之屿和陆开明一战爆冷获胜,让黄字滔狠狠赚了一笔,也顺利收到了筑基丹;后又因为妖族之乱使得皏涞派损失了许多内门弟子,因此黄字滔意外拜到了慕鹊峰韩长老门下,并且在两年前筑基成功。

这是怎样逆天的气运。

闲之屿在心里默默感叹着。

“没想到你小子居然一声不吭去了重夙阁,当核心弟子的感觉怎么样,苟富贵勿相忘啊。”黄字滔用胳膊肘拐了拐面前这位“飞黄腾达”的老同门。

“那是自然,”闲之屿笑道,“黄师兄才是苟富贵,勿相忘。”

“往届九门争鸣皏涞派筑基师兄所遇关卡与妖兽详细记录拓本,要不要?友情价,给你只要十块中品灵石!”突然压低嗓音。

“……”这都快成职业病了吧。

几乎掏空了身上所有的零花钱,闲之屿收好拓本玉简,忍不住拐弯抹角说道,“黄师兄,其他人呢,连乐宣,苏霁白,今天也来了吧。”

尽管外门弟子并不算正式的拜入门派,但他当初也算是不辞而别,如今虽然想念,却有些无颜相见。

“连师兄是来了,不过苏霁白嘛……听说弟子大比之后,她就跟没了魂儿似的,据说是被妖族的那些家伙抽魂夺舍还是怎么的,反正苏甯茹就带着她去西边找佛宗求法子了……对了,苏家老祖坐化了,苏甯茹已经脱离了皏涞派。”

没想到苏家竟有此剧变,当真世事无常。

回忆起最后苏霁白挥起仁王剑,斩开空间后现出六道畜生门,闲之屿内心还是有些隐隐不安。

他时常考虑自己穿过来的原因可能与六道之门有关,但是现在修为还远远不足,只能暂且将此事放置一边,全心修炼为上。

就在闲之屿感慨之时,黄字滔随口说了一句,“老实说我和连师兄都以为你和秦师弟一起走了呢,刚碰到秦师弟的时候,我还向他问了你来着,结果他冷冷地看了我一眼,只说了两个字——‘死了’。”

说罢黄字滔还顺便模仿了一下秦汜修的表情。

“他人呢?!”闲之屿眼睛瞬间亮起,一把拽起黄字滔不停摇晃,然后向着他所指方向跑去。

“你说你俩这又是闹得哪出啊?哎呀都给我晃晕了。”黄字滔稳住了身子无语道。

******

还隔着至少十丈远,闲之屿一眼就看到了秦汜修。

对方正低头研究着脚下石台上隐隐约约的阴阳刻纹,就和往常一样,每到一个新地方都会观察周边的情况,永远给自己留好后路。

不知他这十年过得如何,是否还在过度使用八寒无间诀,有没有再被心法反噬;是否还像以前那样常常被人算计,是不是依旧喜欢大开杀戒——闲之屿想对他说的话太多。

只是这样远远看着对方,就已经紧张到手足无措了。

“看来这个就四你一直念叨的传缩中的朋友了。”

“啧啧,毕竟能让你露出这种表情的人不多了。”

一左一右,行止与三思忽然从闲之屿两边冒出,同时摸着下巴分析道。

“我说你们两个人……”翻白眼。

“斯兄,既然都已经到这里了,你怎么突然就怂了呢?”

“不行啊你,拿出平时在我们面前叨叨的那股劲儿,一半就够了。”

两人继续把闲之屿夹在中间自顾自说着。

我说你俩能别像讲相声一样挤兑我行不?

“呸呸呸,谁怂了,告诉你,在哥哥的字典里,就没有不行这两个字!”

说罢撩起袖子就大步朝秦汜修疾驰而去。

对方似乎感受到了这股强烈的“气势”,抬头看了过来。

再次四目相对。

吓得闲之屿直接原地向后转了一圈,又反方向往回走了两步。

行止和三思差点摔倒在地,皆拼命摆着手催促闲之屿转回去继续前进。

闲之屿深吸一口气,再次原地向前转,朝秦汜修大步走去。

直到对方又望向他……

如此进进退退半晌,两人之间的距离好歹渐渐缩小了。

“你说饿斯兄到底在辣里来来回回晃悠啥子呢,跟尿急似的。”三思忍不住在脸上写满了鄙视。

“女孩子家家的,说话要文雅些。”行止幽幽地提醒道,“老实说,我都快看得尿急了。”

“有话就直说。”

万万没想到,最后先开口竟是秦汜修。

闲之屿身子一僵,而后乖乖挪到他面前,因为不敢抬头对视,才发现对方已经比自己整整高了一个头了。

这难道预示着自己注定一辈子都要矮他一截吗?

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右手突然扶上对方的肩膀,斩钉截铁地说道:

“是我对不起你,我会负责的!”

远远听到闲之屿的豪言壮语,行止和三思又差点摔倒在地。

秦汜修此刻的脸色快赶上终年不化雪的弗及山,他缓缓拎起闲之屿放在他肩膀上的手,轻轻扔下去,拂了拂灰,然后果断地转身走了。

“你……”闲之屿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又低头瞧了瞧自己的右手。

回忆果然都是被美化了无数次的,特别是想了十年这种。

现在闲之屿只想跳起来抽他一顿才解恨。

秦汜修,我告诉你,我跟你没完!

心里如此咆哮着。

【今天JJ抽疯了,一发文我的文名就变成了穿越之后来居上,文案变成了双女争男,吓死本宝宝了,先发这些,1月2号补全后半部分的,然后可能还会有新章】

38.07 || 九圣洛书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三↑四↑中↑文↑网mianhuatang.la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昔天帝制天命轮,将万物的命运刻于其上,观其欢喜而生,衰败而亡。

天地育万物非爱,衰万物亦非恨,无偏也。

在距今三千五百年之前的漫长岁月中,上界人、魔、妖三族混居无分,虽也时有冲突,但从未互相干涉。

三族之中,以妖族的存在最为长久,远在人族还未出现之时,古妖族已有严苛的等级制度,站在此族最高点的有三位——尊座、玉座、戮座。

最开始妖族亲近人族,故八阶以上妖族皆可完全化形为人身,望之与人族无异。

当人族自觉能遮手上界时,终于暴露其对异族的排斥之心,人族至高九圣首先驱逐魔族至异界,又创九宫封妖大阵,不惜牺牲九人性命将妖族戮座镇于其中。

从此以后,三族在上界划分三域而居,人族三皇继位,重修历法,绝地天通后,世人称为旧历。

天地之间,其犹橐籥乎?虚而不屈,动而俞出。

天地本是虚空,越鼓动,风愈烈。

后魔尊羲少殷强毁六道之门下界,玉座携部众追来是为阻止魔族协助人族,却依旧遭到疑斥,随着天外污浊降临,矛盾终于激化,九派大能仿造昔日上界九圣的封妖大阵,牺牲数百高手,将一妖族镇于洛峣谷中。

阵法随天象星力而运转,结丹期及以上修士根本无法进入阵内,每当大阵镇力最弱时,守谷之人便发帖邀九门筑基期精英弟子前来洛峣谷,于内清理吸收精纯妖气而聚集修炼的妖兽。

故有此“九门争鸣”之会。

就在两位守谷人宣布开始之后,闲之屿发现周围原本熙熙攘攘的修士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此处有乌啼大阵禁空,不可能是从上方离开,也没见到有人跳海,怎么会突然原地消失?

想到方才在黄字滔处买的“攻略”玉简,闲之屿喜滋滋地将神识探入查看,却发现最开始只有一行小字——

【石台上所刻九宫洛书,空白处立入阵法规定人数即可】

就这些?

继续往下看,内容已经完全是其他了。

“被人骗了吧……”行止的声音又阴森森地从后脑勺处冒出。

闲之屿把神识抽出,就看见三思用两指比了个十字在他眼前怨念道:“十个中品灵石呐,饿斯兄!没想到你也有阴沟里翻船的这么一天……”

“既然九门争鸣每隔数年就会举行一次,那就意味着谷内所有阵法都是变化的,之前的经验很难借鉴。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行止继续说道。

“你俩今天是约好了要排挤我还是怎样……“闲之屿把拓本玉简放入储物袋中,“谁没被熟人坑过那么一两次。”

果真是无奸不商。

“讲真,饿斯兄,能快些把你朋友拉到我们这边吗,我突然觉得你好不靠谱诶。”三思满脸嫌弃地说道。

“边儿凉快去。”闲之屿用手指点着她的额头,“少跟我胳膊肘往别人那儿拐。”

“九宫算,五行循环之数,二四为肩,六八为足,左三右七,戴九履一,五居中央。”行止望着脚下隐约的阴阳刻文,以食指中指无名指上中下掌纹为九宫盘,用大拇指在指节处飞快运算着,“飞星先入中宫,我们脚下所刻应是九宫卦位了。”

相传上古洛河出神龟,背驮“洛书”献给禹帝,禹帝遂划天下为九州,又以此定出“九章大法”以治理天下。

纵观而去,可以望见石台是由无数九宫图拼成,有的小格中刻有暗示数目的重复图案,有的小格却是空白。

闲之屿突然就乐了,这不是叫他们玩“数独”吗。

每九格一组,无论是纵向、横向、斜向,三条线上的三个数字和为十五即可。

三人聚在一起讨论过后,根据行止所推出九紫右弼星之吉位所在,分头计算区域内每九宫图中空白格数字。

为了尽量不在开头就被迫分散,他们最终于一角找到了数字为三的空白格。

深呼一口气,三人同时站上。

闲之屿只觉眼前一道白光笼罩,周围景色瞬间消失……

身体像是被拉扯一般向下沉,睁开眼时,他们已经落入了海中。

连忙捂住口鼻,闲之屿惊异地瞪大了双眼,阳光射入水中,海底一片透蓝色的光亮。

不知身上被施与了何等法术,他发现自己在水中竟也可以自由呼吸。

转头望向其他两人,行止即使在此也不忘埋头在那本厚册中记录着什么,而三思已经开始玩起呼吸时从口中冒出的串串银色水泡了。

海中的光线没有陆地上那么明亮,但依旧可以看到银色的鱼群在他们四周穿梭,鳞片闪动,仿佛浩瀚宇宙中茫茫星辰。

一呼吸,一世界。

看着身前悠游着的各种形态万千的小东西,闲之屿玩心大起,向三思打了个手势后,如同在空中般,脚尖轻踏海水,准备加快速度抓起鱼来。

无奈水中抵阻比空中甚剧,纵使运转身法诀要,闲之屿也依旧慢如龟速,旁人看去,他就如此傻呵呵地在原地扑腾。

三思忍不住大笑,但无法传出声音,只见她口中吐出更多的银色泡泡,几乎遮挡住了整个圆脸。

这股不知名的力量依旧拉着他们继续向下沉去,直到光线暗如黄昏,闲之屿才终于看见了一条深不见底的海沟。

由于海沟两侧不是平地,而是两座隆起的巨山,所以从上往下的视角所展现出的画面里,正好是山谷的模样。

东海深处的山谷——洛峣。

就当他们要沉入海沟中时,从黑暗的深处里,终有光亮显出。

巨大而纯白的莲花正在那里缓缓绽放,每展开一瓣,他们的周遭就会明亮一分,最终花开九瓣,明亮如昼。

莲芯中伫立着一座九层水晶楼阁。

拉动他们的不知名力量,正是从此阁楼中而来。

“莲生九瓣,一瓣一层,一层一界。”守谷人苍老的声音传入耳中。

待三人将近,一道白光冲天而起,眨眼间将他们摄入其中消失不见……

闲之屿没想到,当他再次睁开双眼时,却是在一座酒肆之外。

身上还残存着突然离开海中的沉重感,看着如此稀松平常的景色,他反而倒觉得有些不真实了。

显然三思与行止也有些脑袋发懵,在一边半晌没挪动亦没说话。

清风拂过,携着酒香。

缓和过后三人同时抬手推开酒肆嘎吱作响的木门——

酒肆中坐有不少人,但却安静异常。他们三人刚推门而入,就收获了从各个方向扫来的眼光与神识。

闲之屿一眼就看到花柴门的三人,长发及地的苍白女子在桌前闭目养神,看上去特别木讷的高壮大汉面无表情,只有坐在正中那位背着数十件长形武器的青年朝闲之屿送来了和善一笑。

真是越不想遇见谁,就偏偏被分在一起,闲之屿无奈。

除了他们三人一桌对坐,剩下就是一人一桌的散修了。

坐在门边不远处的是一位粉衣玲珑少女,她怀中抱着一只小兔,只是看了一眼闲之屿便面色绯红地转过头去。

倒是角落桌上那位从头到脚都包裹在黑色长袍中的神秘青年修士死死盯着闲之屿看了良久,眼神中似有惊异之色。

至此一共有八人。

还有一人从头至尾都没瞥过他们一眼,看到那人时,闲之屿几乎忍不住笑出声来。

示意行止与三思自由活动去,某人踩着轻快地步伐,哼着小曲儿就溜到了那人的桌前,厚颜无耻地面对面坐下。

这叫什么来着,人算不如天算,闲之屿翘起二郎腿,得意地想着。

对方似乎完全当他不存在般,对方默默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

行啊,秦汜修,你接着跟我装!

装得了一时,我还不信你能装一辈子。

闲之屿在心里嘲笑道。

当对方第二次端起茶杯时,闲之屿倏地站起,伸手一把从对方手中夺过那杯茶,放到嘴边仰头灌下,随后“砰!”的一声将茶杯砸到桌上,大笑道:

“秦汜修,知道这叫做什么吗?缘分呐!”

安静的酒肆里马上传出了喷茶声,正是隔壁桌竖着耳朵听动静的三思与行止。

花柴门和善青年与粉衣少女散修本就是生性活泼之人,闻得有如此好戏,亦扭头朝闲之屿望去。

秦汜修缓缓放下保持着端杯动作的手,皱着眉头低声道:“你就一定要如此吗。”

十年后再次于如此近的距离凝视面前之人,眼光掠过他低垂双眼时从额到鼻冷峻的弧线,闲之屿突然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因为太了解,所以秦汜修说出这句话时,闲之屿一点都不奇怪。

如果现在他们之间有一百步的距离,秦汜修一定会向后退上十步——

所以自己必须要快速向前跑上一百二十步,才能死死抓住他,然后再也不放手。

“秦汜修,如果我不主动扰你,你肯定一辈子都不会再搭理我吧,”闲之屿俯视着坐在他面前的那个人,表情意外地认真起来,“因为我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

这回安静的酒肆里传出了此起彼伏的喷茶声,这次至少有四人。

“最后四个字,太多余。”三思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

“败笔中的败笔……”行止摇了摇头。

闻得耳边一阵嘈杂,闲之屿忍不住瞧过去,一眼就看见三思和行止对着他反复比着自杀的动作。

一人抹完脖子捅心口,一人吐着舌头扯绳上吊。

闲之屿狠狠斜眼瞪着他们,挥着拳头表达了一下“等会再收拾你俩”这个简单明了的意思……

却不小心错过了秦汜修抬头望向他的一刻,亦没看到那原本无边黑暗的眸子中,似有萤萤光点闪烁。

39.08 || 五盘三门

秦汜修叹了口气。[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只有闲之屿知道,这代表着他在最低程度上做出了阶段性让步。

正准备开口乘胜追击,对方却先发话了――

“你知道有种药草名为‘丹熏’的吗?”秦汜修伸手拨弄着被摔回桌上的茶杯,大拇指在边缘来回摩挲着,轻声问道。

“嗯?”闲之屿挠了挠头,没明白。

“此草稍微沾水,可将人毒哑。”不紧不慢地解释着。

闲之屿遂正襟危坐乖乖闭嘴。

就在此时,他突然感到自己连人带小凳都往下一沉,如同陷入地中。

“小心脚下!”

出声提醒的同时,他急忙抬脚踩上小凳,再借力跃至桌上;低头望下去,酒肆的地面已经被一种既非银非白又非透明的异水浸满了。

数息间水面渐涨,直接没过了小凳,后者咕咚一声就沉入其中再也没能浮上来。

秦汜修轻落在闲之屿的身后,桌面来回摇晃了几下就稳稳地漂浮在了这异水之上,随波而动。

待其余数人皆跃至桌上,异水终于涨停。

纵观全场,酒肆中所剩五张桌如小舟般载人浮于水面:除粉衣少女所立的正中间一桌纹丝不动外,花柴门三人一桌,黑衣神秘修士一桌,三思行止一桌,外加闲之屿和秦汜修,四桌都在周围顺时漂移。

闲之屿立于边缘,俯视异水中清晰倒映出的脸,又瞥见不远处粉衣少女怀抱小兔蹲在桌旁正想伸手触碰明镜般的水面,心底升起了不祥的预感。

“住手!”忍不住大吼道。

粉衣少女马上缩回手,满眼惊异地望着他。

闲之屿掠起茶杯顺势朝远处的水面扔去,只听见“呲呲嘶嘶”的声音,茶杯片刻就融化在了异水之中。

其他人看到后,心下了然。

花柴门那边,长发快至脚踝的女子似乎不会说话,一直朝为首的青年打着手势,两人就如此无声交流着。

“五盘。”闲之屿耳边突然传来行止的声音,“用神识查看,我和三思脚下的是神盘,中间不动的应是地盘,其他的必须都知道才可破阵。[三↑四↑中↑文↑网mianhuatang.la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抬头看过去,行止正在对他使用莲音秘术――此术等同于结丹期以上的传音入密,行止生来就具有的能力。

如果他不经常拿来吓人就更好了。

颔首表明自己已知,闲之屿低头将神识探入桌面,其中凭空浮现出九宫之格,旬首符头已加临于时干之上,应该是天盘。

果然最开头的九宫洛书只是逗他们玩玩,这一关总算动真格了。

在重夙阁的几年,闲之屿的确尝试研习过阵法,这第一要术就是九宫八卦与奇门遁甲了,不过就像姜靳安当年对他说过的,阵法这种东西,要么靠天赋,要么就是靠时间了。

闲之屿自知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加上当时一直想着赶紧提升修为去找秦汜修,所以只学了个皮毛,勉强不是完全睁眼瞎。

行止所说五盘,乃地盘、局盘、天盘、人盘、神盘;讲究的无非就是天人感应,阴阳五行之道,集地利、格局、天时、人和、神助,主预测、化解、运筹之用。

可从他脚下的天盘来看,六仪三奇排局皆在,需要确定地盘上排布顺逆,结合其他三盘最终算出八门所在,找到八门中的生门才能离开此处了。

这一关须至少三名精通阵法之人联手才可破,看来现在得拉拢另三桌之人暂时入伙了。

不过在一致对外之前……

“秦汜修,商量一下……”闲之屿仰头对着始终一言不发静静待在他身后的某人眨了眨眼:“我脚下的天盘就交给你了,嗯?”

秦汜修似笑非笑地低头望向闲之屿恳求的脸,“方才如此胸有成竹,还以为你在重夙阁已将阵法之道大成了。”

“怎么可能,你看我像是和你一样聪明的人么?”闲之屿偷偷摸摸地压低嗓音,像在说一个天大的秘密。

沉默数息。

“大哥,好不容易拍次马屁,到底是拍对地方了还是拍腿上了,你就不能给个回应吗?”

什么人呐这是,怎么非得逼我说直话呢,闲之屿腹谤不已。

“嗯。”秦汜修嘴角上挑。

嗯个什么嗯,嗯是几个意思?

“那我算你答应了,天盘就交给你了。”

闲之屿戳了戳秦汜修的肩膀,觉得他是默认了才转过身来,却发现大家都连忙纷纷抬头望天、低头看鞋、整理衣衫……

“咳咳,”闲之屿清了清嗓,将视线引来后抱拳行礼道,“在下闲之屿,重夙阁弟子,眼前情况想必大家应该都很清楚:禁空令,无法御剑无法使用飞行法器;此水不可碰,沾之即死;唯一能凭借的就是这五张桌子,方才本门师兄推算出这五张桌代表了奇门五盘,无需相瞒,我师兄这张桌为神盘,我这张为天盘,但如今光靠我们无法破解此局,不知各位道友还有哪位精通阵法之道,能一起破局过关,此乃天付良缘。”

此话一出,尽显友好相交之意。

他说这些话时,视线始终未从花柴门为首的那位青年脸上移开――

闲之屿本想根据他神色的变化以揣摩他是否愿意加入,如果花柴门的三位答应,剩下的散修自然也会顺势。

结果对方从头到尾都只是饶有兴趣地望着自己。

“我们这边的确有人精通阵法之术,”他双手抱臂,不紧不慢地说道,“我花柴门一直讲究和气生财,不过生意嘛,也是要有信任做前提的,若稍有不慎……”

“这个不难,若你信不过,我们可以把推导演算的过程大声念出,以免有所谬误。”闲之屿从容答道。

“我想你是误会了,我并不怀疑破局推算的结果,只是单纯地信不过你罢了。”

此话一出,三思与行止不禁皱起眉头,连在闲之屿身后闭目养神的秦汜修都睁开双眸,冷眼扫去。

尽管气氛如此糟糕,青年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别忘了现在是九门争鸣,要是破阵之后你们过河拆桥,我们三对四可是人单势薄。”

“我重夙阁虽人少,但昔日也是名门大派,”闲之屿很不以为然地笑道,“愿意信我,就一起破局出去;不愿意信我,那就慢慢等呗,等九门争鸣结束的时候守谷人应该会把我们救出去吧。”

这席话说给花柴门的人听,亦是说给剩下散修听的。

首先回应的是粉衣少女,与闲之屿四目相对后她连忙红着脸移开视线,低头说道,“区区天怡,对阵法之术只是略懂,可能帮不上闲师兄了。”

“没关系的,待会你只用乖乖站在那儿不动,然后报出地盘上九宫排法让我们知晓即可。”闲之屿柔声安慰道,“最后我定能带你出去。”

“啧啧,饿斯兄又在那里装模作样……”三思忍不住低声嫌弃道。

“戏要作足,才有成效。”行止默默解释。

“在下对阵法,稍,稍有研究,根据地盘定出局盘,还,还是可以的。”发现闲之屿正看着自己,黑衣修士弱弱说着,声音意外温和。

明明从他身上会偶然散发出几丝杀气的,闲之屿有些不解,但也没时间深究。

地盘、天盘、神盘、局盘已定,那么花柴门脚下的就是人盘了。

“说吧,要怎么样做才能让你们信任我。”

六对三,既然大势在握,做人留一线,闲之屿尽可能给了对方一个台阶下。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青年不知从何处拿出寺庙中装盛签诗牌的那种签筒,在手中摇晃了几下后向闲之屿的方向伸过去,“选一签吧。”

两人之间相距至少有数十步,所立的桌子还在异水上漂移不定。

闲之屿莞尔,将剑气缩成很小的一簇,手指微动直奔签筒而去,眨眼之间,剑气已将其中一根打出。

“元吉,上上签!”青年伸手拈签而观,惊喜交加,“从未见过……甚好,我司徒无人不仅信你,还要交你这个朋友。”

“司徒兄还真够爽快……”闲之屿被对方闹得没脾气,司徒无人,我还叫南宫没谁呢。

不过好歹九个人都暂时站在一边了,如此便可正式开始破局。

当天怡报出正中桌上地盘排法后,气氛瞬间凝重起来。

其余四桌上每位解局之人都将神识探入,以三指为九宫格进行排布逆推。

最先是局盘的黑衣青年抬起头来,“戊在三局,阴遁三局;符头己未,寒露。”

花柴门的那位不会说话,只是飞快打着手势,司徒无人看后大声报出离九宫逆数,秦汜修听后开始逆推值符所在宫位,最终报与行止确定八神排序。

越往后越是听不懂的闲之屿对着三思做了个翻白眼晕死的动作,学霸的世界。

如此也没过多久,司徒无人身边的长发少女伸手朝酒肆东北角指去。

“生门就在那里。”

司徒无人话音刚落,三思已将背后玄铁巨剑挥出,一时惊天动地。

“行止,平常她出招之前你不是都会预警一下的吗?!”狂躁的剑气几乎是擦着闲之屿的鼻尖直奔生门而去。

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刹那间就破碎如琉璃镜,并从裂痕处漏出道道翠绿色的光芒。

空间被斩开,这是过关了吗?闲之屿大喜。

绿光整个笼罩了他的眼,待再次能看见时,他几乎都要吐血――

又一次回到了酒肆之外,他们最开始来的地方。

不过此刻他身边换了两个人,变成了粉衣少女天怡和黑衣神秘青年。

是我过关的姿势错了吗,闲之屿无语凝噎。

40.09 || 三镜幻境

推开木门,酒肆中空无一人,依旧如初。(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

周遭都充斥着微妙的不和谐感,却无法准确指出。

动物性本能直觉告诉她,现在定是陷入了某种循环阵法。

三思在心里盘算着。

昔日行止师兄曾跟她提起过类似阵法,若找不到阵眼所在之处,任凭阵中之人强破千次万次,大阵本身都会一次又一次循环复原。

可正是这种亟需与人商量对策的时候,她举目四顾,能看见的只有最……一言难尽的两位。

秦汜修与司徒无我。

两人皆沉默不语,正各自寻找可能的阵眼所在,留下三思一人不知所措。

她忍不住打量在重夙阁上下每个人心中都成为了传说的秦汜修——

一袭有些褪色泛白的普通道袍,身形精瘦而修长,相貌平凡无奇,仿佛稍不留神就会被人忽略掉。

没有想到,秦汜修会是如此一个人。

明明从闲师兄口中讲出来是通天彻地几乎无所不能的,让她始终以为有多么邪魅狂狷。

不过这样也好,看上去还蛮容易接近的……

“那个,秦斯兄,”跟在对方身后自顾自说着,“我饿斯兄常常在我们跟前提起你呢。”

秦汜修突然停下脚步望向她,似乎在等她继续讲下去。

本来只是随口套个近乎,结果对方却一副想听下文的样子,三思在心里叫苦不迭。

“饿斯兄让我告诉你,他认识的所有人里,最在乎就是你!”

纯粹的急中生智。

“他这个人,就四容易害羞,其实在门派那会,他整天都念叨你,做梦都喊你的名字……所以原谅他好不好。”

讲完这袭话的三思自觉干了一件天大的好事,连道心都仿佛得到了圆满。

饿斯兄,待会儿务必要烧高香感谢我呀。

“害羞,”秦汜修冷笑,“真的不是糟蹋这个词?”

无法反驳,三思只好陪笑。

本还想帮闲之屿说几句,酒肆门口却爆出一股猛烈的杀气,激得她浑身寒毛直竖。

取下背后玄铁巨剑,抬手制止了举身欲动的秦汜修:

“秦斯兄莫动,这种粗活就交给我好了。[三↑四↑中↑文↑网mianhuatang.la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说罢提剑朝门口走去。

司徒无我始终在一旁默默盯着她,意外发现她在运转全身灵气之时,右眼瞳孔会变成全黑。

数步上前笑着拦住了三思。

“既然是粗活,又怎能让仙子你亲自动手。”反手从背后抽出一件形状诡异的长杖法器。

法器上一阵阵散发出令人惊异的灵力,可他的体内却没有任何灵气波动。

直觉让三思本能地对司徒无我感到畏惧。

全然无视眼底之人警觉地回瞪,司徒无我继续问道:“你是,闲之屿的同门师妹?”

“起开,少打我斯兄的主意,他才不喜欢你这型的,哼。”

绕过司徒无我时,三思忽觉右眼抽痛起来,连忙用手捂住,这种痛感又消失得恍若从未存在。

“如果说,我是想打你的主意呢?”明明是调侃的话语,却令人心生凉意。

木扉大开,从门外缓步而入两个魂体般的人,周身都散发着诡秘的气息,一个戴着笑脸的面具,一个戴着哭脸的面具。

不等对方出手,三思抢先运转心法,挥剑高高跃起,劲风割裂剑刃所至的每一寸空气,直取哭脸人而去。

就在巨剑离对方的额前只剩寸余时,一把匕首堪堪挡在攻路之上。

没想到竟有人能正面阻下自己的攻击,三思中心大骇。

哭脸人左手执匕相抵,在片刻后抬起头来,面具已然已经变成了一张怒脸。三思撤剑不急,任凭对方瞬间由一人分出数个完全相同的分影,前后夹击以匕刺下。

几声闷响,三思的身体忽如泥土碎块掉落——五行化形,这还是闲之屿教给她的。

三思死里逃生,真身沾地后急退,一个踉跄险些坐倒在地。

司徒无我将这一切收入眼底,刚想伸手相扶,却感到另一股阴冷杀气朝自己袭来,急忙以法器相抗,如此速退之下,借着光线反射,他看到法器已经被灵气之线缚死。

若不是自己警醒,只怕现在被缠死的就是这只手了。

“嘁,”司徒无我看着对方拽着三思的衣领把她扔到身后护住,皱着眉头说,“你管得也太宽了点罢。”

对方只是瞥了他一眼,冷言应道:“你的手伸得也太长了点罢。”

完全顾不上此时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脑子里已经七荤八素的三思只是傻傻仰望着挡于自己身前的秦汜修。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

饿斯兄,诚不欺我。

******

“嘎嘎!”荤菜在闲之屿怀里扑腾。

不得不说荤菜这只野鸭才是洪福齐天,本来下场无非就是一盘菜,结果在鹤来山的灵眼里游荡久了,硬是靠着灵气灌体成了低级灵兽,现在跟着闲之屿在重夙阁吃香喝辣,似乎还有继续进阶的迹象。

也许是感应到天怡怀中的小兔也是灵兽,荤菜又自己从闲之屿的灵兽袋里挣脱出来。

扑了闲之屿一嘴鸭毛,结果把对方怀中的小兔给吓得缩成一团不敢抬头。

“你看你,都吓到人家了!”拍了拍荤菜的头。

我要是靠你撩妹儿可是活见鬼了,闲之屿不禁在心里嫌弃到,哄着把它塞回了灵兽袋。

“对不起,是小贵比较怕生。”天怡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就在闲之屿同天怡寒暄时,余光之中那个神秘黑衣青年始终都在一旁盯着他们,刚开始闲之屿以为他是在看天怡,但从几次突然回望后对方急忙移开视线的举动看来,对方应该是在看自己。

闲之屿实在被盯得后背发毛,正想要去一问究竟时,天怡突然说道:“区区虽不善阵法,但对于幻术障目之术颇有研究,此酒肆若是幻境,我想试着从外面破之。”

只见她嘴唇微动,闭目运转灵气,抬单手结印,朝着酒肆木门打出数个破幻阵诀。

先前无论怎么推都纹丝不动的酒肆木门就这样打开了。

天怡回望闲之屿,得到了他的颔首肯定,宛然一笑。

待他们三人再次进入酒肆之中时,看到的却不是其他人,而是三个戴着诡异面具的魂体。

一张哭脸,一张只有左眼的脸,一张空白的脸。

黑衣青年只是比闲之屿向前多走了两步,酒肆中的独眼人便杀气蔓延,双手挥舞着巨大的法器割风撕云而来。

刺耳的金属碰撞声后,黑衣青年闭着眼,竟以匕首就轻松抵挡了这来势汹汹的一击。

再睁开眼时,他整个人的气息都完全变了。

“跟你说过几百次了,不要总在这种时候让本大爷出来,”他一面自言自语一面施展影月分形之术,瞬间就将面前之人围起,“下次记得了,要跪下来求我。”

分影与主体齐动,只用了数息便当场击杀独眼人。

这个带着独眼面具的诡异魂体,攻击动作非常熟悉,闲之屿反复在心里琢磨方才发生的一切,正当他快要抓到些什么时,黑衣青年突然伸手指着他大声喊道,“喂,说的就是你!”

左右四顾,的确是指着自己没错。

“本大爷我真的忍不下去了,你叫闲之屿是吧,我这边有个娘们唧唧的人想跟你说几句话,他叫薛冰涣,你们应该认识的吧。”

黑衣青年挑着眉,不耐烦地说出了一个让闲之屿惊骇不已的名字。

******

“夕愔说,我们还在最早的结界里,其他人也在,只是又套上了一层幻境,将他们在我们眼前隐藏了。”

花柴门的第三人,看起来特别木讷的高壮大汉正对着长发女子打出的手势,一字一句向行止解释着。

“还是在破局的时候出了问题,”行止又闭眼在脑中描绘中之前五盘上所有的阵局,从头到尾重推了一遍,淡然道,“没有谬误,看来是有外力故意阻止我们出去。”

长发女子点点头,飞快打着手势,她身边的壮汉看后,继续不带感情地解释道:

“夕愔说,你我皆未亲眼见到五盘上所画阵局,不排除有人故意念错误导。”

“夕愔仙子所言甚是,不过当务之急还是破除这新出的一层幻境,与其他人汇合。”

行止拿出他布阵所用鱼形墨斗,以三指从中引出墨线,不一会儿就凭空牵出了九五脉。轻弹墨线,半空中的结界竟如活物般扭曲起来。

长发女子本无生气的眼眸微亮,她走到行止身边静静看着,偶尔抬手指取一二。

墨线成阵,以阵破阵。

找到幻境阵眼后,木讷的高大壮汉示意行止与夕愔仙子退后,右手握拳蓄力,周遭灵气漩涡般吸引而来,聚集成最后的猛烈一击。

此境又一次破碎如琉璃镜,从裂痕处漏出的白光再次笼罩了他们。

所有人就保持着破阵之前的姿势齐齐回到了酒肆之中——

闲之屿正在给薛冰涣一个“你竟然还活着”的熊抱,下巴还搁在对方肩膀上,抬头就看见秦汜修正冷冷地眯眼瞧着他,身后的三思完全一张崇拜状花痴脸。

行止手持墨斗,夕愔仙子则亲密地站在他身边,引来司徒无我眼刀不断。

其实也就分开了半个时辰,在场的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全世界……

41.10 || 促膝而见

“师弟,过来。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

行止说出这句话时,所有人望向闲之屿的眼神都是陌生得近乎冰冷的凉。

心照不宣间,周遭马上浸淫在急转直下的诡异气氛之中。

闲之屿松开抱住薛冰涣的手臂,微微侧肩挡在他的身前,皱着眉头问了句“什么情况”。

司徒无我玩弄着手中的签筒,随意抽出一根,小利。

“难道你就没想过我们九人之中有人故意谬报盘局才导致所有人滞留此关卡的吗?”

弦外之音不言而喻。

“如此说来,那参与推算盘局的五人皆有问题。”闲之屿只此一言迎对所有人投来的怀疑视线,“司徒兄如何确定是我好友所为? ”

“好友”二字投出,激起每个人眸中层层相递的微妙惊异,如此一来倒反衬得薛冰涣那张清秀无邪的脸更加无辜了。

……

“薛……薛冰涣!你不是已经……”闲之屿努力想从面前这人身上找到几丝熟悉的感觉。

薛冰涣如纸苍白的脸上挤出一抹苦笑:“没死,不过也不算活着,而且身体里还有另一个人,就是天外天,我和他的灵魂暂时分不开了。”

“不是吧,真是那个……天外天?”闲之屿一时不知摆出同情,惊讶还是好笑的表情,“所以,方才是他?”

薛冰涣无奈地点点头。

果然这年头不管看什么小说,都不可随意胡乱给自己立FLAG,闲之屿还依稀记得薛冰涣当时是说希望自己能像天外天一样来着。

现在看来他就差把悔不当初写在脸上了,只怕是被天外天胁迫着夺舍了谁的身体,行上了鬼修之道。

“我记得花柴门就是天外天创立的吧,那三个人岂不是他的……?”闲之屿突然想起了什么。

薛冰涣瞥了一眼离他们并不远的天怡,突然佯装开心地抱住闲之屿,在他耳边压低声音轻言道,“说来话长,总之千万莫让花柴门的人知道他还活着。”

……

“方才解局之时你二人还毫不相识,怎么去幻境溜了一圈出来就变成好友了。”

司徒无我随口便点出了当场许多人都想了解的问题所在。

“司徒无我,你这话几个意思?!”

三思忍不住呛声,却收获了死皮赖脸的挑眉一笑,“如果你师兄没问题,那待会我出手时,你能保证他不插手吗?”

出手,所为何事。

闲之屿望向行止,行止只是摇了摇头,示意他别动别管。

难不成是花柴门的人认出天外天了?不可能,他方才出现时明明没别人在……

遂想到方才幻境中的面具三魂体,其中攻击他们那个熟悉的招式,找出头绪后也就恍然了。(www.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说’)

这个司徒无我,做一件事还要私下夹带数个小心思,打得一手好算盘,自己差点就被唬住,防不胜防。

闲之屿不惧不退,只是抬眼相望。

两人距离缓缓靠近,司徒无我反手抽出背后数十件法器中另一件锤形长武,难以名状的灵气从上而下幽然散开,如同某个无人月夜佛下静开的优昙花。

闲之屿鼻尖溢尽如此摄人心魄的香味,只有灵物生而可嗅,这绝不是普通法器可以散发出的。

即便如此,司徒无我身上依旧未有表现出任何灵气波动。

刻意推开薛冰涣以免天外天被对方诈出,闲之屿用余光扫过周围,最终在天怡身后找到了某个高瘦的身影,演技还是差得一如往常。

“且慢,比起我身边这位朋友,你们不觉得还一人更有问题吗,”闲之屿表面上眉头紧皱仿佛要揭开什么惊天秘密,其实心里已笑作一团,“从来一言不发,面无表情,冷眼旁观,如此可疑为何你们都看不到?”

一边说一边伸手朝秦汜修指去。

只是抬手的动作,早先于闲之屿腕中暗藏的灵气骤出,剑气化影三道,以迅雷之势直取。

秦汜修见状五指急收,数个闪动便停在了闲之屿身侧,只剩下天怡在原处纹丝不动。

她的脸上只浮现了数息的惊异就马上被淡然代替,双眸开阖间,闲之屿所化三道剑气也同时消碎在离她额前寸余之处。

剑光灿烂中映照出无数将她捆缚的灵气傀线,线末聚集于秦汜修左手;

行止亦弹指,线上墨色染下,瞬间在天怡脚下绘出了极简的困灵阵。

大鱼落网。

“你方才所说的可疑之人,是我?”秦汜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哈哈哈哈怎么可能又没点你的名字,我刚才就随意那么一指,”闲之屿本以为顶多只会收到几记白眼,没想到对方直接走到身旁来算账了,随口哈哈打不过去只好转移话题道,“行止,就知道是你,用莲音术让所有人演戏看我笑话是吧。”

“哼,本来就是试探,谁叫你要和怀疑对象搂搂抱抱的一副很熟的样子。”三思叉着腰,斜着眼扫过闲之屿和他身后的薛冰涣,行止听后亦点头表示赞同。

计划倒是美得你们,我来吸引注意,秦汜修控制天怡,司徒无我控制薛冰涣……不过司徒无我这种,明显动机不纯,不防不行。

“既然看我俩很熟,你们就应该马上排除掉他的嫌疑——明明就是想看戏,当我认识你俩刚满三天呐。”闲之屿张嘴就驳得那师兄妹二人默默低头研究地砖纹路。

“那个,有人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吗……”薛冰涣在一旁想哭的模样,“我看起来就如此可疑吗。”

“既然已被我等识破,天怡仙子是否可以放我们去下一层了呢?”就在重夙阁三人斗嘴之时,司徒无我正柔声同被困住的天怡商量着,“之前故意报反地盘,又在幻境中驱使我们自相残杀,仙子作为守阵灵,在这个肉身里也该玩够了吧。”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天怡精致的面容上糅杂着气愤、惊恐、慨然,数种完全不同的感情凝结成她望向司徒无我的那双空眸,“你们随意闯入我界毁阵抢掠,还妄图让我亲自为你们开道吗?既然被抓,要杀要剐随意吧。”

区区一位守阵灵竟对他们参加比试的弟子充满了,恨意?

闲之屿觉得非常疑惑不解。

“哎呀,和气生财嘛,随口就是杀杀剐剐多不吉利,仙子你当阵灵多少年了,入戏太深了吧。”司徒无我轻抚手中锤型长武,慢条斯理说道,“在下无意伤你,此器名震魂,非本体之魄,锤之可散,仙子得罪了。”

闲之屿心里大呼“卧槽”,还没来得及阻止,司徒无我已向天怡身前锤出。

灵气瞬间于一点爆出,如纹波激散,朝每个人涤荡开来——

薛冰涣本来就是夺舍,此时已经摇摇欲坠;三思似乎也受到了些许影响,右眼一阵剧痛传来;闲之屿神恍惚,魂魄仿佛要被生生扯出体外……

差点就忘记,这身体并不是自己的。

下一秒,秦汜修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腕,外力的触感马上就让闲之屿回过神来,如此司徒无我并未看到他所表现出的异常,只是一副计谋得逞的模样望着半跪在地的薛冰涣。

比起为司徒无我的自作主张感到气愤,闲之屿更心惊的是秦汜修这次出手得过于及时了……

仿佛知道他会受到影响一般。

“发生什么事了吗?”算了,干脆盯着手腕处装傻充愣。

“没什么,”秦汜修瞥了他一眼,松开手。

坑遍队友外加试探完所有人后,关键需要解决的正主天怡却没有任何反应——

她竟是一个普通人。

司徒无我刚想说些什么,天怡怀中抱着的小兔倏然跃起,于刺耳的厉声尖叫中幻化成了丈余高的九首蛇妖。

九相人首,九张不同表情的脸。

九首同时说话时,重重叠叠的声音在每个人的脑子里轰鸣不止。

“尔等太过,速离。”

仅此六字。

语毕,九首仰天而啸,空间震颤,从中心点始,破碎后剥离。

******

天旋地转而止。

“哎呦!”闲之屿猛得抬头,黑暗中仿佛撞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

习惯性探过去,这是嘴唇,下巴?!

对方扇开他还想继续摸下去的手,惊得闲之屿向后一缩,发现后背已经贴着墙了。

墙上所刻阵盘符文渐亮,密密麻麻明如灯盏,闲之屿才得以观见,那九头蛇妖竟将他扔到了这个只能容两人盘腿而坐,伸腿就能够到对面墙的狭小空间里。

“噗哈哈,哎呦喂。”这谁想出来的变态关卡,大写的一个服字。

“有什么可笑的。”

被迫在此处与闲之屿面对面膝促膝还被撞了下巴的秦汜修脸色尤其好看。

“我这是苦笑……怎么洛峣谷的守阵灵老喜欢把人扔来丢去的,心胸简直跟这地方一样狭窄。”闲之屿随意靠墙而坐,大概浏览了一遍四周墙体所刻纹样后,只能摆出一张认命脸,不过他马上又想起什么般从怀中掏出了一块玉简。

十块中品灵石换来的,攻略笔记。

不过明显这位师兄没遭遇到像他们一样复杂的情形,因为记录中他们一行人在第一层里杀了守阵人,而后九首蛇身的灵体马上出现,直接将他们送到了第三层。

“这是你花二十块中品灵石买的?”秦汜修盘腿正襟危坐,垂眼就能看见闲之屿在那儿出神地研究玉简内容。

闲之屿的神识还在玉简之里,头也不抬顺嘴就答了,“怎么可能,我身上只有十块中品灵石,多了我可买不起。”

这毫无自觉的败家力,这一贫如洗还能淡然处之的心态。

秦汜修无言以对。

“当时随意跟着虚映棠去了重夙阁,心比海宽也就罢了。”不知该如何摆出更嫌弃的表情,语气中亦有些许愠怒,“如今看来,竟比十年前还笨。”

劈头盖脸。

闲之屿整个傻懵,这个秦汜修,在人前闷得跟丧失了语言能力似的,在人后挤兑他的口才倒是直线飙升。

“切,我这么机智,活了十年也没缺胳膊少腿的。”得意道。

“对自己的要求也真够低的。”冷冷道。

“哼,”闲之屿点着某人的肩膀,跟吃了熊心豹子胆似的,“不服出去以后打一架,别怂。”

秦汜修就静静看着他嘚瑟。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左手扣住闲之屿的肩膀,右手并掌,寒气四溢——

“不用等出去,现在就可以弄死你。”

“别别别别别!”实在没地方可躲,闲之屿只能紧闭着双眼干嚎,“我错了,我认输,你说跟具尸体挤在这种地方多恶心,还是活人好,至少能聊聊天是不是。”

秦汜修的动作并没有因此停止。

左手扣着他的肩往怀中轻带,右手搂过收紧。

闲之屿在对方身上撞出一声闷哼,吃痛得想要挣扎而起,却又被死死地按了回去。

耳边拂过秦汜修呼出的气息,耳中传入无比温柔的话语。

“你真是一点都没变。”

人和人之间的缘分,瞬忽缥缈,刹那百变,无法捕捉。

只是擦肩,回首参商。

所以,你没变就好。

42.11 || 浑身皆滑

“没吧,我觉得我变得挺多的。(棉花糖小说网 Www.mianhuatang.la 提供Txt免费下载)”怀中之人闷声说道。

待秦汜修手臂微松,闲之屿就拍拍他的背从怀中挣脱出来,正儿八经地扳起手指数着,“变帅、变高、变强了啊!”

说完以后拍腿哈哈笑个不停。

秦汜修一时不知他和闲之屿到底谁更像傻狍子。

“喂,”闲之屿轻唤,抬起一条腿踩在秦汜修身侧的墙面,手肘顶在膝盖上撑着侧脸,凑到他眼皮底下歪头痞笑,“这么想我呀……没我在身边,无聊死了吧,想挤兑个人都没对象吧。”

对方动也未动,只是眼睛移过来望着他,“要是想你能涨修为,我一定天天想。”

哎呦喂,这什么人,还忒贫。

闲之屿瘪嘴,又故意说道,“那抱我就能涨修为了?”

“手滑。”一本正经面不改色地否认道。

“两只手都滑了?”说罢伸出手在秦汜修面前晃悠。

本只想逗逗乐,可四目相对间,过去种种又纷纷浮现眼前――

浮鸢金叶旋翼而飞,大雪舞降,纯白之地。

血肉交缠,红莲零落。

充满杀气的眼。

漠清。

闲之屿脸上的笑容尽敛,老实收回撑在墙上的腿坐好。

“秦汜修,能商量个事儿吗?”

秦汜修只是望着他,以沉默代替回答。

“那时你用的那个心法,以后能尽量别再用了吗。”闲之屿说出这句话时,忐忑不安溢于言表。

他知道秦汜修几乎全部的过去,平时装傻充愣心照不宣也罢,一旦认真讨论起来,便生怕不小心踩到对方的底线。

“你在害怕我?”眸中渐冷。(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

“怕,如果我否认,肯定是骗你。”又被一眼看穿了,闲之屿在心里叹气,“可这件与我怕不怕你没关系……你自己就不担心吗,那时你不省人事,最后还被我坑了一脸……如果哪天连我都不在你身边,你又被心法反噬了怎么办。”

闲之屿低着头不敢看秦汜修,“就当我是咸吃萝卜淡操心,这十年我一直惦记着这个事情,所以还是劝你不要用比较好,就算要用,也至少得有我在旁边吧。”

当他一口气说完这句话后,头顶上竟传来若有若无的轻笑。

“以你的意思,将来是要一直跟着我?”秦汜修如此笑着反问。

“才……才不是这个意思。”闲之屿被笑得耳朵有些发烫。

“那就算了。”

“别别别算了!我就是这个意思,如果你不嫌弃我的话,我还是能打能……啊!”

闲之屿激动得想起身,却一头撞上了墙顶,惨叫后又捂着脑袋扑进了秦汜修的怀里。

低头瞥见闲之屿发红的耳根,秦汜修又得以讽道:“即便你要如此这般,我也不一定会答应的。”

“滚滚滚滚,”闲之屿连忙推开他坐起身,揉着脑袋大声否认,“我这才是真的滑了,全身都滑!”

伸手拧上闲之屿的脸,秦汜修眯着眼带着三分杀气凑近说道,“以后不准害怕我,懂吗?”

脸被揪成个包子,闲之屿乖乖地点头。

秦汜修冷着脸,顺手在他另边脸上也拧了一把,“勉强答应你。”

闲之屿一手捂头一手捂脸,瞪大眼睛气得说不出话。

漠清你大爷的,见不到你的时候日夜担心你;好不容易见到了吧……我他妈的想一粪瓢扣死你!

要不是怕你疯起来哪天连自己都给弄死,哥会这么低头劝你?!

到底谁求谁呐,还勉强答应,爱带不带,没你我还不是过的挺……

可拉倒吧,残酷的现实摆在面前,不得不低头。

“话说……我们要怎么出去,老司机快带带我。”闲之屿低声说道。

“仔细看这些发亮的纹路,”秦汜修用两指摩挲他们头顶的墙面,“此为篆书斗字,北斗七星,围绕它的小字是二十八星宿,斗字拉长之处所指,正好是心、危、觜、张,四时四象。”

“星象图,”闲之屿抱膝抬首,二十八宿逆排,视角正好是人站在地面仰望星空所见。

“我左手边这面刻龙纹的墙定是东方七宿了,三星相连,主星如火形,为心宿大火星东升苍龙象位,而我右手边的白虎纹腹下亦有火形,应是大火星西落之象。”秦汜修的视线从身左移向身右,最终停在闲之屿的身上,“能挪开点么,我要看你背后的墙。”

闲之屿嗯了声,试着起身留出空隙,双手扶着秦汜修把他紧紧按在墙上,努力扭头观察墙上刻文,“好像是人形,倾斜着的人形,头朝东南,脚朝西北,脸上戴的是……面具吗?”

继续向前压住秦汜修,闲之屿的呼出的热气偶尔拂过他的脖颈,上半身紧紧相贴,心跳在寂静之地暧昧喧嚣。

秦汜修的身子僵硬了片刻,看到闲之屿皱着眉头意外地投入、又恨不得把整个人都揉进自己胸膛的模样,心里无奈又好笑,抬手抚上他的背脊,顺势在腰线上游走,另只手钳住他的下颚转过,“叫你挪开,不是挤。”

闲之屿脖子扭得酸死还是没能完全看清墙上的刻文,被秦汜修扳过脑袋后更是心烦不已。

“大哥,总共就这么小块地儿,你挪一个给我瞧瞧。”

秦汜修就保持着如此姿势,松手伸指在他眼前绕了一圈,“转一下,你靠在白虎位上,这面墙就到侧面了,蠢不堪言。”

“哦。”翻了个大白眼,这才拉拉扯扯磕磕碰碰吵吵闹闹地转了过来。

但此南北二墙上所刻画图样的似乎又与星宿没什么关系――

北面墙上所刻之人,戴着抽象而狰狞的面具,双手抓着一条九头蛇;而南面墙上,只刻了一株柳树,粗略线条所描绘的枝桠间,九颗星点幽幽地发着光。

“羲和四子分赴东、南、西、北四方,司掌春、夏、秋、冬四时。此人像身体倾斜,大略所指应为冬至日位,可能是冬至之神。”

《尧典》所载,乃命羲和,钦若昊天,历象日月星辰,敬授人时。

“如果那是冬至,那这株柳树所指的南宫,感觉和夏至又没什么关系,”闲之屿抓着脑袋撞墙,突然想到很久以前见过的句子,“日北至,日长之至,影短至,故曰‘夏至’者,阳极之至,阴气始生……柳属阴,种之,可通彼岸。”

秦汜修点头,向刻有柳树的墙上打下数十反禁术,九颗星点光芒骤消,轰隆声中石墙从中心处缓缓展开,最终形成了一条宽阔的甬道。

有些过于容易与顺利。

虽然满腹怀疑,但两人依旧起身顺着石甬道朝光亮处走去,四处张望之间,闲之屿意外发现头顶的墙面上绘出了一副完整的叙事画。

九首蛇妖口吐云雾创天造地,众生顶礼膜拜;而后九重天被强行打开,戴有面具的天外妖魔降临,众生与之大战,不敌;九首蛇妖再次出现,协助斩杀天外妖魔;最终地上生出巨柳,将妖魔尸身埋于其下。

还想继续看下去时,他已经跟着秦汜修走出了甬道,不祥预感马上变成现实――

泥潭、塘水、水道罗布交织成一片庞大的湿地沼泽,迷雾笼罩,氤氲缥缈,浓雾之中萤火摇曳,仿佛死者的魂灵,空气滞重沉钝,压抑在喉部让人难以喘息,一人高的芦苇与蒿草遮挡着仅存的视线,落羽松高大的身躯影影绰绰好似雾中巨怪。

“敛气。”秦汜修轻声提醒。

腐坏的臭味夹杂着浓郁的灵草香味,反复充斥着闲之屿紧捂的鼻子,这种无意识且无法控制的嗅觉让他苦不堪言。

“啊湫!”狠狠打了个喷嚏。

行踪暴露得彻彻底底。

两道神识冷森森地扫来,而神识之后隐藏着的那点难以察觉的杀气,出现后又马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闲之屿心底一沉,不由得紧张起来。

对方至少有三人,最后那人漏出一丝杀气后瞬间隔绝,也许是看到他二人修为都不算高时稍有松懈,但马上又提醒自己不可轻敌一般。

经验丰富又小心谨慎。

秦汜修递给他一张传音符,“分开走。”

“不行,对方……”

“嘘,”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秦汜修深深凝望着他,用嘴型无声地说了三个字。

相信我。

话已至此,两人同时向后退了数步,在几个闪动之间各自消失在苇荡沼雾之中,而先前扫来的两道神识也分别朝他们离去的方向掣去。

飞快掠行中,闲之屿忍耐着鼻间可怕气味,喷嚏还打个不停,心里略有些生气。

分头行动不算安全,但却是让对方轻敌的唯一方法,闲之屿知道自己刚才不警觉不敛气的二货表现在对方眼里基本就是个绣花大枕头,所以秦汜修是想独自把对方最强的第三人引出。

被人小看的感觉果然是非常不好呀。

既然如此,那就赶紧解决掉后面这家伙,再杀回去找秦汜修算账。

“喂,”闲之屿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侯在原地,“直接来吧,追来追去的也没意思不是吗?”

说罢又打了一个打喷嚏。

而且种臭香交杂的风灌在鼻子里也简直要死人了,他在心里默默吐槽道。

43.12 || 五行缺火

“杀了他,”凤餮的脑中不断回荡着这么一句话,“杀了他。(www.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说’)”

浓雾迷沼中奔逃于她身前的修士,气息紊乱脚步虚浮,如此弱势还分头行动,无疑是自寻死路。

视线朦胧中,凤餮只能看到那人道袍背后所绣之隼,展翼掀羽而翔,赤红如火焰。

……

“火属性,单系,天灵根。”五纬门翰道长老笑道,“看来凤家煜凰火扇后继有人了。”

凤箐苓将右手移下藏归玉,回头笑望;家主摩挲着她的头,眼中充满了怜爱。

凤家大房嫡孙女天资异慧,众星捧月,应当如是。

待上下各房嫡出都测试完毕后,翰道长老起身与家主寒暄数句后起身欲走,众人簇拥相送。凤餮被左右推搡着,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气,疾步绕到长老身前站定。

“请您也帮我测测灵根吧!”她直视着长老,毫无畏惧之色。

偏房庶出,母亲只是个筑基侍妾,原没资格立于此处。

也许被这股迎面而来横劲儿所感,翰道长老并未因她的冲撞而愠怒,反而拿出藏归玉托至凤餮面前,“把手放上去罢。”

此时便不再理会周围扫来的各种厌恶的冷眼,凤餮将右手掌心轻轻贴上玉石之上,心中祈求着,不再被他人轻贱,自己和母亲不再受苦,不再……

“五行缺火,四系杂灵根。”

耳边潮水般涌来的满是松了一口气的讥笑,讽刺她自不量力的嘲弄。

凤餮就这样站在原地,眼前一片模糊,右手松开又握紧,身边的人渐渐离去,只剩她一人。

很多年前,当她第一次见到家主使用煜凰火扇时,凤凰火身临世,雍容华贵、端严之致,所有人都肃然起敬、不敢逼视,只有她忍不住想触碰那焰尾,想要抚摸那片赤红之色。

……

“喂,”凤餮所追的修士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侯在原地,“直接来吧,追来追去的也没意思不是吗?”

说罢还打了一个喷嚏,好不正经。

凤餮连忙翻身躲藏入一人高的蒿草之中,屏息敛气不敢轻举妄动。

那位修士等待良久还未见有人出现,便祭出一块四方形的银色块状法器,看似漫不经心地随手抛动,实际却用神识反复扫过周身草木。(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杀了他。”这个声音再次凭空在脑海中回荡起来,凤餮的眼白中,血丝随即加剧蔓延。

抽出三张爆符贴于地面之上后,她又抬手唤出三只火鸟朝那位修士袭去。同时迅速向左面侧闪,祭出惑荧火羽直奔对方侧后方死角。

只见那修士手中块状法器瞬间化作一柄银色长剑,剑光分裂而三,数息之下击溃火鸟。

嘁,原来是剑修,炙剑门的弟子吗。

凤餮心中虽波澜不断,动作依旧毫无滞怠,到达目的地后她猛然挥动手中惑荧火羽,热浪汹涌,轰然即至剑修身侧。

对方慌乱祭出灵气屏障向后偏躲,凤餮便趁机急速欺上,随手甩出三枚火符消耗屏障灵气,逼得此人连退数步,最终踩上她先早布下的爆符之上。

直到火光四溅,凤餮堪堪落地,行云流水。

……

五纬门的火灵布道台上,凤餮独自一人坐于角落,默然凝视着中央金鼎炉中盘旋而上的火焰,时而幻作龙型,时而幻作凤型。

就在不远之处,她那同父异母的嫡出妹妹正被簇拥着谈笑风生。

“箐苓,你家那个侍妾生的贱丫头怎么也来火灵宗了,不是测出五行缺火吗,真是病的不轻。”

“就是,听说当时还冲撞长老,以为自己多么天赋异禀,没想到就是一个杂灵根,可真是乐死我了。”

这些闲言碎语凤箐苓也是听得多了,不紧不慢回道:“她也只是不甘心罢了,有些东西越是想要,就越是得不到,呵,这就是命吧。”

内心明明如此渴求煜凰火扇,却偏偏是个五行缺火的杂灵根。

而后作为记名弟子踏入五纬门时,凤餮又一次偶遇了翰道长老,匆匆行礼后本该擦身,可对方唤住了她,“我记得你,凤家的四灵根丫头。”

凤餮无奈,连长老都要特意开口嘲笑她一番吗。

没料到对方接下来所说的,却是她完全不曾想过的。

“其实灵根测试,只是个祖辈留下来的形式罢了,人的一生又岂是区区一块藏归玉所能左右的。再说五行之法,顺天行气,皆取决于心;从第一次见我时至今,你的心是不是就这样被灵根束缚住了。”

翰道,水灵宗布道长老,永远如斯顺养而教万物;凤餮目送着他离去的背影,满腔热血如火。

……

火焰消散,凤餮发现她的面前早已空无一人。

不好。

就在身后一侧,银色剑光纷至刺来,对准的,正是她的盲点。

对方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寒芒穿过凤餮的身体,却也只是打碎了这扭动着的焰火假体。

如此你来我往交手之下,两人皆未占到对方任何一丝便宜。

“仙子你是五纬门的吗,火系功法耍得挺溜嘛,刚抢眼一瞧还以为你是爷们呢,出手重了点,多多包涵哈,在下闲之屿,敢问仙子芳名?”

待凤餮站定,面前那个剑修已然噼里啪啦一通下来,完了还行了个礼。

嘁,生了一副好皮囊,没想到却是个言语轻薄的登徒子。

眼白愈红,凤餮心中的杀意渐浓。

只见她抬手挥动惑荧火羽,漫天火雨无差别从半空中落下,触碰到对方的身体就会燃烧,触碰到地面的便直接沉入地底。

“话说仙子,我们远日无怨近日无仇的,而且我还是个很穷的剑修,我俩真的没必要杀个你死我活的,能有商有量的聊聊吗?”

冷眼望向那个一面瞎哔哔一面用数道剑气抵挡火球的从容身姿,凤餮敛气消逝于火雨之中。

……

凤箐苓轻念咒法,双指合一向身下投出数个火球,土坑内男修士的尸身于青焰中燃烧殆尽。她偏头而笑,娇艳姿媚,“我说,被师兄轻薄还差点被灭口的人可是你呀,怎么帮你杀人毁尸的倒变成我了。”

接过凤箐苓抛来的储物袋,凤餮蹙眉难展。

“谢谢。”

“嘁,是谁整天都嚷嚷着要超过我,结果连杀个人都不敢……啊不对,是连尸体都害怕。”

望着凤餮那张十分美丽中带着三分英气的脸此刻却露出无比窝囊的神色,凤箐苓只觉得有些好笑,“反正他约你出来这件事没让任何人知道,所以你最好给我表现得自然一些,在外人面前也尽量别跟我说话,我先走了。”

凤餮还以为,在她靠着数年的努力终于晋升为火灵宗核心弟子后,就能超过凤箐苓了。

直至今日。

有些人,也许穷其一生也无法真正了解。

凤餮扶着额头,忍耐着记忆狂涌如浪,反复冲刷着她的意识。

明明觉得有什么地方出错了,却无法纠正。

******

尽管对方仍旧对自己怀着捉摸不透的杀意,闲之屿还是没办法动手。

打女人,是坚决做不到的;杀女人,那是万万做不到的啊。

要不是想赶紧解决掉这个大麻烦返回去找秦汜修,他早就撂蹄子溜个无影无踪了,至于在这里跟个唐僧似的硬扯着人家讲道理吗。

御剑抵挡了一些火雨后,闲之屿看着它们没入地下消失不见,不详的预感升腾而起

事到如今,只能用那个术了……

停止灵气屏障与剑影的保护,此刻只能靠自己的感觉与身法躲避从天而降的攻击。

就在脚下地面震颤之时,他开始逆转全身灵气流动,在触碰到火焰的一瞬间,由放出调换作吸收。

一只火凤毫无征兆地冲破了土地,从闲之屿身底钻出。

被徒手挡下。

眨眼间,赤红的火焰变成青色,青色的火焰又凝结成了冰。

摔了个粉碎。

闲之屿肩膀耸动,已然汗流浃背,他喘着粗气,忍受着可怕的气味在鼻腔内闯荡。

不经意地抬手一指,长剑飞出直接就将五纬门那位仙子连人带衣衫钉在了地上。

“我说大姐,你这招也忒狠了,断子绝孙啊喂。”

走进一看,得,这位直接躺在地上哭了起来,啜泣之中似乎还在说着什么。

“明明就是五行缺火的杂灵根,我还要修火系功法,我这辈子就是个笑话。”

这又是闹得哪一出,闲之屿蹲在她身边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哎呦,好巧,我也是五行缺火的杂灵根还修火系功法诶。喜欢练什么就练什么呗,提升修为已经够艰难的了,谁他娘的还管你练什么功法,人要是哔哔你就一巴掌呼过去。”

“别哭了呗……”再哭给你灌毒鸡汤哦。

好不容易给劝得安静下来,她又忽然伸手自残一般捶着自己的脑袋,最终以两指从额顶牵出一根细长的黑虫,猛得捏碎,血肉模糊。

“哈,哈哈,原来如此。”额间鲜血横流,她却仰天长笑。

闲之屿最终决定一击将她揍晕再说。

44.13 || 过去未来

回忆起自己最初修炼八寒无间诀的时候。[三↑四↑中↑文↑网mianhuatang.la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胸中满怀仇恨,带着毁灭一切的怨戾,经受着冻入髓骨皮开肉绽的疼痛,置己于死地而后生。

唯有脚下蝼滓将死之时的凄惨叫声能给予自己些许快慰。

所以在上界被心法反噬奄奄一息时,从未祈求过自己可以获救。

死后永堕地狱又如何,人世于己已如地狱。

“没想到最后还是死在了自己手里。”脚踏此岸与彼岸的界限,某人平静地总结了自己的一生。

“哈哈,我可是听见了哦,你在将死之时很狂暴地大喊大叫着,我这才救你的。”乾祖单手托腮,翘着二郎腿看着面前之人脸上显露出深切的、可怖的悲哀神情。

这份悲伤是如此之深,令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救了一个疯子。

“人在死之前总是会说很多蠢话的。”漠清毫无生气地回答道,垂死之人口中荒唐至极的胡话对他来说,一点都不陌生。

“可我却觉得,你比任何人都想好好活下去,否则也不会步步为营爬到上界了,只是……”乾祖突然转移了话题,捂着嘴桀森森地阴笑道,“这个心法,是你在明丹康觉寺里偷的吧,没想到被活生生地练成了魔功,要是被那个臭和尚知道了,肯定气得半死哦呵呵呵,不过好想让他知道哦呵呵呵。”

佛有慈悲身,亦有忿怒身,啖食一切众生无明罪障,摧破诸恐;八寒无间诀正如这忿怒相,其是为众生之慈悲心,却非瞋恨心。

慈,悲,慈悲;字里词间看上去都与他没有什么关系。

“漠清,现在并不是你该死的时候,可我也终究也不是救你之人……”

拜师之时乾祖欲言又止,最终没能说完那句话。

睁开双眼。

层层叠叠的五色风马旗在往来劲风中猎猎起舞。

五色经幡间隙后的蓝天,似乎举手可及,犹如亲临天域。

落入六道畜生门周遭破碎空间的秦汜修终被传至极西蕃地。

只记得先前还在皏涞派的凤翥峰上参加弟子大比,现在却傻坐在高耸的佛塔下,秦汜修仰望着距离黄铜塔顶与转经筒近极的太阳,瞳孔中辉映出熠熠光芒。

没想到时隔近千年,再一次落到了此处——

明丹康觉寺。(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

在历经轮回后的此刻,故地重游的他心绪已非当年。

秦汜修决定自废心法重练八寒无间诀。

一晃就是九年。

出关的那天,万里晴空之下的盐湖如镜,漫步湖上,脚下雪山峥嵘,云霭叠叠。

倒映着他的身影,天地一色。

“怎么每次看到这么美的风景都是跟你在一起,太没意思了。”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秦汜修连忙转头,却没看到任何人。

“闲之屿。”他喃喃道,静沉止水的暗河,于不知名处拐了一个弯,又在不知不觉中流进了心底。

尽管与千年相比,那三年的记忆短暂得微不足道,却鲜活得好似发生在眼前,每一次并肩而立,每一个嬉笑怒骂时的表情……第一次感到莫名其妙的孤独。

——进而化作不可抑制的想念。

就是从这一刻开始,他才开始对“人”的感情有了些许可以名状的体察。

只不过……在洛峣谷意外见到闲之屿后,秦汜修恍然意识到这种感情有多么的,难以控制。

当着他不知多少好哥们好朋友好兄弟中的一员,听着他不知道跟多少人说过的不想失去你之类的话,看着他被师兄师妹还有各种人包围簇拥……每一刻都在压抑内心三千丈无明业火。

可在冷眼旁观后又毫无原由地得意起来——

毕竟能让闲之屿主动靠近讨好的人只有自己。

既不齿于这种近乎争宠的幼稚想法,又以故意远离后再观察对方凑过来的模样为乐。

除却以上强烈需要鄙视的地方,秦汜修的内心深处还有着一个非常大的疑问。

闲之屿眼中的自己,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不露痕迹地问话、套话、推敲,不亦乐乎。

为了反衬出上辈子有多无聊似的,他靠着盘算闲之屿为苦大仇深的思想插上了万花镜般的翅膀。

可惜刚从甬道走出来,秦汜修就不得不猛然收敛自己还算愉快的心绪。

至少有三人的对手中,两道森冷的神识更多的是试探,隐藏得最深的一人,狡猾而谨慎。

闲之屿的看法没错,对方的忌惮来自于他们是两个人,同行自然最为安全;但如果简单地二对二,隐藏在暗处的第三人就很有可能在充分摸索到他们两人的实力后逃之夭夭。如此今后的任何行动都会如鲠在喉,必须一战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故意分开行动,才能最大程度上令对手因轻敌而露出马脚。

“嘘,”秦汜修深深凝望闲之屿,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用嘴型无声地说了三个字。

相信我。

交换眼神后,两人同时向后退了数步,在几个闪动之间各自消失在苇荡沼雾之中。

秦汜修没退多远就马上停下了脚步,散开神识;和料想中的一样,只有一人追着闲之屿而去。

对于闲之屿那极快的身法,他还是颇为放心,对方反而不会过于紧追,所以那第三人肯定正在某处冷眼看着还待原地的他。

五指微张,接住从衣袖中坠下的黑骨荫纸伞,缓缓撑起后,数千怖踪蛾从伞中飞出。

——况且,他亦不愿在闲之屿面前出手杀人。

轻微的灵气波动拂颈而来,秦汜修合伞反手挡住自身后攻上的黑影,不及定睛,另一个秦汜修凭空闪现,手持骨雕屠魔杵,狠狠刺入黑影的背脊。

对方抽搐了一下便栽倒下来。

两个完全相同的“秦汜修”几乎同时垂眼打量脚下的“尸体”,没过多久,其中一个便皱起了眉,俯身踩上尸体后伸手将头颅拧下。

木头和铁轴,傀儡人。

在他散开的神识中,感应到的灵气波动也越来越密集,不知不觉已呈包围之势,虽说都是一些攻击速度快而毫无防御力的轻型傀儡,但仔细分辨,还是有数百之多。

“没想到是黑骨伞的前辈,失敬。”明明应该是恭敬的话语,却是用嘲讽的语气讲出。

缓步靠近的女子长裙翩翩,手举赤骨荫伞,伞沿所遮的影在脸上刻印出阴阳分明的线。

而说出这句话的人却是她身后的青年男子,雀翎锦衣,蜀中千偃阁的弟子制式。

千偃阁,崛起的时间不详,一直都是非常隐秘,却极为壮大,靠的就是在奇门巧技中都较为偏门的木甲傀儡,而说到此艺,就不得不提到乾祖,其技至臻,分魂割魄塑体活死人皆不在话下。

赤骨伞……秦汜修右眼微跳,心里腾出一丝不祥,单纯用巧合来概括也过于随意。

对方只怕是专门在此等着他的,

像极了过去狩猎他人的秦汜修自己。

******

如果闲之屿知道了他惦记了十年的秦汜修只是修炼之余突然想起了他又顺便找到了他,肯定气的飞起来连打带骂。

不过他也应该庆幸,对方已经忽略掉了是拜他所赐才滚进空间裂隙这件事。

所以说,道上混的,总有一天要还,连本带利。

闲之屿现在就特后悔方才自己随手打晕了面前这妹子。

看着她脸上血泪纵横,又不省人事的样子,实在不好放任她跟具尸体一样四仰八叉地斜这儿。

“算你运气好,遇到的是我。”

闲之屿搓着手酝酿了一会儿,也不知该拽哪个地方,最终只得扯起女修两条手臂,往身后不远处的落羽松下拖去,心想要是秦汜修在旁边,估摸着又要说他偏爱多管闲事。

大概走了数步,只感到两道寒芒袭来,他瞳孔猛缩,下意识侧身躲闪——

刀刃般锋利的银锥,一根划破了他的脸颊,一根扎进了他的肩膀。

如果不是依靠纯粹的直觉,只怕现在被刺穿的就是眼睛和心脏了。

闲之屿心情骤沉,既没有灵气波动,又没有杀气,对方从一开始就盘算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自己却没有一丝的防备。

有点强就得意忘形了,要不得啊要不得。

余光瞥见不远处一潭水塘,稳住心神后迅速催出数个火球扔进去,嘶啦一声水汽蒸腾而起,瞬间朦胧了整个视域。

将脚下女修推入一旁的蒿草丛中后,闲之屿连忙朝另一方向急闪,十几根银锥自空中而来,如雨斜降。

金属之间碰撞的铿锵声不绝于耳,银色的剑光在闲之屿的周身流动,挡下了大多的攻击。

蒸汽消散后,一个撑着伞的身影逐渐显现。

在灰暗的背景下,那一袭锦衣长裙尤其扎眼。

当然还有那把赤红色的油纸伞。

赤……赤骨伞。

闲之屿对这东西倒是一点儿都不陌生。

漠清的看家本事,除了八寒无间诀,就是这傀儡术了,不过当年他为了拿到整套齐全的制傀秘法,曾经去蜀中千偃阁好一顿打砸抢烧。

对方看到秦汜修那一身功法,会不会马上认出他就是漠清。

闲之屿内心瞬间就腾起了一个完了完了要死要死的想法。

45.14 || 坦坦荡荡(补全)

若将人的自身归为世间万物中的一种,那么生与死也不过如花开花落般,只是自然轮回的一部分罢了。[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

纵使如此想着,人也无法免除对死亡与孤独的憎怖,亦无法放弃对生的执着。

相传乾祖曾用一具尸体将本应魂飞魄散的某个人强行凝聚其中,最后得到的也不过是一个无言无情的傀儡。

自傀儡术初创至今,尽管已经沦为术法的一种,或是看似有生命的法宝,乾祖也常将这世间唯一的傀儡带在身侧,就像是真正陪伴了数千年之久;其手持的白骨之伞,本是为了隔绝阴阳,演变至今却已成为人形傀儡的法器与等级高低的象征。

赤色骨伞傀儡,相当于筑基末期且半步踏入结丹的修士,反观闲之屿的修为,也只是筑基初期顶峰而已;筑基期的修士虽然不可能做出与自己修为同阶的人形傀儡,但是操控并不受此限制,所以有资格来到洛峣谷的千偃阁弟子,手头至少继承了数个长辈留下的人形傀儡,和千偃阁的弟子斗法,就得忍着被这些土豪娃爸娃妈以众打一,打不死你也能炫富气死你,很是酸爽。

闲之屿只觉着他两手才刚摸到秦汜修的小腿骨,主角光环还没蹭够一个时辰,就跟霉煞冲身似的被五纬门和千偃阁的核心弟子轮流围殴,感慨这年头的大腿相当不好抱之余,又怀疑自己是不是踩进了对方布的局中。

如果说对方知道秦汜修就是漠清,在非常了解他个性的前提下故意让他做出分头行动的判断,然后达到逐个击破的目的……

真是操碎了心呐,作为一个打斗和吐槽担当,总共就活了这么几十年,跟那些千岁老妖较啥劲儿。

闲之屿在心里如此想着,基于对自己智慧的透彻了解,决定将谋略算计的活儿交给秦汜修。

趁着防住对方攻击的档口大略琢磨了一番后,闲之屿随手向地上抛出一张符箓,顺势用脚踩住;周身剑气以二分四,以四分八飞出。

只见赤骨伞闭,傀儡执伞轴击开剑光有三,剩下的强躲不及,便任由银色剑刃深深割过脸颊与身体各处。

原来不是靠伞来防御的,完全靠身体来扛吗,真是有钱任性伤不起。

闲之屿盯着对方被自己划开的假皮下露出的钢桐造材,眼里全是一块块的灵石。遂轻抬右手凝气成剑,直取傀儡的脖颈关节而去,对方自然掣伞迎击,不料却被脚下倏然窜出的数根藤蔓死死缠住了——

正是闲之屿先前故意抛到地上的木藤符生出的藤蔓,穿过沼泽地柔软的泥土最终到达了傀儡身处。

也就在剑尖快挑上关节,即将得手的那么数息,从傀儡胸口出突然由内而外展开了一道透明如醇蜜的防御屏障,硬生生地将闲之屿挡了开去,导致他差点一头扎进泥潭里。

踉跄着稳住身形的闲之屿看着这蛋壳般的屏障,内心仿若万马围赤道奔腾。

打架就好好打,谁要跟你玩塔防啊,慢慢在这儿摆姿势吧。

说罢脚底抹油就准备开溜,不料对方竟直接对他开口说起话来。

“为什么我找到他时,他却在找你,你身上到底有什么是他可以利用的。”虽然是疑问句,对方却是用毫无抑扬顿挫的语气说出,在如此沉静的环境下显得尤其鸣喧,“他身边的那个位置,原本应该是我的。”

哈?

闲之屿像被当头敲了一棒似的停下脚步,回首仔细地打量着人形傀儡这一身打扮,妄图从中间看出什么熟人的影子。

“或者,是你故意接近他的。”

对方依旧自顾自的说着,不过言尽此处,纵使闲之屿再怎么粗条也能猜出个十之八九了。

当然这还得感激秦汜修上辈子作为漠清时那狭窄的交际圈,死的七零八落的仇人圈,还有差点为负数的红颜知己圈,让闲之屿马上就将范围缩小成了一人。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

——能找到已经转生成秦汜修的漠清,当年九圣封妖时与漠清一同在下界,漠清死后留在了下界,还和制傀术能扯上关系的。

“伶枢?”

闲之屿试探性地唤出了这个名字。

伶枢是漠清在元婴末期时所制傀儡人,最初灌入的是被抹去神识的极纯元婴,但在极为偶然的机缘巧合之下生出了自主意识。

主人、师父、父亲。

在很长的一段岁月里,漠清都在她的面前反复扮演着这些角色。

如何硬要和伶枢相比,闲之屿觉得自己甚至只能算是漠清生命中的一个过客罢了。

对方僵固的神色在听到这个名字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就像是是蒙上了一层名为愤怒的薄纱。

“连我的名字都清楚,看来你很清楚他的过去,所以接近他,就是为了利用他吗。”

承认得也太快了点,闲之屿默默叹了口气。

“不得不说,秦……漠清对你的启蒙教育太稀烂了,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怎么可能只有利用和被利用外加有目的的接近三种模式呢,他完全把你教坏了你知道吗。”闲之屿一面转身逐步走到伶枢身前一面严肃说道,“再说了,漠清从上界掉下来的时候该是脑袋落地才会沦落到被我利用吧。”

“强词夺……”还没等伶枢一句话说完,白眼翻遍的闲之屿又噼里啪啦遛得她满头包。

“本来你故意设计分开我又趁我不备暗算我这件事足够我把你打成一摊破洞烂铁,不过我俩根本没有开打的理由……既然要相认,就不能直接找到漠清执手相看泪眼后再来个大大的拥抱外加无语凝噎,故意藏在暗处呼喝别人来打我还招招致死又是几个意思,你说你跟我较啥劲呢?!“

“骗人,你方才明明就是打不过我还想逃跑。”伶枢板着比闲之屿还要严肃的脸说道。

“我喷,重点在这里吗?!”闲之屿气得差点跌了个跟头,都评评理了,这爱怼人的性子随谁。

******

“被你绕进去了,”尽管附身于一个并不高级的傀偶上不会有任何表情,伶枢仍旧显出了些许不悦,“单独找你,希望你能主动一些消失,离开我师父。”

“噗咳咳!”闲之屿当真是一口气没提起来差点儿活活呛死,望着可能心理年龄还卡在青春期瓶颈的伶枢,清了清嗓子道,“哈,非常好说,那就给十万下品灵石吧。”

伶枢一会就被忽悠愣了,她倒是在心里酝酿了不少对方可能的回答,只是没料对方偏偏不按招接招。

“没想到,我师父在你心里,就值十万下品灵石。”

天知道闲之屿现在多想扶在地上边滚边笑,不过还得装成正儿八经的严肃模样。

“哦,我确实不太懂这边的行情,要不就十万、中品灵石?”

专业遛弯儿,职业随口一说。

伶枢陷入了某种沉思中。

“那就十万下品灵石吧。”迅雷不及掩耳,斩钉截铁拍板,完成了这肮脏的交易。

真是防不胜防。

“我万万没想到,你师父在你心里竟只值十万下品灵石。”闲之屿满脸“我还能说啥呢”的苦仇表情,伸手拍了拍伶枢的肩膀。

然后顺势扶着她的肩膀把她扯到了一边,颜色阴沉地向着先前她出现的方向冷冷说道:“某位偷听的,蹲那儿这么久,腿不麻得慌吗。”

银光再一次浮现闲之屿周身,剑气萦绕杀气涤动,和面对伶枢时的气场判若两人。

“这么不赏面子,非得我亲自过去请?”

“奴家对隐匿术还是颇为自得的,但求公子赐教。”雀翎锦衣抱臂缓缓步出阴影,正是一位千偃阁女弟子。

“你的隐匿术没问题,只是我也没你想的那么弱罢了。”来者也在闲之屿的意料之内,“心情好扯扯犊子,你还真当我是抱大腿上位的傻白甜呐。”

最先他也曾误认隐藏在暗处的第三人、偷袭他的皆是傀人化的伶枢,不过转念想到对方看到他和秦汜修出现时那转瞬而逝的杀气,就足以反驳掉这一切——

伶枢虽说是对他有敌意,但终究是没有杀意的,所以不难想到还有他人躲在背后搞鬼。

“恪润。”伶枢平静如水的语气中似乎带着点惊异,“你为何在这里。”

——回答她的是对方毫无征兆朝她眉心甩出的三枚银锥。

还未待她反应过来,闲之屿倏然伸出右手,灵气包裹坚硬如铁,竟牢牢抓住了银锥。

“在你我之间的账算清之前……”闲之屿拿出从自己身上拔下的两枚与手中的粗略对比后,挑起眉头道,“我准你先动她了?!”

“奴家可是在帮你呢,这么不领情,”恪润无奈轻叹,“伶枢意欲引开拖住漠清,为的就是除掉你,然后帮漠清迅速恢复修为,好再次变成以前那遇神杀神,遇佛屠佛的模样。”

看到闲之屿闻言而周身剑光渐隐,她轻扬嘴角,“奴家以为,这一定是你不愿见到的吧。”

“好不容易能重新开始,我的确不希望漠清又回到原来那样……无论是我的未来还是他的,我都会努力去保护的——”

他的嘴角有那么一瞬的笑容浮现,又在下一秒消失殆尽。

“但这件事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话音未落,恪润便觉脑后寒芒一闪,数道剑影空悬,刹那间倾泻而下,她皱眉嘁了一声,回首转身催动法器援护,口里喃喃道:“一个两个,真是可笑……啊!”

闲之屿方欲出手,之间身边人影掠过,竟是伶枢纵跃而去,以赤骨荫伞为刃猛然击中无瑕顾它的恪润胸口。

“比起从前,我也更喜欢我师父现在的样子。”伶枢居高而下,冷眼反驳道:“所以我并不是像你说的那样想的。”

姿势都摆好了正准备蓄力三段斩的闲之屿突然感到了一阵反冲式内伤。

连他都没想到伶枢会出手,更别提恪润,直接毫无防备被狠狠打翻在地,重伤不起。

“恩……额,都说了伶枢是我自己人,你还妄图挑拨离间,简直智商堪忧。”战后挽尊。

“胡说,我和你才不是一路人。”

伶枢刚麻利补完恪润那一刀,马上又反手利落扇了闲之屿一巴掌。

“拆台小公举啊。”闲之屿又差点滑个大跟头。

他俩脚下受伤之人缓缓起身,唇边意外地还挂着毫不在意的笑,“无妨,反正我也找到了我想要的东西。”

语闭反手一掌拍上自己的额头,瞳孔神采尽消,一道烟状的淡蓝光雾从她的口中溢出,朝着空中散去。

“不好!她要元神出窍。”伶枢急忙呼道。

EXE,筑基期怎么元神出窍?!闲之屿一脸茫然。

两人正手忙脚乱之时,无数怖综蛾铺天盖地而来,将这空濛的天都掩了一半,阴影弥漫。

黑骨荫伞从天而降,收妖精似得直接就将恪润的元神给吸了进去,伞合毕后落入一只修长的手中。

秦汜修衣衫上点点血斑,一言不发只是轻轻喘息,似乎是经历了一场苦战。

他收起漫天怖综蛾与黑骨荫伞,转眸扫过灰头土脸的闲之屿和垂首而立的伶枢。

“伶枢,你在此处干什么,”秦汜修只轻描淡写地说着,“恪润带了近两百低级傀人。”

“我……我只知恪润这次又是附身于双子之体,我按着您说的告诉她,她马上就带我来了。两百傀人……师父您没受伤吧。”

闲之屿不懂他二人在说什么,只是在旁静静瞧着,发现秦汜修一出现,伶枢就变得战战兢兢起来,完全是吓的。

“无妨,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遇到她;多亏你,我也能顺利拿到我想要的东西,不过……”秦汜修话锋一转,“你还没回答我,你在此处做什么。”

“我,我是怕恪润跟着闲,闲公子,所以才过来保护他的,没想到,恪润真的……”说着说着几乎都快没了声。

反正傀儡人也不会脸红心跳的,你这谎还能撒得更自然一点吗。

闲之屿无语,又怕她惹恼秦汜修,导致对方直接把他俩都给一窝端了,便帮着解围道:

“别怪她,最后还是靠她收拾的……都是我不好,是我硬拉她扯犊子麻痹敌人;应该早点过去帮你的,你还好吧。”

“你没事就行,好在她大部分的精力都用在了对付我上。”

秦汜修便没再说什么,开始拿出丹药,倒豆子一样捯进嘴里,看得闲之屿略有些心疼。

刚想上前,伶枢却钻到了他的背后,大声道:“师父,方才闲公子说,给他十万下品灵石他就会主动离开你呢。”

我去,你有本事告状你有点骨气别躲我背后呐?!

闲之屿真是没忍住一口老血卡在喉间呼之欲出。

“怎么会,我看她挺可爱,逗她玩儿呢……我俩谁跟谁,是点灵石的事儿吗?”

随意苍白无力地解释一下好了。

“从来没见过的,你也能逗起来玩,也敢轻信她会帮你。”秦汜修回望着那双望向自己的双眼。

又被骂了哎,闲之屿心虚地抓着脑袋。

“我看人的确不是特准,不过我还是相信你的眼光的,能待在你身边的,总不会是坏人。”

“少奉承我,也少给自己贴金。”秦汜修一脸嫌弃得无以复加。

“诶诶?你这算是承认我的意思,哈。”闲之屿脑子转的飞快,跟笑开的太阳花,蹬鼻子上脸在某人面前发光发热。

伶枢站在他俩背后轻咳了几声。

“师父,我的分神有点支撑不住这具傀身,我先走了,保重。”

“小心千偃阁。”

点了点头,这具赤骨傀儡便随着口中淡色雾光的消散而轰然倒地。

确定她已经不在了,秦汜修再次把目光转向了闲之屿。

“现在是不是也该坦白一下,对我过去很了解这件事。”

“啊哈哈哈哈哈,当然啦!”闲之屿一边讪笑一边在秦汜修肩上熟稔地拍了几把,不过即便如此,砂轮也打磨不圆他此刻心中的方,没想到,这该算账的秋后来得这么突然。

“我的确有不少事瞒了你,不过我对天发誓,我闲之屿对你,绝对是坦坦荡荡的。”

他刚准备收回那胡来的的左手,就被秦汜修抓住了。

虽然没有对视,但这么诡异的沉默之中,闲之屿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跳地有点仓皇。

“如果说,我对你,不是坦坦荡荡的呢?”

那一瞬间闲之屿只觉得自己失去了言语能力,否则一定会忍不住把心中所想全部和盘托出——

因为我知道你的秘密,所以我自信比全世界任何人都了解你。

因为待在你的身边很安心,所以哪怕有一点机会、有一丝借口永远留在那个位置,我也不愿意放弃。

46.15 || 尸沼疑云(补全)

这句话蹀躞入耳时,闲之屿确实有那么一瞬间的胸闷气短之感,只是他深切怀疑这种感觉是因黑沼潭浊晦的雾气与吸入过量扑鼻恶臭而生——

宛如立于三千粪池旁,由长时间憋气而产生的眩晕、窒息、心跳加速。(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

唯一无需怀疑的就是秦汜修说出那句话时,握住他左臂的那只手上传来的力度与……紧张?

你紧张个锤子,不对,我自己紧张个锤子。

自嘲似地猛拍脑袋,心内情绪两两抵消反而平静下来,便试探着问道:

“表白?”

“不是。”

俩人谜一般的异口同声。

暴击,零时差秒拒!闲之屿内心万马奔腾,斜瞥着啧啧作道,“看不出来,你性格内向得很嘛。”

话音未落,他胳膊上的手就松开了,此时天空阴沉却不诡变,所以转阴的只有秦汜修的脸色。

时刻都在实践“敌不动我偏要动”等作死技巧的闲之屿毫无预兆地一个箭步上前甩胳膊捞过秦汜修,挂在他身上调侃到,“没事儿,无论你对我是个什么想法,我都接受,谁叫你是我最好的哥们儿呢。”

“……”步伐微滞,眉头紧束,尽可能完全无视。

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的作死技能树全部点满,全面贯彻“敌仍不动,我动得更欢了动次打次动次打次崩傻卡拉卡”的精神,闲之屿继续搂着他的好哥们歌声与欢笑——

“兄弟今生两家姓,兄弟来生一~个~妈~”

“闲之屿,你怎么不去死。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秦汜修的脸瞬息万堕只差闪耀血灾红光 ,双手手心皆是一阵阵发痒,“我不介意送你一程。”

闲之屿觉得无故又被喷了一脸,迷茫地瞅着不知为何诱发了间歇性心情障碍并甩开他转身就走的秦爷,小声嘟囔道:“我开个玩笑缓和下气氛,怎么又惹你生气了。”

对方也许是真怕搭理他会忍不住灭了他,继续沉默着从储物袋中放出一樽巨大的铁匣,俯身将伶枢的那一具傀身收入。

“话说,”闲之屿无聊地来回绕了三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盯着这具傀身道,“我觉着吧,其实伶枢心里也就是个孩子,你应该多多鼓励她,比方说告诉她‘你真棒’之类的,老是用批评打击教育不好……”

几乎被这句话雷到地心的秦汜修毫无防备地轻笑出声,关匣时随手从傀人胸口卸下了一块拇指大小的晶石,反手抛给了他。

“一会生气一会笑,可牛逼死你了。”一脸大写不服的闲之屿接过那块晶石后突然安静下来,细细端详了一会儿道,“这不是傀儡人身上开出防护罩的东西吗。”

“大概还能用一两次,不过此物内外皆防、一旦开启便难以移动,只能作为危机关头的消耗物来使用。”秦汜修的心情似乎意外缓和,难得有耐心地解释着。他一面说着同时找了个地方盘腿坐下,并让黑伞傀人静静立于身后,“知道你自负身法非凡不屑使用防御法器,不过还是要留一分心思。”

“知道了……等等,别想转移我的注意力,方才你笑什么。”闲之屿随即亦盘腿与他面对而坐追问道。

秦汜修倒出丹药的动作一滞,又不经意地被掩了过去,“看你如此愚笨好骗像个傻子似的,所以也干脆装成傻子接近你,你还真当她傻?”

“好生气哦但是却无法反驳。”

“我也有三百多年没见过她了,本不打算再找她,”再次吞下丹药的秦汜修开始闭目调息,说话的声音也逐渐变轻,“不要过于相信她。”

闲之屿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便紧接着秦汜修的话茬继续说道,

“你在调息疗伤,那我跟你说话你会走火入魔吗。”

“你觉得呢。”

“……”

还是在心里挑挑拣拣地酝酿了一会后才再次开口——

“其实,我并不是这一界的人……总的来说,我在我原来的世界看了一系列关于你的事,然后你死了嘛,我就忒激动接着就莫名其妙地被扔了过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对了,这身体也是到这里之后新换的;还有,最开始我确实没认出你,所以也不算是带着什么目的接近你吧。”

忐忑地说完这么一大段后,闲之屿怀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视死如归的心情望向秦汜修,才发现对方不知何时已睁开眼凝视着他了,那眼中几乎完全找不到一丝的惊讶,满是如水般平静。

“你是不是自以为行为举止一如常人,在我面前也表现得像个完全不清楚我真实身份的样子?”

闲之屿无言以对,只得默默吐槽。

“既然你已经猜到了,为啥不早点告诉我,搞得我在你面前像个傻逼似的。”

秦汜修继续无视了某人的强烈抗议,继续说道,“而且你会到这里,认识我,和我师父脱不开关系;虽然不清楚其中缘由,但我还是能猜到一些的。”

没想到对方非但没有怀疑他,还帮他思考到这里来的原因——作为前书粉兼男主粉丝的闲之屿觉得秦汜修在他心中的形象又重新高大了,连那张面瘫脸也发散出圣洁的晖光来。

“秦汜修,果然我还是最喜欢你了!”

还在另一个频道没来得及切换的某人不露痕迹地将视线从闲之屿由心而展的笑颜上移开了。

“你真的是个傻逼。”看多了真的容易走火入魔的那种。

“喂喂喂!你这样说是很容易失去本宝宝的你造吗?!”

闲之屿竖眉瞪眼正待发难,身后忽然一股热浪夹裹着怒气呼啸而来,扭头方能望见撕裂空气的乃火焰凝结而成的长槍。

骤惊中他与秦汜修的傀人皆动,一人反手出剑自下而上快速断槍为二,一人执伞自上而下猛然劈开余下半槍。

槍头的火焰最终涣散于秦汜修的眼前时,闲之屿已然朝着掷槍之处踏空疾驰而去——

夭寿了,自己完全忘记先前扔在烂泥潭边的那位无纬门的大妹子了。

【还是老样子,看内容提要改了就补全了,没意外是明天_(:з」∠)_】

【双男主的番外就不放卷末了,会直接放作者有话说,当做福利吧】

【也许有全文至今最大接触面积的亲密戏(喵喵喵喵?)】

【别太期待肯定会揍我】

【后续的剧情就严肃起来了所以让我最后讲几句相声】

【不要脑补小岳岳和宋小宝,也不要脑补撒贝宁靴靴!】

47.16 || 柳下藏阴(补全)

闲之屿偶尔会回忆起自己在福利院的日子,四岁之前不爱讲话,对别人说的话也毫无反应,被当成聋哑和一群智障、自闭症、小儿麻痹、脊椎畸形的同龄人关在一个房间里,即便是后来遗忘了许多事,却依然记得每到饭点群魔乱舞口水横流的争抢场面。(www.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说)

直到别人发现他是个正常人并极力将他推荐给排队等待领养的夫妻时,他都很难说出完整的句子,甚至还有些结巴;加之大多家庭都不愿意领养他这种年纪超过五岁的孩子,如此便作为一个不怎么听话的问题儿童被“退回”了三次。

那时的闲之屿便领悟到,自己的人生就像骰子,唯一能做的就是将自己拼命朝前方扔去,除此之外只得听天由命。

唯苦近佛,不可数,不可知,不可捉摸。

没有安全感,没有归属感,活着就是最好的成长。

对于很多孩子来说,只要能被领走,宁愿死在外面也不会回来。

后来在第四任父母那儿暂时过上正常生活的闲之屿却常常溜回福利院,陪新来的孩子们玩,教他们读书认字。

也许是对于现状极易满足,亦或是对于很多事都无法放下,闲之屿反复地告诉自己,如果能成为别人的依靠,就一定能得到自己的归宿。

——人是矛盾的生物,明明连自己都做不到的,却还是想要教付予他人。

——过去已然不可挽回无法改变,那就拼命把自己抛向未来的人生。[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哈哈,是不是挺自以为是、挺自我满足的……我知道自己毛病一大堆,但是说出的话,一定会做到。”闲之屿觍颜笑道,并朝着虚空拱手拜了拜,“以后就还请,多多包涵多多关照。”

“彼此。”回答他的依旧是言简意赅的两个字。

闲之屿没再出声打扰,亦未回头,只是唇角上扬,心底像数不尽的羽毛轻飘飘地,吹拂流转。

待回傀人之处时,凤餮依旧静坐在原处,见他到来,便立刻将刻好的玉简递了过去。闲之屿接过后并未查看,而是随地坐到了她的身边,把她交出的那只储物袋还给了她。

“嘘,别让秦汜修知道了。”

凤餮因惊讶而抬眼,不料却迎上那如溪水般温柔而清澈的笑容,以致于后者的轻声低语直接敲入胸膛;她嘴唇微微翕动,却说不出一个字。

过了会儿她才连忙低头,然后猛地将那储物袋死死按入闲之屿的怀里,字字顿恳,“闲兄于我有恩,凤餮虽万死而无以为报。”

话已至此,闲之屿便没再继续你推我辞,只是挠了挠了头,要知道他整个师门包括他在内,平时都是嘻嘻哈哈红红火火恍恍惚惚,所以这会儿明显对凤餮这种过于认真的模样感到不习惯,“以后别再说这种恩不恩的了,随意一点就好,不打不相识嘛。况且,你最该感谢的是秦汜修,他才是真的在帮你,我顶多动动嘴皮子。”

凤餮忽地“噗嗤”笑出声来,又满脸无奈抱怨着,“你可知方才在我诉说之时,秦兄全程都只看着你的脸,顺着你的神色才答应帮我的,我若真向他道谢,只怕又会被推回闲兄处了……”

言外之意大略就是,咱找个妹妹也不容易,你俩就别在咱面前相敬如宾、恩爱炫耀于无形了。

“其实,我片刻之前不小心听到了你们的对话,也没别的意思,就一直想问,”凤餮突然像是松了口气似的,又仿佛满怀期待,“你和秦兄,是……道侣?”

“哈?!”闲之屿狂喷,本以为凤餮是个特严肃的妹子所以希望她随意一点,没想到对方的角色转换如此迅速,“你想哪儿去了,我们只是朋友。”

总觉得这么说对方便会就此打住的闲之屿,收获的却是一个略带嫌弃鄙视的眼神。

“闲兄,你这样就有些差劲了,你喜欢一个人还硬说是朋友的话,似乎太没担当了吧。”

“哈哈??!!”听完凤餮这一顿义正言辞的教训,闲之屿差点双膝跪地双手高举大呼冤枉,“你到底想哪儿去了,我是喜欢女孩子的!”

凤餮细细考虑了一番,进而又正色道,“我只问你,你喜欢秦兄吗?”

“喜……喜欢啊。”

“你会因为他不是女孩子就讨厌他吗?”

“当然不会了。”

“这不就得了,你在他不是女孩子的情况下喜欢他,又不会因为他不是女孩子而讨厌他,所以说,你喜欢他,和你喜欢女孩子这两件事本身,并不冲突呀。”凤餮抛过去一个关爱傻子的眼神,“既然喜欢一个人,就应该担起责任了,别整天朋友朋友地糊弄,真是看不下去了。”

说得跟真的似得。

闲之屿觉得自己快被忽悠瘸了,忍不住抓起头。

“不行,今天我俩就得辩辩,你这逻辑不对!”

凤餮刚想开口,就发现秦汜修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闲之屿身后,开口就是一句。

“这也叫萍水相逢?”

杀了我吧……她迎风泪流道。

【在忙成狗的时候也要勤奋码字(忽悠鬼!)】

【欢迎老干部吐槽系神逻辑为小年轻处对象事业操碎了心的凤大加入华丽配角套餐】

【今天问基友,我感情戏是不是发展得太快了?

基友(树懒表情):好——快——哦——

我:行,赶紧表白了_(:з」∠)_】

【应该是在一系列打戏后面,大家可以养肥一下再看】

【六月之前补全剩下+甜甜番外】

【app要是一直刷不出补全的内容就清理一下缓存,爱你们么么哒!】

48.17 || 同门相轻(补全)

【武汉今天简直要炸,公司的车也挂了很晚才到家,家里空调电扇都没洗,热晕中,今天先上细短,这两天再陆续补上剩下的,提前祝儿童节快乐_(:з」∠)_挺尸中】

“记住这种感觉,只有我能给你。(棉花糖小说网 Www.mianhuatang.la 提供Txt免费下载)”

天外天用手按住三思的脑袋以防被她胡乱袭来的重拳砸中这好不容易夺舍而来的漂亮皮囊,口里还无师自通地说着教学书一般的类型小说台词。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

也多亏这唇红齿白温恭蕴藉的脸,要不他可能早就身首异处了。

“你你你简直比尸人还恶心!”三思搓着全身的鸡皮疙瘩。

“喂,你这个矮女人,要不是受人所托,谁要搭理你这个上下前后一般平的小结巴。”天外天居高临下,摆了个他自认为会折射圣光貌若天神的角度,低沉的嗓音带着他自以为的摄人魄力,“像我这种仿佛从书里走出来的男人真的不多了。”

什么书啊,你的自传么,还是《三界霸囚小逃妻》这种类型的小说?

闲之屿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不管你是从哪里走出来的,还是麻烦你再走回去吧,不送。

“你受谁所托啊……还有,我不、四、结、巴。”

听到这个问题的天外天似乎也发现自己说漏嘴了什么,连忙遮掩道,“当然是……你二舅爷的姥姥托梦给我。”

“去你的饿舅爷的姥姥!”三思紧握玄铁巨剑,抬手就是剑气如龙,“她还托梦叫我砍死你咧。”

还在旁边勤勤恳恳兢兢业业槍舞焱飞清扫着余下尸人的凤餮心里淌过几道清泪,心里又不知默念了多少遍的“快想起我”“快帮帮我”。

趁着天外天忙着和三思你追我揍没工夫理会他的“好兄弟”,秦汜修伸手抓住闲之屿的衣领把他扯到身边。

银光微烁,眨眼内什么东西就被扎进了耳后。

“诶?”轻微的刺痛后,闲之屿发现那难以忍受的腐臭消失了,不过一齐消失的还有像屏障一样散绕在周围的神识。

“果然,你能闻到灵气的味道,来自神识而非五感。”

秦汜修唇角微勾,但看上去仍是面无表情,只是换了只手继续把闲之屿扯到了远离其他人的那一边,继续说:“暂时把你的神识封住,这段时间先老实待在我旁边。”

“哦哦。”闲之屿摸了摸耳后,貌似是一根极细的银针,这样封住神识也好,免得他总跟憋尿一般,想封又想用。转念想起秦汜修的话意,又颇为得意地笑道,“没事,反正我也不是完全靠神识来打架的。”

说罢还炫耀似地反手出剑削落了正要偷袭他的数个尸人褶皱堆臃的头颅,眼里闪烁的全是“看我厉不厉害”一类求表扬的幼稚光芒。

“随你。”秦汜修睨而视之,遂败服。

与此同时,正当三思的剑刃离天外天只有零点零一寸时,后者忽然整个人都软了下来,“不要误伤,是友军!友军!”

想来应该是天外天见这张脸也快兜不住,便放了最后的杀手锏薛冰涣——还自带水汪汪的无辜双眸。

就在三思为他们切换自如的精分技巧糊弄得万脸懵逼之时,薛冰涣死里逃生一般擦了擦汗,竟从储物袋里摸出一小包点心吃了起来。

“亏你次得下去。”三思既嫌弃又服气地说,“次完了记得让天外天出来受死。”

“……先让我压压惊。”薛冰涣急忙往嘴里塞了两块,囫囵吞下后对着剩下三人说出了早就该说的正事,“闲师弟,我和三思在这里除了等你们,最关键的是提醒你,待会进去后务必不要暴露你修炼的是火系五灵功法。”

49.18 || 举手之劳(修补)

五纬门下所盘踞的数个家族之一,手握重宝煜凰火扇的凤家,这代新晋弟子里最有名的自然是两位,而众人提到这两位时又免不了如此那般评论比较。[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

凤箐苓,嫡出天灵根,结丹的那一刻便肯定了是凤家家主,什么都行就是拒人以千里,十分傲气;而凤餮,据说是哭着求着翰道长老破格入了火灵宗,五行缺火的杂灵根,什么都不行唯有容貌甚为出众――轻云流风,只要一眼便叫人难忘。

虽说修道的确也绝对不是靠脸,但彼时大多数人还是觉得作为女修,只要天生丽质而非使用修容幻术,假以时日能被某个元婴之上的大能相中,哪怕当个侍妾,也是天降的无上大腿。而唯一需要做的,只是温良恭谨,比起继承家主拼死拼活,各方斡旋支撑上下这类,不知有多么吃香喝辣、轻松愉快。

一众墙头思忖至此,自然觉得与其热脸贴着凤箐苓的冷腚,还不如在凤餮最艰难的时候雪中送炭,对她施以更好的颜色。

无数的例子证明了,莫欺少年穷,少年逆袭打脸重。

于是在不得罪凤箐苓的前提下,表面上给予凤餮适当的冷眼,背地里拉拢不断,成了各路弟子最大的心照不宣。

“箐苓,刚我又见到凤餮和木灵宗的白师兄有说有笑的,哼,明明知道你和白师兄早在一起了,还要在中间插上一腿,贱蹄子不就仗着自己生得张勾人的脸么……”

“行了,你是在骂她还是骂我呢,”耳边已经吹进了不止三波风的凤箐苓停下誊写火符的朱砂笔,眉头一皱又一松,“有些人远看金玉其外,近看也确实败絮其中。”

所有人都以为她们姐妹做到如此地步,不说什么骨肉亲情早就荡然无存,只怕内心深处于对方已然恨之入骨。

甚至连凤餮也是如此想的,很多时候,她觉得自己很了解这个妹妹,心高气傲,无论自己多么努力想要超过她,她都只当自己是脚底的尘埃,不屑睥睨。

直到凤餮被白师兄欺骗的那天夜里,对方欲行轻薄未遂便想要杀人灭口之时,凤箐苓几乎是从天而降,数百火符齐下,迅雷不及掩耳将完全没防备的白师兄瞬间击杀。

“早就猜到这厮当着我尽说你的坏话,只怕对着你也没少说我的,”凤箐苓俯身确认此人已经死绝后,又忍不住娇笑着在尸体上踩踏了数下,“嘁,挑拨离间,都是我小时候玩儿剩下的。”

凤餮此时还未从惊恐中缓过神来,吞吞吐吐地说:“即便如……如此,你也不必杀……杀了他吧。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

本还高扬着的唇角下一刻就折了下来,笑容尽隐的凤箐苓难掩身上的肃杀之气,她缓缓伸手,狠狠地扇上了那张美则美矣、窝囊到死的脸。

“有闲心同情这种死不足惜的渣滓,还不如同情下为了救你杀人背心魔的我吧,”她甩了甩打疼的手掌,万分嫌弃道,“赶紧帮我挖个坑把他给埋了,好在三更半夜的没其他弟子来这边。”

自这天以后,凤餮也再未能与凤箐苓说一句话,她们以避嫌为由,在外人面前假扮着相看两厌的姐妹,却藏着这个共同的秘密。

直至此刻。

觉悟,凤餮终于领悟到这才是她一直缺少的东西,不是天资,也不是忘我的修炼。

而是踩着尸体爬上顶峰的觉悟。

……

闲之屿一掌拍上阵盘的同时,马上便感受到宣泄而出的灵气仿佛活物般争先恐后地钻入墙壁之中,心神动摇了那么数息,连忙照着早就在心中酝酿好的对策开始运功。

简单粗暴,不是要把哥身上的灵气吸进去么,看哥跟你对着吸吸吸吸!

六爻心剑诀最后一爻,上爻为天,天之道,阴与阳。

最初由缓缓散出灵气为始,而后将之前所释放出的灵气在一瞬间全部吸收为终,便是一个圆满的轮回。

初次与凤餮交手时,将她的火凤徒手挡下,碎作冰渣,正是用了此技,虽然闲之屿自练气顶峰便刻苦修炼,如今也只能吸收自己的灵气与低于他的火系灵气,但是用在此处却也绰绰有余。

反复思忖之后,他觉着这个逼硬是装得。

可惜打脸就在一瞬间。

此时此刻,纵使自己已经舍弃了一切保护壁,全身经络几近倒转,他依旧无法全然阻止火系灵气以缓慢的速度源源不断向着阵盘流逝而去。

正完全沉浸在这“灵气拔河”之中的闲之屿,似乎也懒得管什么五纬门了,更忘记了自己的初衷是帮凤箐苓姑娘打开这阵盘,身后十几双眼睛盯着他,他却在这里跟这阵法如痴如醉地较起劲儿来。

不过在他人看来,闲之屿这副如临大敌艰难痛苦的模样就相当具有迷惑性了,不禁让原本摇摆不定的,更加确信触碰阵法会直接送命。

在阵盘依旧纹丝不动的时间里,剩下的所有人都各怀心事,行止与三思扶额相互责怪着对方,“我就知道……”“你怎么不拦着他?”“我拦得住吗?!”

听到这些话的凤餮不由得松开攥紧的双拳,手心尽是新月般的血印,下一刻,她起身飞驰,抢在马上又有动作的凤箐苓前面,将身体内剩余所有的灵气全部激入那无底幽暗的漩涡之中。

“凤餮!”伴随着闲之屿与凤箐苓的同声惊呼,赤光仿佛不堪挤压般从阵盘缝隙中一一刺出,冲破岁月沉重的枷锁,划出道道光柱。

阵门大开,门内华波流转,叫人目不能凝。

五纬门的弟子与散修们大喜过望,开始争先恐后地朝阵门推搡而去,待他们距终点只有数步,已然立于闲之屿身边的秦汜修突然说起话来。

“你们就这么确定,通过这阵门便是下一层?”

闲之屿忍不住在心底咦了声,这席话是连他也不曾想过但又确实在理的,千偃阁如此诡滑,会好心好意告诉别人过关方法吗?但问题在于,以秦汜修的个性,如果真的有诈,他更不会好心好意拦着这群人登上送死的豪华客船了。

那些停在原地的弟子与散修们明显也领悟到这句话的深意,各个面面相觑,竟真的不敢继续向前。

就在他们犹豫思虑之间,数声大笑破空而来,由远及近撕破了这凝固的气氛。

“哈哈哈,你们慢慢磨叽吧,本大爷我先走为敬,你们也赶紧走吧,死了算我的!”

只见天外天左手拖着行止,右手挟着三思,狂笑着疯跑而来,一头扎进了阵光之中,只留下

最后那句“闲兄弟我们在下层等你”在空中飘荡着,飘荡着。

啊,原来是为了这个,闲之屿转头望着秦汜修的侧脸,尽管他的表情正清楚明白传达出“死了更好”这一类的意思。

“哈哈,不觉得你们被人牵着绳子像狗一样在溜么?”站在阵门另一侧凤餮身边的凤箐苓忍不住嘲笑出声,引得五纬门领头男弟子恼羞成怒。

“我先下去探探风,你们好好教训她。”

他说出教训两个字时还刻意加重了语气,引得某些男修发出了颇为猥琐的笑声。

而后他又走到秦汜修面前阴狠狠地说道,“这件事我记住了,咱们来日方长。”

闲之屿皱紧了眉头,因为不敢让凤餮一人承担阵盘所需全部灵气,他早就放开浑身周天,此刻更是灵气翻涌,心里后悔不已,要不是手掌被吸住动弹不得,他早就几个直拳抡过去了。

“等会闭眼睛,数三十下,数出声来。”秦汜修直接无视了五纬门男弟子的恐吓,突然在闲之屿的耳边轻声交代道。

“哈?哦……”尽管完全没理解秦汜修的用意,但闲之屿还是决定先照他说的做,缓缓闭上了眼睛。

“一”

随着这第一个数字从闲之屿口中糊里糊涂地念出,秦汜修幽深的瞳孔马上被刺骨寒凉占据。

他五指收紧,那正准备通过阵门的五纬门弟子便如同被数把锋利的刀刃以极快的速度切过,整个人横向割裂成了数段。

“二”

离开身体的头颅落到地上的那一刻,鲜血与腥气都未来得及迸裂弥散,当余下之人从瞬间的惊惧中回过神来时,他们的面前已经展开了一张灵气线所交叠而成的天罗地网,在自天井而来的光的照射下,仿佛一朵散发着死亡与血腥的花。

早在秦汜修上前测阵之时,他便布下了一切,早在一开始,他就没准备放这些人离开此处。

“三”

当剩下的人以为秦汜修会继续出手,纷纷祭出各种法器之时,火光溅射,站在他们最后的一人嘴里只来得及发出“咕”的一声,喉咙就被身后飞来的火箭洞穿,倒地后整个人都剧烈燃烧起来。

凤箐苓右手持着火焰凝成的长弓,神色如同看惯这一切般淡然。

“你……你不是被封了……”话音未落,他的脖颈又被另一根火箭洞穿了。

当凤餮被秦汜修撞到时,手里就不知道何故多了一枚丹药,那时的她虽满心疑惑,但仍决定先静观其变。

而方才同门师兄的死就像一股宣告开始的狼烟,刺目的光景催励着她马上服下那枚丹药,随着灵气在周身横冲直撞,她先前因偷袭而被种下的经脉封印,瞬间解除。

“四”

随着闲之屿数出第四声,九人之中,已死三人。

凤箐苓抑制不住内心积压许久的兴奋,甚至连她自己都不敢在此时瞧见自己的脸上所浮现出的,令人生怖的狞笑。

她知道那个真正如同无边暗黑河流般深沉的人,正立于阵门的另一头,以俯视的姿态拨弄着洞室内的所有人,但既然他于开头就向自己发出了如此盛大的邀请,那自己又何尝不可欣然接受――

这一场单方面的狩猎。

50.19 || 渊图远算(已补)

“快……快跑!”剩下的六人中不知是谁高喊,如同绿藻漂浮恶臭满盈的死水塘中落入了一块石头,脏水四溅蝇虫飞窜。(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

“蠢货,现在才正该协力对付他俩!” 说话的正是之前在众人面前开过口的青袍散修——夏兴朝。

他眉头深锁,想到自己从筑基初期进阶到如今的中期,整整数十年苦修,以为来到这洛峣谷就能寻找到让进阶后期更有希望些的草药或者妖丹,不料开头就遇此剧变。

该死的五纬门,一群纸老虎,孬种,连个丫头都对付不了,早知道当时就不用封络散跟他们换什么丹药了,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夏兴朝虽在心里大骂,但脑子也转的飞快,他们有六个人,交替着防御和攻击,拖着时间应也能把这两个人给做了。

可惜他的一切计划都被那句快逃给搅和得稀烂!

明摆着这两个人都可以轻易地从远处杀人,四散逃窜完全就是给对方当移动靶子,况且从那个灰衣男修的行事风格来看,恐怕早就把能逃的出口都封死了。

果不其然,他刚如此想着,就有人因遁速过快,还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便被布在甬道口处的灵气线切成了数段,他身后那些勉强停下的,脸色惨白如纸,又马上像老鼠般被凤箐苓的射出的箭所追逐。

不过此刻的夏兴朝也无暇顾及他人了,因为一双冰冷的眸正牢牢地将他攫住,他的心随着对方每一个靠近的脚步而加重了忐忑的悲鸣。

——恍惚然,恐惧像无形的利刃,他突然被什么拦腰斩成了两段。

——不对,是……幻觉?

对方虽然正步步向他靠近,但再无其他动作。[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

他连忙摸上自己的腰,的确是毫发无损。

可方才那种像是死了一次的感觉,依旧还清晰地萦绕在他的心头。

虽然想过,但是夏兴朝并不觉得靠求饶或者献上自己所有的东西对方就会留他一条命,毕竟当初他们给凤箐苓吃的是自己的封络散。而论正面相搏,自己是筑基中期的修为,凤箐苓和灰衣修士皆是筑基初期,不是不能拼,而是对方功法过于诡谲,胜算定会大打折扣。

这种时候,就必须得抓住什么能牵制他们的东西。

“十七。”

听到这一直回旋在耳边仿佛追魂夺命般的数数声,夏兴朝突然有了主意。

“道……道友,你看今天这事算起来,都是五纬门他们内部的事情,与你我都没什么干系,不如打商量,我把我身上的灵石、灵草、丹药全给你,你让我走,怎么样?”

他一面佯装求情,一面搜寻着储物袋,看似要将口中所许之物献出,实际却是在隐隐催动他最厉害的法器——

七十二连环锁子刃,刃尾以锁链相串,刃薄且轻,所以遁速极快,既能攻又可困,是他多年来杀人越货一直借凭的东西。

缓缓将手伸出储物袋,夏兴朝双眼怒瞪,轻喝一声,数条锁子刃毫无预兆地向四周射出。

秦汜修侧头轻松避开了朝他袭来的一条锁刃后,才发现对方的目的并不是攻击他,而是他身后几乎毫无防备的闲之屿。

傀人如影子般闪出,从无可名状的角落跃下并以近乎刁钻的角度猛地挥起黑骨伞,顿时火光四溅,在距闲之屿后颈寸余处将锁刃击下。

这边的虽意外被阻,但朝着凤餮袭去的那道锁刃却已得手。

眼看着凤餮双手被阵盘吸住,而脖颈却被锁链紧紧缠住向后扯,整个人满脸通红,嘴里只能发出咕咕地挣扎声,闲之屿大惊,连忙加快了大周天的灵气运转,将最为磅礴精纯的火系灵力瞬间推入阵盘中心,如此,凤餮的双手才得以剥离下来。

对于夏兴朝而言,擒住一人即可。

他心中刚有些许的轻松,转头想把凤餮扯回来时,一只手已然攫住了他的下巴,毫不费力地将他提起,数息间连脚尖都已离地数尺。

“你做了最不该做的事。”

筑基初期,筑基中期,筑基后期顶峰。

秦汜修的修为飞快地涨着,最终在一步便能踏入结丹的时候停止了。

夏兴朝瞠目结舌,苦苦挣扎形同幼儿。而下一刻,他便嘴唇发白结霜,从口中断断续续吐出因寒冷才会出现的雾气,紧接着,他眼珠迸裂血散莲绽,全身抽搐凝固宛如冰冻。

这种无声的恐怖顺着他手中连环刃上的锁链,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脖子还被死死缠住的凤餮处蔓延,眼看着连她也要被牵连进来。

“秦汜修!”本应数到三十的闲之屿转头大喊,一时间洞室内的回声都震耳欲聋。

秦汜修五指松开,手中的尸体落在地上摔了一滩血肉模糊。

锁链终于松开,死里逃生的凤餮跪伏在地上剧烈地咳嗽,想到方才看见的场景,身体又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而此时此刻,凤箐苓也干掉了最后一人,周遭再次陷入一片阒静。她轻身落于秦汜修面前,只是瞥了一眼他脚边的尸体,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拱手拜谢道:“本门弟子皆被千偃阁所害,所幸有道友相助,我与凤餮才得以死里逃生。”

语罢便将一排储物袋放于秦汜修的面前,看了眼还俯在地上的凤餮,叹了口气,伸手将她捞起就朝阵门处走去。

“你……”她经过闲之屿时本想说些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满脸的欲言而止又逡巡不前。

闲之屿大概能明白她的意思,开口宽慰道:“凤姑娘不必担心,如若开这阵盘真的会死,千偃阁也不会告诉你们了,到时所有修习火系功法的人一齐上一齐死了岂不是更好,所以不必担心我,你们先走罢。”

“可是你……啊!”后半句还未说完,凤箐苓只觉身后一阵劲风吹来,猛地将她与凤餮二人推入阵中没了影。

“啰嗦。”秦汜修背着手站在她们身后。

闲之屿斜眼望着他。

秦汜修很少见地无视了某人投来的视线。

“我先走了,下一层等你。”说罢提脚就向阵门中行去。

“喂!”闲之屿慌忙喊住了他,“别走,快回来。”

“怎么?”

“……我下不来。”小声嘟囔道。

【又加了几天班,今天躺了一天尸,哭着爬回来更新,然后再爬下去睡觉……脑子清晰了点再把剩下的糖给发完】

【老秦表示他绝对不是为了和闲人独处才把配角全部踢走把炮灰全部清场的】

【本疯表示对此事负责……毕竟距离表白还有,一章。】

51.(补)幽如晦魄 明如焱悠

当秦汜修潜入乌啼双所聚成的黑海之中,漫天翻滚的羽毛纷纷扬扬闯入他与闲之屿互能凝望的空隙间——在那一刻,他其实并不想遇到闲之屿,至少不是这么早早地遇到他。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

言语飘忽瞬息、万变难觅,嘴里说话,心已飞天,跳脱;初见投机对眼,再见称兄道弟,随意;见不平提脚上前,唯女修手下留情,多事。闲之屿几乎集齐了生存所忌讳的全部,拖泥带水的个性,宜死。

秦汜修珍视这种他不会再拥有的东西,想到闲之屿也许会因此在什么地方消逝,心底就会涌出难以名状的情绪。

而这种复杂的情绪正随着距离的减小、了解的加深而更加强烈,从埋藏到显露,直至被人轻易地发觉。

“漠清,老实说最让我惊讶的不是你还活着,而是你居然会主动当诱饵留在原地。”附在双子中的男体之上的恪润自名为恪涟,那是她早年将神识一分为二后功法入障的产物,从此之后她便寻找男女双子修炼分身,是个彻彻底底的邪修。

彼时漠清在杀上千偃阁的最后一个时刻的最后一丝犹豫,放走了恪润的一缕分神,只因他不禁想到,同样修炼此种功法的自己最终也会沦落至此,成为认不清本神与分神,分不清现实与虚幻的疯子。

而将近千年之后,恪润终得以再次立于漠清的面前。

人已易,仇未消。

洛峣谷中禁飞限级,修为超过结丹期的一律无法进来,恪润深知同级内的自己不是漠清的对手,只是利用神识的压制,操控着数百傀人一波又一波,铺天盖地朝着他紧逼骤袭。

“他叫闲之屿,对吧……本想直接杀了他,不过我突然想起来,呵呵呵” 恪润的笑中充满某种阴鸷的暗谋,“你就是这样一个人,把喜欢当成救赎,把守护当成感动,说到底也是让自己得到了平静与安乐,又怎么会真的去管他的死活?”

“他总有一天还是会死,而且是死在你的手里。”

因这句话入耳后的犹豫,动作突然迟缓的秦汜修被前后数根银锥刺穿了身体,纷至沓来的沁骨疼痛让他感受到了先所未有的清醒。

“我本来也不是什么圣人。”秦汜修冷言回答如斯。

盏茶后,恪涟的分身连同近两百傀人皆灭,以脚底的地面为中心,残碎的傀人碎片层层堆叠,凛冽的气息阵阵缠绕,无论是从前的他,还是现在的他,身下终为万骨枯。

偏偏在这个时候,在自己的未来都漂若浮萍且待求索之时,遇到了值得珍惜的人——

“既然你很清楚我的过去,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还能毫无芥蒂地跟着我。”

“我这个人,从来都不想花心思去当过去的质疑者,我只会拼尽全力去当未来的守护者。”

哈,哈哈……

完全反过来了啊。

秦汜修不禁扶额苦笑,自己竟一直觉得闲之屿这个人浑身皆是弱点,怎料到对方已然拥有了一切他所没有的东西。

这样的人,纵使天道阻在他的前面也能拼命向前。

这样的人,也许完全不需要自己为他担……

当然,有时还是需要稍微点拨一下的。

“喂,秦汜修,你看我说的对不对,”闲之屿昂着头抬着下巴,双手抱臂好生得意,“你早就打算好了,所以带着我去那里,为了拿一样东西。”

“其实,在遇到恪润之前,我并不知道东西在哪里。”他面无表情地说出这句话,引得闲之屿绊了个大跟头,低声怨了句“你不知道得太理直气壮了吧喂”。

“洛峣谷的这一切,其中有我师父的大部分动作,她的想法难以揣测,我只得在兵解之前,托付伶枢将此风走漏于千偃阁,如此每次九门争鸣,他们都会派弟子前来探查,才能最终确认此物所在。[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om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哦哦,”闲之屿恍然大悟地点着头,“所以你当时对恪润的分神搜魂,帮凤餮找妹妹只是顺手,真正是为了这个地点。”

“搜魂是个圈套,傻瓜。”秦汜修在某人明晃晃的大脑门儿上弹了一把,“她有无数的法子来阻止我搜魂,但是我却轻易得手……地点是真的,因为这样东西只有我能拿到,但是她必定已埋伏在那里了。”

闲之屿搓着额头,顺着秦汜修所说的思路,亦跟着他前进的脚步,语气里似乎有些许的小失落,“反正,我就用火系功法在旁边协助你就好了吧。”

秦汜修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而是颇为严肃地反问道,“对上恪润,你有多大的把握打败她?”

“哈???这个你要我怎么去判断,我也没怎么跟她交过手……”闲之屿满脸疑惑地挠着头,“反正到时候真的要打,我肯定会想办法尽力打赢……的吧。”

“……”秦汜修发现自己对这个回答完全不感到惊异,反正闲之屿也稀里糊涂地走到了这一步, “你会不会火系功法并不是最关键的,我需要你做的事,只有你就足够了。”

说这种话真的很犯规。

闲之屿心底的那汪水泽如此轻易地就被几句话激起了圈圈叠叠地涟漪,心里虽然不停骂自己单纯比简直没救,可话到嘴边还是变得颇像撒娇一类的“你简直要把我给肉麻吐了,不要以为这样说我就会很开心。”

“……” 秦汜修默默深呼吸以暗示自己不要被眼前这个白痴影响到。

其实早在他们被关进先前那个“小黑屋”中时,四面墙上所刻画的星宿盘已经暗示甚多,南面墙上用粗略线条所描绘的柳树,确为中心巨柳无误,而北面墙上所刻之人,戴着抽象而狰狞的面具,双手抓着一条九头蛇,当时秦汜修只是猜测此为冬至之神,现在想起,这面具也可以理解为对于真实本心,即神识的阻隔,而九头蛇,应该就是当年自己封入那把剑中的剑灵了。

封本阙邪剑,神识不高者不可见,此剑无形似有形,唯能斩神识。

想要拿到此剑,洛峣谷中,只有他秦汜修一人。

若封神识,不可见此剑;若散开神识,则会被此剑所伤。

纵使他亲自出手,最终得到的几率,也大略只有三成。

他将重要的事情全部交代给了闲之屿后,两人也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

立于巨柳所对偏北角落的洞窟之中,洞中空无一物,只有一处黝黑似无星之夜的深潭。

数只探路的怖综蛾挥动着形如瞳孔的翅膀,轻巧地略过寥若死寂的黑潭水面,却似生命被突然抽离一般,纷纷砸进了这无底的深渊之中,连残渣都没能再浮出水面。

闲之屿吞了几丸回灵丹,充盈之感顺着全身经脉循环至一个大周天,当行至第二轮,他便运转起六阳心火诀,至纯火系灵力从周身气穴中喷涌而出,旋风一般围绕着闲之屿的身体,自下盘旋而上,疯狂掀动着他的外袍,连所绣之隼都随即展开火焰般的双翼,仿佛要破空而嗥。

就在数刻之前,他随手拍上阵盘来开启阵门时所展现出的气势虽也磅礴有力,但却完全无法与此时相提并论了。如果此行真的如秦汜修所说凶险万分,那他闲之屿自然不敢有一丝的怠慢。

没过多久,拔地而起的灵力就蔓延成了一片火海,炽焰所弥散出的灼热的气流,将洞窟中的空气撕扯出了无数透明的扭曲,闲之屿双手流动,划出一个完整的圆形后,右手将所有的灵力托起,再猛地压入了充满死亡气息的黑潭中。

“嘶啦——!”烈焰接触潭水的瞬间,发出的并不是蒸汽升腾的声音,而是活物被灼烧、挣扎、融化的声音,还有无数凄厉的尖叫。

潭水竟然疯狂避让、逃窜,整个画面都充满了瘆人的诡异。

闲之屿虽然目瞪口呆,却也更加不敢停止功法的运转,他干脆就驱使着火焰追逐着那些疯狂扭动的黑水,像从鸿蒙中凝结而出的巨龙,席卷吞噬着眼前的一切污浊。

这样没过多久,潭水中心已逐渐见底,而后“轰隆”声不绝于耳,似乎是触及到了某个阵法的开关,潭底竟有石台缓缓升起,最终停止于与潭水水面相齐的高度。

闲之屿的内心深处腾起强烈的预感,如果当时秦汜修没把自己的神识给强行封住,此刻的自己可能已经被这里混沌的灵气所散发出的巨大气味给熏晕过去。

但也因为神识被封住,闲之屿眼中所见的石台上是空无一物的。

虽然对秦汜修所说的东西无比好奇,但现在唯一能做的也只有用火焰继续驱逐、吞噬那些想要聚拢回石台周围的黑水,尽力给他开出一条安全的通道。

而从头到尾都闲立在一旁的秦汜修,在他那看似平和外表下深藏着的内心,早就随着石台的浮出而掀起惊涛巨浪——

玄色纹样环绕的剑身,随着空气的扭动而时弯时直,时隐时现,确是看似无形却有形。

封本阙邪,漠清的佩剑,真正的妖邪之剑,漠清将死者的怨气、自身的煞气封入其中,最终在上界被乾祖收下净化。

现在看起来,此剑曾经周身缠绕的黑雾的确消失了,但剑灵尚在,攻击神识撩引心魔这点是绝对不会消失的。

三成,只有三成的机会。

他与此剑相距仅有二十步,实际却似登天之难。

毫不犹豫地踏出了第一步。

同样感受到他的到来的封本阙邪剑亦发出一声高亢的清鸣。

尖锐的鸣动划过秦汜修的耳膜,径直刺入他神识的深处——

眨眼间,他的脚下已然变为一片殷红,苍茫肃杀之气没顶而来,漫天遍野骸骨森然,恸哭悲怆。无数枯灭的骨爪从地底升起,妄图阻他前进的脚步,将他拽入无明的深渊。

空实无华,病者妄执,由妄执故,非唯惑此虚空自性,亦复迷彼实华生处,由此妄有,轮转生死。

“吾已饱尝地狱恶罚,身死道消,轮回之后,所求只有永明天光,再不驻足。”

说罢他便踏碎泣血尸海,又向前直行数步。

而眼前光景亦随之而动,回到了数年前明丹康觉寺的那个夜晚,秦汜修行走在那条立有一整排转经筒的幽静回廊中,手触经轮、眼见经轮,将永不堕入恶趣;手绕经轮,则空、地、水、火、风、草木山石,皆成佛道。

而一阵疾风袭来,似有巨刃将他拦腰斩为两段,秦汜修心内大动,杀气疯散,灵气骤出,寒极凛冽,整条回廊一时间宛若冰窟。

“真是幼稚的杀气呀。”从回廊尽头,缓步走来一位干瘪瘦小的僧人,所行之处,身边的经筒皆无风自转,“看来你还未领悟呐,真正的八寒无间诀。”

他的身上没有一丝灵气波动,亦没有一丝杀气,但就在方才,却让秦汜修感受到了真正的死亡。

秦汜修马上收起周身散出的灵气,双掌合十而拜乾祖在下界唯一的友人,康珠仁波切。

“漠清,你可找到自己的道了?”老和尚打量着秦汜修,露出了和善的微笑,“可不要辜负你师父将你送入轮回的一片苦心。”

……

道。

所求之道。

阙邪,你在窥探我的道心吗。

可笑之极。

秦汜修的眸子再次恢复清明,他背手继续向前踏出数步。

已不再是从前饮孤独如烈酒,眼中只有踩着别人步步修炼,永无光明回转之地的漠清。

现在的他,有着可等待,可依靠的人。

眼见与石台的距离逐步缩小着,似乎再也没有什么能将他阻止。

只剩一步,他就可以握住阙邪的剑柄。

“秦汜修。”就在这最后一刻,有人握住了他伸出的手,顺着这只手望去,那个人因笑而眯起的眸像是暗夜里仅有的下弦之月。

秦汜修能感受的到闲之屿那随光影明灭而起伏的呼吸,能看到他又伸出一只手拂上自己的脸,指尖轻轻滑入耳后的头皮,穿入浓密的发根,随后踮起脚贴近自己的胸口,紧闭着眼将双唇送了上来。

温暖的舌舐过秦汜修的下唇,顺着齿尖探入口中,卷起他未有任何抵触的舌,轻柔吮动,鼻息交缠之下,两人的呼吸随着动作的加剧而愈发急促。

……

闲之屿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被揪起来了,他眼中的秦汜修正一步步朝着一个空石台走去,明明如此简单的动作却被拉长的时间衬得艰险万分,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只得绕着水潭,将那些黑水全部清理干净。

结果在秦汜修的手即将触碰到石台时,一切都戛然而止。

“喂喂喂,大哥,就快成功了怎么突然停了。”闲之屿刚说完这句话没多久,就看见秦汜修的嘴里开始不停冒出血来。

先是从唇角流出,而后完全从整个嘴里淌出,啪嗒啪嗒滴到地上。

“我擦擦擦!” 正当他欲图上前相救时,秦汜修已然开启之前就告诉过他的,失败自保措施。

肉眼都难以捕捉的灵气线从秦汜修的体内疯狂爆出,朝着他的周遭刺破而去,砰、砰、砰,一个接着一个,击碎了洞窟的表面的岩石,引起无数尘埃飞溅。

一声尖叫随即响起,先前就暗自躲在洞窟顶部等着渔翁之利的恪润毫无预兆地被一条灵气线洞穿了肩膀,她想要挣扎着逃离,却又被卷动如蛇的灵气线拽着轰然扔到地上,将地面砸出了数道深痕。

还好附身于傀儡之上,所以也感受不到什么疼痛,待到她的身体刚摆脱掉灵气线的纠缠准备反攻时,又有什么东西牢牢地攫住了她的一条手臂,天旋地转间,将她整个人都抛出了洞窟。

银色剑光闪动,虽在空中没办法保持平衡,但她依旧能感受到紧逼而来的攻击,一道、两道、三道,哼,雕虫小技。

刚欲出手相阻,闲之屿就如同瞬移一般出现在了她的面前,火焰骤爆,又将她击出了数丈远,打得她像断了线的风筝,在地面上反复翻滚了数圈才终于停下。

“没想到漠清会在最后一刻失败,真是没用呀。”恪润从地上挣扎着爬起,她浑身的木头关节扭动摩擦着,发出嘎吱的怪声,最终她将脖子一拧摆正,回归了正常少女的模样,“不过闲之屿,你又是哪来的什么东西?!”

“啊,你是今天第二个对我说这句话的人。”闲之屿轻身跃至她的面前,笑着说道。

【给阴沟里翻船的老秦点蜡,我真的没笑,真的没笑】

【追文不易,追我这种坑比的文更不易,所以一章章追的亲爱的们,作为福利,明天会在本章节把剩下的部分补全,我还要修改一下】

【距离表白大概还剩5000字了,吼吼~~】

52.21 || 少套多诚(补全)

【还是老样子,今天把剩下的更完,然后会赠送几千字~~就当是给大家的福利外加防盗之类的】

浮鸢峰山腰角落里的茅屋小院外,没有喧闹的人声,没有成群结队飞过的鸟儿,甚至没有应有的蝉鸣,视域中的景色在阳光照射下泛出醇厚的白光,注视久了竟会生出几分倦意。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

秦汜修结束了他在屋内最后一个大周天的修炼,心里思索着这一年夏至将至,随手推开了房门后发现闲之屿正盘腿坐在他的门口,手里捧着个空饭碗颇有几分乞讨的把式。

“咳……”他故意发声唤回了思绪不知道飘往何方的闲之屿,“你怎么蹲在这里。”

——像只可怜兮兮的小狗。

闲之屿明显被他的话吓了一跳,捂着手里的空碗慌里慌张地回首笑道:“本来是端碗饭给你送来的,结果拍了半晌你也不应门,我就干脆坐这儿等吧,然后想着尝尝做得好不好吃结果一走神给吃完了……哈,哈哈。”

“……”

瞳孔中还留着这一笑所缭乱的晖光,秦汜修竟不自觉地忘了挤兑他。

“没事,我再去给你添。”闲之屿刚欲起身,却感到肩膀毫无预兆地一重,反应过来时,秦汜修已经扶着他的肩坐到了他的身边。

“算了,就这样待一会吧。”

秦汜修靠着墙仰起头,仿佛在轻嗅午后的阳光,两人就这样迷之默契地保持着同一个姿势看着同一个方向发着呆,直到闲之屿开口打破这平和的静谧。

“这么热的天你还每天把自己闷在房里修炼,我就一点儿都不想动弹。” 说罢还翻了个生无可恋的白眼。

“你就不想赶紧进阶变强吗,”秦汜修及其认真地说,“筑基、结丹、结婴、化神,然后飞升上界。”

闲之屿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挠着头,“想是想,只是我没有那样长的目标,能把眼前的事一件一件解决就算是向前进了,开开心心活好每一天。”

“这说明暂时还没有值得你赌上一切的东西。”

“哈哈,被你看出来了,其实很多事我都会觉得无所谓,但如果是为了别人,我反而会更拼命吧。”

“只有傻子才会这样。”

“喂!”

闲之屿又差点被若无其事地挤兑他的秦汜修气死。

……

“哎,三颗回灵丹,十几张火灵符,浪费了我半天表情和姿势,等你出来了都得给我报销!”

闲之屿对着这块包裹着秦汜修的冰冻大茧又是放火烧又是飞符炸,忙活了半晌结果跟一块石子扔到海里似的,连一丁点水花沫沫都没溅起来。

难怪他一点都不担心自己跑了以后恪润会对他怎么样,现在看来不管是纯攻击还是火系功法,遇上这大冰块几乎都是无解的。

“啊!”闲之屿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这种时候,这种情节,难道是叫我用爱来融化坚冰吗?!”

比方说用自己的身体紧紧地拥抱着冰块接着感天动地里面的人就会活过来之类的,简直豪华正版攻略。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

不过他马上就用呵呵呼死了这个想法。

如此深入骨髓的寒气,只怕是八寒无间诀,要是自己抱上去估计就把小命交代了,还救个鬼,爱个屁啊。

总不能站在旁边唱let it go吧,放弃。

闲之屿思来想去,目光最终停留在了那空无一物的石台上。

到头来还是逃不过一句解铃还须系铃人。

“我就知道刚才是被恪润白打的一顿,结果还是得这样。”

他走到石台旁边,稳住身形深深呼吸,然后抬手伸到自己耳后,将秦汜修用以封住他神识的那根细针倏然拔出——

首先涌入耳中的,是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像有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持续敲击着自己的胸膛。

接着有风声、树叶沙沙声、飞鸟振翅之声……仿佛某个范围内所有的响动都同时涌向他所在的漩涡中心。

各种感官在一瞬间突然无限放大,完全超出了闲之屿的承受。

在他的眼前,封本阙邪剑那玄色的剑刃斜着嵌入石台之中,似乎会随风而逝一般,摇曳地毫无真实感。

本以为距离如此接近,只要伸手就能拿到阙邪剑的闲之屿此时已然天旋地转,他像被什么拽着似地反复抛向半空又扔回地面,眼前全是模糊的光景。

不能被自己的感觉影响了判断,闲之屿努力控制自己的意识,他至始至终都未移动一步,所以阙邪剑还在他的面前,只要朝着先前看到的那个方向,伸出手就行了。

只要伸出手。

牢牢的地握住剑柄。

就在这短短的动作间,他狂乱无措的感识在阒寂中永束,唯有阙邪剑的长鸣在嘶哑中沸腾。

彼时的气氛如棺木中埋藏千年的蚕丝绣锦,流华灿烁在刹那中触氧碳化,眨眼间只剩一片空无的虚像……

“哟~”一只手突然伸到了闲之屿的眼前,各种挥动只为引起他的注意,“哟哟哟哟~~”

整个意识就这样被猛地砸回了身体,闲之屿深吸一口气,灵魂归位,他定睛瞧去,立于他眼前的女子梳着齐腰马尾,个头大略只到他的肩膀,衣着华丽却不繁复,两只手正把玩着皓白的玉尺,仰头瞧见闲之屿终于发现了自己,不禁狡黠一笑。

“区区钱小乾。”

“乾……乾乾乾乾祖?!”闲之屿简直要喷茶喷饭,“您老人家怎么在这里的。”

“老人家个狗屁!”乾祖跳起来用玉尺敲上闲之屿的脑袋,“闲之屿是吧,没想到你已经长这么大了,真是睁眼沧海闭眼桑田。”

“诶,”闲之屿揉着自己的脑门,“乾祖您……知道我?”

“啊,那个……这不是重点。”她一脸说漏嘴的后悔模样,反复用玉尺敲着自己的额头,然后她马上好自然好不经意地转换了话题,“既然我现在看到的是你,那就说明漠清那小子栽了吧。”

还未等闲之屿回答,她已然是满脸幸灾乐祸,“好想知道他是栽到了哪一关哦呵呵呵呵呵~~”

闲之屿在心里为秦汜修擦了一把汗,“洛峣谷这茬,该不会是您专门给他设计的考验……之类的吧?”

“是啊,否则你以为呢?”

“……”

等等,那阙邪剑呢?!

正说到此处,闲之屿才发现他从石台上拔出的剑不见了,四下寻找后竟看见自己的右手腕子上多了一道玄色的印记。

“阙邪剑,你替漠清收好吧,”乾祖看出了闲之屿眼神中的疑惑,不紧不慢地说道,“反正这把剑他用不太合适,他这个人性格问题太多了,每次脑子里想的东西也特复杂,容易被这把剑影响,所以你来用,是再好不过的。”

闲之屿虽然心中对阙邪剑有许多抵触,但现在这个时候,面对乾祖,他有着更多更重要的问题想要得到解答。

“为什么是我。”因为一刻也不想浪费,所以便直截了当开门见山了,“为什么选择了我来这里,难道只是因为您觉得有趣吗?”

乾祖的笑容凝固在了他语落之时。

“闲之屿,你和漠清一样都很聪明,所以在不久的未来,你会得到所有疑问的答案,我能保证这不是偶然也绝不是某种考验或游戏,但是现在,我只能向你道一句,对不起。”

“既然连道歉的话都说了,那我再紧逼强问也没什么意思,”闲之屿扯出一抹无奈的苦笑,“我以后会去上界找您的,到时候,请务必记得要向我好好解释。”

虽然这世间所有生灵都被天命轮设定着,被摆弄着,但是莫名被人从一个世界扔到另一个世界这种事,还是会让人感到非常不爽。

他闲之屿定会讨到一个可以接受的原由,无论需要多长时间。

“闲之屿,漠清就托付给你了。”乾祖的残识似乎将要溃散,已经开始逐渐透明起来,“希望你们能一直快乐。”

这种为人父母般的口吻。

“放心吧,我会负责把他带到上界然后再一起去见您的。”闲之屿拍着胸脯满满答应了,尽管他压根就没考虑过在六道之门皆闭的现在,要如何才能飞升上界。

总之在秦汜修本人完全不知情的时候,他的后半生就如此轻易地被嘱托出去然后被简陋地承包,而且前者还挺满意地表示“交给你我放心”,两人搓掌而谋就差帮他签了卖身契。

乾祖又一次恢复了她没心没肺似的笑颜,表情大概像是在庆贺坑徒成功,外加各种大秘密再次蒙混过关,在她残识存在的最后时刻,她对着封住秦汜修的那只一人高的冰茧叹了口气,顶着张鄙视脸就化作无数流动的光线,拖着细丝般的尾巴围绕着又尽数没入。

噼啪炸裂的声音不绝于耳,冰茧上细密的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剥离,碎落,直到逐渐显出秦汜修的整个身体,以及他苍白的脸与平和的睡颜。

当缠绕包裹于秦汜修的一切寒冰都消失时,闲之屿就站在他的面前,以迎接归来的姿态与期待,只可惜对方未能得见这感人至深的一刻,眼睛压根没睁就直接靠倒在了闲之屿身上。

“你小子贼精嘛,知道我要给你一拳,故意装死是吧。”

秦汜修浑身犹如冰封,这种寒冷很快就传至双手紧紧环过他背脊的闲之屿身上,冻了他一个激灵。

“哎,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想到十多年前,同样是洞窟,同样昏迷不醒又仿佛大冰坨的秦汜修,闲之屿将他缓缓放下靠在石台边,蹲在身边握着他的腕子运转着六阳心火诀。

如此过了数盏茶的功夫,惊醒的秦汜修突然反握住了闲之屿的手腕,两指下意识搭脉,说出的第一句话竟是,“你受伤了。”

闲之屿见他转醒,也没注意听他口中的轻声细语,自顾自打趣道:“终于活过来了呀我的睡美人儿~”

他喜笑颜开的样子与秦汜修皱眉愠怒的模样简直堪比冰火两重天。

“我记得我叫你走,为什么你还会在此处。”

果然刚把他弄醒就要挨骂。

闲之屿小媳妇似地抱腿缩在秦汜修手边,低着头准备酝酿一波认错。

“我想来想去,觉得什么接应人也不一定就是靠谱的自己人,所以还是决定自己救你。”

“我看你是不知道大火星西落相位在何方吧。”

“……”

闲之屿差点以为他心里想的全写在脸上了。

这还说个鬼,一边说一边被打脸,摔!

“虽然不清楚你怎么赢了恪润,但救我的应是我师父吧,她有对你说什么吗?”

“连你师父救你都能想到,那你还问我干什么,都自己猜好了……”

看着闲之屿心事都被说中后气呼呼的模样,秦汜修忍不住伸手拧上他的脸颊。

“你师父叫我以后好好照顾你呢,免得你总像今天这般阴沟里翻船,哦对了,她还把阙邪剑封进我手臂里了,你要的话还给你。”说罢闲之屿拉开衣袖露出了那道玄色印记。

秦汜修恰好还握着他那只手没放,这下顺势拉近,一面摩挲着一面说:“不必了,本来就是准备送给你的,至少你不会轻易受此剑影响。”

怎么觉得我同时被你们师徒俩都给骂了一遍。

这不就是说我头脑简单吗。

闲之屿在心里默默吐槽,不过暂存就暂存吧,免得秦汜修以后再像今天这样反复来个几次,那简直是一种灾难。

他刚准备应下时,却抬头与秦汜修的目光撞了个正好,顿时心跳怦然,有些无所遁形的紧张,他吞了口唾沫,酝酿了一下感情问道:

“秦汜修,我想问你,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是不是感觉特别好,特别聪明,特别有魅力,特别吸引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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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22 || 公平交易(补全)

素知原著漠清无感情线,又知其千年光棍老处男。[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www.mianhuatang.la]

道理都懂,但是谁能解释他如此这样那般的技巧为何如此这样那般的炉火纯青?

闲之屿被秦汜修抵于石壁上,在怀里或轻或重地摆弄了有一会儿,鼻腔内充满了他身上独有的药草味道,津唾相递间似苦又甘,不禁头脑昏乱。

以前自诩阅女无数,手撸起茧,下过的□□能绕地两圈,如今表现得就像没出新手村,简直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活了这么多年,技能全点偏了。

秦汜修垂眼瞥过魂脱壳外的某人,伸手将他额前乱发捋至耳后,又在他眉间印下轻吻后才放开,转身绕着石台做起正事来。

延迟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的闲之屿蹑手蹑脚挪到了他身后,欲盖弥彰地问道:“你以前红颜知己有好多伐?”

“你觉得呢?”秦汜修朝他甩去了一个鄙视到地心的眼神。

“我看的倒是没有……”

但是这熟练度是怎么刷出来的,该不会是那杀千刀的作者还开了个微博放肉吧?!闲之屿的心里狂风乱作、大雨瓢泼,被打击得直接怀疑人生。

总不该是打娘胎出来就掌握了吧。

最后闲之屿决定把这一切都归结于封本阙邪这把“淫邪”之剑产生的幻象上,又断定秦汜修必定是在识海之中学成归来。

“阙邪剑的幻境就这些你就把持不住了,定力太差了吧。”闲之屿径步前驱,扶着秦汜修的肩膀把他压在石台上,身体紧紧贴上去有意无意地摩擦,仰着头笑含挑衅,“后面还有吗,怎么不继续了?”

“闲之屿,你还是应该谨慎一些。”秦汜修与他鼻尖轻触,左手顺势从他的背脊移下腰际,最终停在股间……

一阵刺骨寒凉从闲之屿的尾椎升起,转瞬就传至全身,狠狠地冻了他个大激灵。

“卧槽!!!秦汜修你居然对我用八寒无间诀!!!你有没有人性呐你!!”闲之屿大喊大叫着,反复搓着胳膊还有屁股蹦来跳去。

“清醒了就好……过来,用阙邪剑,把这石台劈开。”秦汜修皱着眉头,看不出是生气或是忍耐,似乎又回到了从前那副冷冷的模样,待他退至一旁,又忍不住柔声嘱咐道,“别用全力,三分即可。”

闲之屿点点头,以灵气冲击手臂的印记,随后他两指相并缓拭剑脊,阙邪剑顺势而生,光华暗涌,面刻阴月,背刻星辰,刃如青天一线,但如此青光并未弥散多久就恢复了先前的乌蒙。

虽是三分气力,他仍能感受到阙邪剑疯狂撕扯啃噬着神识,如此难以控制之下,闲之屿仅仅只朝着石台挥出了一剑就急急收回了此剑。(棉花糖小说网 Www.mianhuatang.la 提供Txt免费下载)

只见石台上光芒如乱琼碎玉,仿佛晶莹的沙砾在顷刻间化作了数团透明的泡影,无影无踪。

原来整个洞窟内皆是幻境,在踏入的一刻就使人完全沉溺其中。

恪润只知要夺封本阙邪剑,却没料到此剑只是留于门外的钥匙,为了找到最重要的东西——

一块小巧玲珑的阵盘,此时正悬浮在半空中。

秦汜修的衣襟无风翻飞,眉心渐明,有琉璃圆珠浮现,将阵盘吸入后又再次消失不见。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地焕然如新,各色阵符如云漂浮,游走于地面、石壁、天空之中。

如此才暂且放下心来,低头寻找着被阙邪剑坑害得不轻的大功臣——

“你的神识还远无法驾驭此剑,”正揉着脑袋郁闷不已的闲之屿接住了秦汜修抛来的一枚玉简,“先从最基本的加强神识开始修炼起吧。”

刚筑基成功时,沄照膤也有教过修炼神识的功法,但那会只是单纯为了御剑。闲之屿随即探入玉简中查看,发现这竟是秦汜修手记的修炼方法,对于众多难点要点都做了反复标注与阐述。

手握学霸勾画的重点做好的笔记,作为修炼狂魔二号的闲之屿马上就仔细研读起来。

“走吧。”耳中滑入秦汜修的声音,脸颊上似乎还传来点水轻啄的触感,闲之屿马上从玉简中抽出神识,却只见到某人若无其事地绕过他走出了洞窟。

幻觉么?怎么感觉又被占了便宜……

闲之屿酝酿了会儿还是觉得不对劲,挠着脑袋跟了出去。

“现在去哪里,传说中的大火星西落相位?”

直到此时闲之屿还是没搞清楚这是什么地方,引得秦汜修无奈叹气。

“我记得你是学了阵法的。”

“我们只分开了十来年而已吧,修为能到筑基就已经很不错了,然后还学了御剑,炼器,杂七杂八的……”闲之屿跟在秦汜修身后,板着手指数着自己那些三脚猫的技能,“阵法这么费脑子的,我能认得那是个阵也就差不多了。”

“以后你要学的还有很多,”秦汜修举起手在身旁比了个比自己还高寸许的位置,意思大略是有这~~么多,“我会慢慢教你。”

“好好好,不过我现在先教你一样东西。”闲之屿三步向前,捉起秦汜修的手紧紧握住,“在我原来过活的那一界里,像我们俩这种关系走在一起的时候就得像这样牵着小手的。”

“你多大岁数了。”

口里虽是这么说着,手上反倒是更用力了。

闲之屿正准备前后甩个几下来证明我就是这么幼稚你管我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无奈大声调笑道:

“亏我等了半晌没见人影,以为情况有变前来查看,没想到你们竟在此处谈情说爱……”

三个人影缓步而来,竟是失踪良久的花柴门三人。

为首的即抱怨不止的司徒无我,他身边高壮大汉依旧神情木讷,而夕愔仙子却捂着嘴,藏着满脸微妙的笑容,视线在两人的脸上与牵起的手上来回扫过。

(补全)

“在取‘源阵盘’的时候耽搁了。”衣袖遮挡之下,秦汜修捉过了闲之屿几近挣脱的手,面不改色地说。

闲之屿这时才反应过来,先前所谓的接引人竟是花柴门的司徒无我。

“搞了半天你俩一开始就互相认识,演的跟真的似的。”

司徒无我不置可否,脸上依旧是他流风倜傥的模式化假笑,“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即是我们花柴门的修行方式……再说了,养个门派不容易嘛,就算只有几个人,也得管着吃喝拉撒吧。”

闲之屿只觉膝盖迷般疼痛起来,甚至能预见未来他师父砸锅卖铁养活门派上下的画面。

“走。”此声一出,断了他不合时宜的胡思乱想,五人迅速朝着目的地移动起来。

秦汜修昂首仰望,眸中呈现出的天宇已远非先前的晦朦,取而代之的是阵点星罗,流光凝成篆书斗字,北斗七星,四周围绕着二十八星宿,斗字拉长之处所指,是心、危、觜、张,四时四象。

如此画面,真的与先前所处密室中浮现出的全然相同了。看来他和闲之屿一道被扔进所谓小黑屋中绝非偶然,而是再明显不过的地图了。

待五人行至此阴泽西面最边缘,纵天崖壁上白虎刻影缓缓浮现,其腹下火形灼灼,正是所谓西落大火星。

“请吧,前辈。”司徒无我恭敬有礼地退至一边,将正前方让了出来。

秦汜修背对此崖壁遥望东方七宿,三星相连,苍龙象位的心宿大火星东升。当两星相交之时,他眉间一点骤亮,在半空中徒手打出数个法印,七星七阵,七色辉映,七阵合一最终倒映回崖壁之上,形成了如巨柳下洞室中阵门一般的纹路。

秦汜修做完这些后便拎着看呆的闲之屿远退到一边颔首示意,像在躲避某些即将发生的事情,引得司徒无我汗颜苦笑,“要不要这么明显……也没这么可怕吧……”

接着他口中念起了诡谲的咒语,身边的大汉与夕愔顺势闭目危立,身形随着司徒无我的咒念化作晶荧光烁,最终竟重新塑成两件灵气逼人的器物。

“秦汜修秦汜修,他们是怎么回事,活人怎么突然就变成法器了?”大开眼界的闲之屿忍不住拽着身边人的衣袖问道。

自闲之屿封印了阙邪剑后,他那莫名其妙就会闻到巨大灵力所散发出的气味这个能力被很好的压制与缓解,但现在面对着眼前一切,他依旧能强烈地感受到司徒无我左右手上这两件器物中所散发出的,来自幽冥黄泉深处的阴寒气息,明明之前他是感受不到此三人身上的任何灵力波动的。

“因为他们本不是‘活人’。”秦汜修在他耳边轻声解释着,“幽冥鬼域之中毫无灵气,唯有制殄玉为器物可用,就是司徒身后背着的那些;另外还有一种,与魑魅游魂缔结契约,将其化成的溟器,堪比结丹、元婴法宝……此处阵法虽压制结丹期及以上的修为,但他们并不会受此影响。”

“溟器比你的傀儡好玩儿多了,平时真的像活人似的,怪不得他们身上一丁点儿灵气都没有。”闲之屿一面赞叹一面看着夕愔所化作的巨大星盘瞬间与阵眼重合并开始旋转不止,转一圈则天地换一色,共旋转了七圈后才缓缓停止缩小,最终剥离开来。

司徒无我见状,聚力挥动起木讷大汉化作的黑刀,丈余长的大刀似能割裂碧落苍穹,裹挟着凶狠猛烈的气息,将阵盘连同整个崖壁都撕扯开来,碎石崩裂尘土迸散,狂暴的灵气波动层层晕开、涤荡不穷,从他们所在的这一点传到了洛峣谷大阵的最外最边缘。

最先溃退的是鸟兽乌啼双盘桓而成的“乌啼”之阵。

但本应该失去控制的乌啼双竟未胡乱四散,而是重新恢复了秩序,围绕着什么、又像是保护什么……正确来说,是恭迎着什么。

在乌啼双所包围的正中心,一只巨大的鸩鸟妖兽迅速地下坠,它遮天蔽日的紫蓝色双翼反射着妖异恐怖的光彩——

这一界唯一的鸩鸟妖兽,只有数百年前随玉座下界的,毒公子鸩安。

望见此幕,众人惴惴,皆无法平静。

……

虽然围绕着洛峣谷的大阵被毁,但内部却一如往常,看不出什么异样。

唯一有变化的大概就是秦汜修眸中闪现出了难掩的愉悦之色,他主动开口问道:

“报酬之事,为何只字不提?”

“真正的大东家已经把订钱付好了,我反倒还要感谢前辈,”夕愔与木讷大汉再次出现于他们眼前,而做了一连串大事的司徒无我依旧淡若抿茶,“现在只肖前辈你替我开启通往最底层的阵门即可,估摸着大东家马上就要进来了。”

秦汜修颔首,随即抬手打出数印,找了个空地放出了一道阵门。

洛峣谷的最底层,正是封住上界妖物的那一层。

闲之屿觉得自己真的太傻太天真了,数盏茶前他还以为秦汜修来到此处只是为了拿把阙邪剑。

原来他是想帮妖族把什么老妖给放出来了吗。

不对,秦汜修根本没理由帮妖族……所以说他真正的目的——

是这整个洛峣谷大阵本身。

54.23 || 粉墨登场(福利)

一阵清悦的琴音穿透了苏甯茹的心神,浑然剔透又空灵至美,仿佛绝俗的泼墨淋漓地披洒而下。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la

这属于八乘诸魔之四——乾闼魔的琴声并非如他周遭逡巡的魔气一般森冷孤峭,而是满怀着人世间的暖意,娓娓拈来。苏甯茹难以控制地想起了许多古老家族的温情回忆:红扑扑的脸蛋,润软的小手,杜鹃花做的花环,苏霁白的笑容……

内心有一种古怪的激流冲撞四溢,似乎冥冥之中埋藏依旧的记忆都受到了琴声的感召,前赴后继地蔓延飘散。

直到她的眼前降下数根深紫绿晕的羽毛,挟杂着翅膀扑腾的声响,回忆与琴音皆戛然而止。

“琴为心声,素闻八魔第四乾闼善乐,琴弦一动,天下惊觉;潇湘水云,雁过衡阳,起我兴薄湫穹。”姜靳安收起背后对翼,翅羽簌簌落地,他眯起的双眼环视周遭,扫过琴师衣袍缱绻鸿雁,停留在那张过目难忘的脸上,不由得叹了口气,“没想到今日碰面皆是熟悉面孔,废得我好一番客套奉承。”

“小安子你这嘴忒毒,即便是熟人也得寒暄几句吧,再说你来迟了……”魔气凝聚成人形,绝魇兀然现于姜靳安身边,驾轻就熟地搂过他的肩膀,“该不会是在附近布下什么厉害的大阵想把我们一网打尽吧。”

姜靳安一言不发,只是遽然抬手将毫无正经的绝魇打散了,后者化作魔气缓缓撤回,又再次凝聚于苏甯茹身侧,引得苏甯茹笑道,“我倒是觉得姜公子晚来得甚好,以前在浮鸢峰都难得听虚长老抚琴,今日一闻只觉呼吸清冽,胸怀畅达,气象更新,忍不住思绪翻涌。”

“这番话就真的是奉承了。”虚映棠单手托琴而起,并随着拂袖而过的姿势将琴收起,“弹得手疼,再不来我可就要走了。”

“抱歉,我只约了绝魇,不知此处还有八乘诸魔的其他人。”姜靳安与其他人保持着一定距离,眯着眼非笑却似笑颜,“这里魔气太重,我盘桓良久才下来”

“没办法,我们家甯茹现在修为还是筑基期,我也是如此模样,只好靠着往日积攒下的一些人脉关系来帮你了。到时老五推荐的鬼域之人会在其内破坏外围大阵,而老四会在外拖住各门的结丹长老……”

讲到此处,绝魇突然讥笑他起来,“你还要求我这个令你厌恶的魔族来帮你对付那些你较为喜欢的人族,真是讽刺啊。”

“真小气,还记仇。”

“喂喂,当时听到你这话我也是刺骨锥心呐。”

“少装了,答应你的东西一分都不会少的……”

“不理你了,我跟你讲感情你跟我讲交易?!”

“……”

最后还是以姜靳安一言不合就抬手将绝魇打散成黑烟而告终。

虚映棠与苏甯茹立于一边,二人交相辉映的玉颜上浮现出不尽相同的看戏神情。[三↑四↑中↑文↑网mianhuatang.la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忽感手心微热,苏甯茹招出传音镜,镜面光韵流动,波纹荡漾,带着抑扬顿挫的语调与节奏,传递着某种讯息。

……

收起手掌大小的传音银镜,司徒无我扛着他那些大大小小的溟器,拾荒汉似地长吁一口气:“完工,等东家来了就可以收摊子回家咯~”

闲之屿只觉得那镜背的镂刻有些眼熟,不过也没细想,毕竟他还沉浸在人可以变成法器的这件奇妙的事情上,“司徒,你们为什么要干这种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之类的活儿,一般要什么当报酬?”

“丹药灵石皆可,当然,最需要的还是灵石。”司徒无我从怀中抽出一张白纸,十指飞动,眨眼的工夫一只折纸鹤栩栩然飘至闲之屿面前,“有任何委托,写在纸鹤上烧给我就行,第一次我可以算你免费……请你照顾下我那个白痴师父还有……三思。”

“哈?”闲之屿接住飞来的纸鹤,一时间还摸不着头脑,不过随即就酝酿过来,“哦哦……天外天。”

不过为什么还有三思?

抬头对上司徒无我满藏不明意味的眸,闲之屿只觉得更怀疑了。

——今天什么情况,一波接着一波的托孤托徒托师,我看上去有这么靠得住么……

不过关照一下倒也没啥,这么想来便点头应了。

那厢司徒无我与闲之屿你来我往交谈甚欢,这厢秦汜修已开启了进入下一层的阵门,折回来向花柴门的三人告辞。

“那个前辈,你那具身体还冰封在幽冥鬼域里呢,有机会记得来取呀,我可是专门叫人帮你瞧着,免得被哪些个不长眼的游魂野鬼给占了。”

“多谢。”秦汜修向司徒无我抛出一小瓶丹药后,拎着闲之屿朝阵门大步踏去,要是在此处遇到他口中的大东家,那才是麻烦中的大麻烦。

夕愔依旧是掩嘴而笑,与拿到极好报酬的司徒无我齐齐挥手“欢送”着二人消失在阵门之中,此番交易双方皆得己所求,自是来往亨通。

“幽冥鬼域真是有意思,特别是花柴门,简直就是万事屋嘛,如果夕愔仙子不是一直笑得让人发毛就更好了。”行走于熟悉的甬道之中,闲之屿一如往常地叽里呱啦,“司徒无我说你那具身体还封在幽冥鬼域里,指的是漠清那具吗?”

秦汜修始终两步之遥跟在他身后,不紧不慢地接过闲之屿多如雨点的疑问,“嗯,不过想换身体,至少要等到元婴期。”

正是因为身怀魔佛两道的炼体功法,才能在六道之门的各种毁坏中如法宝一般保存下来,闲之屿不知道花柴门的人如何找到这具尸体,但他知道,连废弃傀儡残躯都要回收再利用的秦汜修,必定会考虑换回原装的身体。

闲之屿三两步倒退至秦汜修身侧,顶着一张期盼的脸恳求道:“等我俩都到元婴,就一起去幽冥鬼域,你说怎么样。”

“好,随你。”

这回答得也太毫不犹豫了吧,闲之屿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正常来说难道不应该是“现在就可以一掌送你下鬼域”之类的秦式幽默吗?!

“看来接下去要做的事情是特别特别麻烦了,难得见你思考问题到心不在焉的地步。”

听见耳边的嘟囔后秦汜修才驻足转睛,带着几分无奈道:“有这么明显?”

“就差坐那儿数头发了。”

“……”

“我所能计算和布局的已经到此为止,接下去我便只知道要做什么,却不知该如何做。”

“哈?”

闲之屿在满脸问号之余终于有点体会到学霸与学渣的区别,连每天脑子里考虑的根本问题都南辕北辙。

“且不论达到最终目标的成算几近于无,连走出这里之后会遭遇什么,发生什么,我完全不清楚。”

不知道今后与将来会遭遇什么发生什么,是多么正常的一件事。

如果是自己,应该只会想着“走一步看一步”,但是秦汜修这类人,估计会把可能会发生的所有事情都罗列出来,在脑中逐一寻求解决方法,博弈厮杀最终找到通往目的地的一条最稳妥的路。

但在棋盘上的棋子都不明朗的情况下,又何来计划与布局。

所以说到底还是得走一步看一步,船到桥头自然直,这是闲之屿在每一次危中升智里体会到的人生哲学。

想到此处,闲之屿忍不住拍着秦汜修的肩膀笑道:“天才,欢迎来到凡人的世界。你知道吗,大多数时候,我脑子里都是回荡着‘完了完了要死要死’这种。能事事都毫无遗漏完美收尾固然是好,但人生嘛,就是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才好玩儿。”

正当他双眸发亮,滔滔不绝地灌输着毒鸡汤味儿的诡辩时,秦汜修握扯住肩膀上的手一只,驾轻就熟把他带入怀中,每次想听的话闲之屿都说得刚刚好,就像低头时嘴唇刚刚好能贴近他的耳廓,轻笑时呼出的气息刚刚好能扫过他的耳蜗,垂眼又刚刚好能看到他渐泛红晕的耳根。

“独自一人时享受不到的奢侈烦恼,现在不得不为了你这种靠天收的来伤脑子。”

“哦~~说了半天原来你在替我操心啊,我现在开心地想把天给拆了。”闲之屿咬牙切齿,那只没被抓住的手把秦汜修的后背锤得砰砰作响,“待会我就去找行止三思,等你把事情弄完了记得去重夙阁寻我。”

这席话马上就得到了某人无声的拒绝,具体表现为不悦的冷哼和愈发收紧形若窒息的揽抱。

“哪里都别去,就待在我身边。”

这句话轻如重锤,飘飘忽忽地撞在闲之屿的心坎上,迅速荡开层层细密毂纹。

“秦汜修啊秦汜修,就说你每天想的东西太多了,连表白都延迟了大半个时辰。”

“……”

其实彼时闲之屿心里早已喷薄出千字表白类似“我会永远在你身边”这种肉麻到掉渣的话,讲出来说不定还能诈出某个闷骚大爷酱酱酿酿的更多内心独白,不过话到嘴边还是被他咽了回去。

哎,这操蛋的爱情,让人患得患失又欲罢不能。

这一刻的感慨,闲之屿觉得自己成功迈出了新手村,任重而道远。

“放心吧,我肩膀够硬够钢,足够你这纠结纤细敏感的小心脏来依靠……”

话还没说完,秦汜修就一掌把他推飞了,真·拔刁无情。

“刚才突然想起我师父以前教的,畜妻养子的压力。”说完还揉弄扒拉了一把闲之屿那头乱毛。

什么鬼,我还寡母带儿的悲伤呢??!!

“走走走,我还想看看下一层是啥样,计划也好布局也罢到时候再商量。”

像个甩开父母冲向游园会的孩童,闲之屿跳跳蹦蹦飞也似地冲向甬道尽头的光晕,然后带着一声惨叫没入其中。

……

“我勒个大槽,这阵门离地这么高是作死啊!!!”

闲之屿差点摔了个倒栽葱,骂骂咧咧地从草丛里爬起,鼻尖轻嗅,清香盈满。

“嘎嘎嘎!”荤菜不知何时从他的灵兽袋内偷溜出来,在他身边扑腾着翅膀。

循声瞧去,他身边是一株齐腰高的灵草,花开烂漫,芯子像点燃了的星辉,金红的灵光灼灼流转。而灵草下一只香猪似的肉团子满脸恐慌地瞪着他,显然被他这从天而降的巨物结结实实吓丢了魂。

待到闲之屿环顾四周,他才发现原来在离他丈余处,各路门派的弟子一共数十人,皆齐刷刷地望向他,不过这种相顾无言没持续多久,不少弟子开始缓缓后撤,顶着和那只猪一模一样的表情。

什……什么情况,我有这么可怕吗?

闲之屿还没搞清楚状况,只听见有人压低声音在喊他,一声一声宛若叫魂。

不过这声音马上就被他身后传来的兽类嘶吼压下,仰头看去,赫然一张血盆大口,涎水差点溅到他的头上。

“我勒个大大槽!!!”

眼看着自己要被一口闷,闲之屿连忙操起荤菜和那只香猪,侧身数个急闪躲过。

这时秦汜修正从天而降,轻快地踏上兽头,成功吸引到注意后又纵身跃下。

“‘人生嘛,就是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才好玩儿’,是吗?”

该来的日常挤兑,总是会来的。

“这种惊喜,我拒绝啊啊啊啊!!!!”闲之屿只剩涕泪横流双手投降匍匐跪地。

55.24 || 心以为器

暮春草长,杂花生树,羣莺乱飞。三↑四↑中↑文↑网mianhuatang.la

闲之屿左右各挟着一只小东西,以时速八十躲过妖兽直直朝他盖下的一爪子。

追赶他的是六阶妖兽獓音,修为堪比筑基后期修士。

四角牛头虎齿,毛厚如蓑,长及爪尖,食活物为生,最喜食人。

比起“鲜美多汁”的肉团豪华套餐,每每想主动引怪却次次被妖兽嫌弃至忽略的秦汜修正为另一件事而怔神儿——

抬起左手,清风掠过。

继续抬起左手,寂寥无声。

依然不放弃地抬起左手,屁事没有。

“秦秦秦汜修!你别尽摆了,使不出术法和你造型没关系!”闲之屿就余光瞥着秦汜修举手对空气做功,憋着口气也没敢笑,笑漏气儿了估计自己也交代了。

明明是灵气最为浓郁,灵物最为丰富的一层,却偏偏被压制到无法使用任何功法,发现这一点的闲之屿能体会到秦汜修内心上写满“妈X个X”的崩溃,特别是被獓音守着的伴生草是一株极为稀有的七百年份灵草。

闲之屿本是抱着能引开这妖兽,顺便留下空当给秦汜修将灵草收下的心思,无奈没有功法加成的身法就跟开小学生运动会似的,真不够这筑基后期的獓音两步抵三步追。

我躲我撤退,我旋转跳跃闭着眼。

“喂……闲之屿……闲之屿……”又是那熟悉的叫魂儿声,断断续续的,隐隐约约的,不过这次约摸是喊的人受不住憋了,就大喊了一句:“闲之屿!别望了,快来这边!”

他刚直起身子吆喝完,就被身边另一人骂骂咧咧拽了下来,继续蹲在长草里。

这熟悉的如幕秀发,这狷狂的国字脸,仅仅只是一眼就够闲之屿记一辈子,嵌进脑子里抠都抠不下来。老实说真没二人,就是他在慕鹊峰不说朝夕相处,也混了有一阵的技术宅好友,连乐宣。[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

闲之屿欣喜万分地冲过去,首先映入眼帘的竟是在一旁翻着大白眼儿拉拉扯扯的陆开明,这对昔日同时明恋苏家姐妹却又互不对付的“连襟”凑在一起还真是微妙的组合。

“闲之屿,没想到你还没死呢。”四目相对之时,陆开明自是不甘落于下风,先开口为强。

“祸害遗千年嘛,你说呢陆陆?”

看到陆开明比起十年前锋芒大削的样子,闲之屿忍不住调侃几句,不过正打上招呼,秦汜修已经翩然跃至,一身萧然,吓得陆开明连退三步,挺在连乐宣的背后狐假虎威——

大略是回忆起门派大比时被秦汜修五花大绑倒吊在擂台上的恐惧。

“这层没办法使用术法的,只有一种极为特殊的规则。”连乐宣一边朝两人解释一边凭空从面前掏出了一根花红金灿的大棒,“每个人都能凭空拿到一件法器,而且仅此一件。”

说罢用力将大棒扔向獓音跑来的方向。

而他一旁的陆开明则满脸“规矩我都懂”地伸出手,腕子上一件青铜式样的护臂倏然亮起,撑伞似地在连乐宣身前开出了一片保护屏障。

“你俩出去……”陆开明朝着顺势闪进来,还理所当然躲在他背后的闲秦二人斥道。

自然被闲之屿嘻嘻哈哈地无视了。

连乐宣的那根巨棒径直砸上了獓音的脑门儿,接着一切都朝着无法预知的方向轰轰烈烈地狂奔而去了。

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分为八……

大棒骤然分裂为无数红焰金灿的小棒,然后窜天猴似地燎烧着火,毫无方向与规则地乱窜,爆炸。偶尔有几个窜至他们眼前,碰到陆开明的透明大罩子,噼里啪啦炸出的流星火溅,纷扰迷乱了闲之屿的一双眸。

“这规则随机分配的法器都这么的……随性吗?”闲之屿嘴角隐隐抽搐,视域中已是炸得百花缭乱的景象,如此不分敌我的无差别攻击,要没陆开明绝对折杀当场的节奏。

听完这句吐槽,连乐宣呛了口水,咳个没完没了。

“因人而异吧,”陆开明一脸嫌弃地接过话茬,“你也可以试试,说不定还不如他。”

怎么个试法?

举手向天,大呼“炫光舞法Shining”还是“Dancing baby变身”然后就能从万丈金光里抽出一把神器吗?!

他倒是可以,只是……闲之屿瞥了眼秦汜修,差点笑出声来。

屏障外的炸裂声终于停止,烟消尘散之后,獓音的震天怒吼几乎要将四人齐齐掀个大跟头,很好,方才那稀里哗啦一通尽给这兽涨脾气了,半毛线作用没有。

看着它张着一嘴儿尖牙,眼睛瞪得血红,排山倒海而来,陆开明首当其冲就收起保护罩飞驰如鼠。

“还能不能行了你!”闲之屿对着连乐宣呼喊着,带着哭笑不得的悲伤。

“最开始我们一群人过来的,现在大部队都被吓跑了,光凭我和陆开明那个废人是真不行……”连乐宣摊手淡然躲过獓音一击,“还是赶紧跑吧,到了皏涞派的据点再具体跟你们解释。”

“连乐宣你要脸不要,有本事你放完你那坑人的炮仗别往我身后躲。”陆开明差点没把鼻子给气歪了,骂骂咧咧往后撤。

自然又被华丽无视。

闲之屿点了点头,刚转身一扇雕花木门冷不丁出现在面前,饶是他停得快,要不得直接在门上撞个人印子。

什么情况,荒郊野岭的凭空冒出个门?!

再定睛一瞧,只见秦汜修站在旁边,手还在扶在门框上,在长久的沉默不语后才缓缓开口道:“这个好像就是我的……法器。”

“噗哈哈哈哈这是什么,门板吗?”闲之屿两手抱着荤菜和猪,额头抵着秦汜修的肩膀笑弯了腰,特别是后者还特不甘心地推着这扇纹丝不动的门,“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赐其门板,纵其砸怪哈哈哈哈!”

秦汜修就冷眼盯着这花纹繁复华贵非常的门板,正准备起腿踹去,就被闲之屿塞进一只肉团子猪,挽着胳膊倒拉着冲开了三里地儿。

“赶紧先走了我的小叮当,到时候再研究你这门板哈哈哈哈。”

边跑边贱兮兮笑个没完没了。

“你的是什么?”秦汜修身形忽然一硬,被扯住的闲之屿绕了半圈摔进了他的怀里。

切,这么不服气呀。

“小爷我的法器必须是狂拽炫酷叼飞天,能和太阳肩并肩咯!”

说罢撸起袖子举手向天,口里还妈咪妈咪哄地神叨,顿时金光肆溢倾泻而下——

一把钥匙。

一把不足寸许的钥匙。

一把普通得扎脸上都没人注意的黄铜钥匙。

荤菜低头瞧了眼,抬头“嘎嘎”两声,似乎提醒着他这就是了别挣扎。

打脸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

“呵……这老套路。”闲之屿又冷又苦又无奈地抬头望着秦汜修,“你再招个门出来看看。”

耳边仿佛回荡着乾祖奸计得逞的桀桀阴笑。

说罢他伸手抚上门扇,那把钥匙马上带着一抹亮光如烟水般没入其中,紧接着门就这样开了……

开了。

“我怎么就这么不惊奇呢……”闲之屿欲哭无泪,话音刚落就被秦汜修搂着肩膀一齐走了进去,紧随其后的连乐宣与陆开明亦面面相觑又不敢犹豫地冲入。

【最近被丢出去培训,平时项目管理,周末学BEC,别人过七夕,我却要学习quq】

【压力中又发明了减压的好办法,在新地图撸了个新的战(恶)斗(趣)方法,偏娱乐和益智/划掉】

【作者有话里有迟来的七夕番外,真的好迟,跪。正文还有一些内容尽快补完】

【向各位有情人道一个迟到的七夕快乐=3=】

56.25 || 闭关修炼

“哪有舍不得……也就是唠唠嗑,铺垫铺垫酝酿酝酿,然后再道别呗。(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

“再酝酿就到据点了。”

“哎呦,”闲之屿本来还在挠头解释,看到秦汜修急促的表情忽然又乐了,凑到他跟前捅了捅胳膊,“话说你当时在皏涞派整天背着我神神秘秘的,到底摊了多少事呐这么慌。”

秦汜修眼睛都没眨一下,面不改色地回道:“没有,那时候我还没有过往的记忆,老实本分的很。”

“哈???你在逗我笑?!”闲之屿差点一口水喷出,“你要是老实本分,我还好单纯好不做作呢。”

眼看着又要被忽悠过去,闲之屿踮脚仰头凑到秦汜修脸前眯着眼打量他故作无辜的模样,“还是跟我坦白吧,这样我才能正确地预估下次遇到陈朝风他们时,装傻的程度和逃跑的速度。”

秦汜修偏偏不与他对视,而是默默眺望远方。

“在皏涞派那会,真的没杀几个人。”

“哦,没杀几个……几个人?!除了冯庆你还杀了好几个吗。”

“嗯?”秦汜修的眉头微挑,气息骤变,吓得怀里的肉团子挣扎不止,他腾出一只手摩挲着闲之屿刚好送上门的下巴,带了点儿威胁说,“你怎么知道冯庆是我杀的。”

“嘿……嘿嘿嘿,”闲之屿干笑不止,心想娘的又说漏嘴了,“浮鸢峰当时有可能知道,又假装没看见,还只告诉了我一个人,你明知故问嘛。”

又是虚映棠。

“观察,试探,考验……你说他找你是为了让你当他师兄的徒弟?你师父是个怎样的修士。(www.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说’)”

“我师父是剑修,帅呆酷毙而且很强很厉害还很……肯定不及你啦啊哈哈”

“我不是问你这个,”秦汜修几乎要被某人气笑,“我指的是功法修为。”

“哦哦,修为大概是结丹后期的样子吧,火系的单灵根,修的心法和我一模一样的,功法也差不多……”

闲之屿每说一句话,就瞧见秦汜修的表情凝重一分,到最后说得他自个儿都心虚了:

“怎……怎么了,有什么不妥?”

“没什么,以后虚映棠给你的任何丹药或者法器都转交给我,再者有阙邪剑封于魂中,他拿你没办法的,”秦汜修伸手揉了揉他的耳廓作为安抚,“至于你师父,有机会我得亲自拜见他。”

“你放心好了,我知道提防的,但我师父真和他不一样,等我们从洛峣谷出去,我就带你去见我师父……而且我师兄师妹你也见过,都还挺不错的吧。”

秦汜修点了头,这事就暂时按下不提,尽管他心里已经有了最坏可能的猜测。

好就好在,闲之屿的修为还不够高,现在也刚刚好遇到他了。

林间湿漉漉的水汽离开土壤,随着风漾开至他的颊边,带来的是无数灵气回环转旋。

谷中必是灵眼无数,灵气才会如此充盈,甚至超出外面任何一个门派宝地。

“这里真的好适合修炼,真想在这里待上个十年八年……秦汜修你那事急吗,不急的话我得先稳固一下修为啥的,其实我刚筑基没多久。”

闲之屿与荤菜跃于虬根曲绕之上,他拍着可三人环抱的巨树树身,感受盈鼻清香,仿佛迎面汹涌的浪潮,在灵气的汪洋之中流动。

“我的事……还没开始想。”

差点绊一跤大跟头,真是理直气壮啊你。

闲之屿抹汗。

“不过说起修炼,我也正有此意,先去寻处灵眼,安置好洞府,再做打算。”

作为修炼狂魔的二人自是心照不宣,决定顺着这一层的规则,修炼、找灵草灵兽、思考接下来的计划。

不过说到寻找修炼的灵眼,闲之屿抱着荤菜大眼瞪小眼时,忽然就回忆起来当年捕捉猼訑误入大阵的往事。

“不会又是让我用鼻子闻吧?!”

“这次用不着你,”秦汜修举起手中的小猪摆在闲之屿的脸边,对比神似的两张沧桑面容,整个一蔫坏损,“这就是只多宝豚。”

多宝豚,其状如小豕而白首,其嗅如犬,可辨灵气,故多豢而寻宝觅灵。

——当年在沧鹭峰藏书阁看的那本《低级妖兽图录》还历历在目。

“你……”闲之屿嘴都气歪了,“一个梗玩儿十多年了,能正经点么!”

“生气的样子更像了。”

秦汜修继续把多宝豚举在闲之屿脸边实时对比着。

“屁!把这猪交出来,看我把它给煮了吃了。”

闲之屿撩起袖子作势要抢,吓得肉团子拼了小命往秦汜修怀里乱拱。

心里约摸哭着闹着“关我屁事QAQ”

“嘎嘎!”前任大餐至今名字还叫荤菜的某鸭在一旁事不关己幸灾乐祸。

“好凶……是吧豆豆。”

秦汜修面无表情地说这话差点没把闲之屿给吓尿。

“豆豆是什么鬼?别随性给路边捡的灵兽取名字好吗。”

——而且这取名力简直和街坊退休老太太有得肛。

“还不如叫哈哈呢,这样你每次喊它的时候能显得你多开朗活泼似的。”

“哈哈还没有乐乐好听。”

秦汜修非常严肃地鄙视了闲之屿的取名。

“喷血,谁给你的自信鄙视我的!真不懂伶枢这么有文化有内涵的名字你当年是怎么取出来的。”

“你觉得伶枢这个名字很好听?”

“必须的啊。”

闲之屿觉得秦汜修这会儿突然就有小情绪了,他本跟着豆豆前进的脚步突然就停了。

“伶枢这个名字是她自己取的,早先是叫……贝贝。”

【#取名废不是你们伤的起的#】

【#伶枢原来你叫贝贝呀#】

【#请问秦汜修你有灵兽叫欢欢吗#】

【待补后续+番外,马上又要加班,周末见~】

【最后任性写个卖萌日常,后面会开始进入第二卷高|潮前夕,狂过剧情了~】

57.26 || 被动搞事(已补)

“丹方,你有兴趣?”

秦汜修扶着他的肩膀凑近,在红透的耳朵上若有若无地吹气。[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

然而此时闲之屿正在心里撞豆腐一百次,面条上吊一千次,自喷一万次中。

靠,怂个球,忒没用了,还是不是爷们儿了。都到这个时候了还犹豫个铲铲,干脆直接推倒,GJ。

想到这里,他突然抬起头,和某个欲图欺近的下巴发生了剧烈的碰撞。

“砰!”地巨响过后,剩下的只有“啊!”。

声甚凄厉,几乎同归于尽,GG。

闲之屿捂着脸从指缝偷瞄,果然对上一双杀气腾腾的眼,便继续倒在床上翻滚。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

“哎哟哟哟哟,疼疼疼死了。”

一片沉默,如死寂静。

最后他自个儿没劲装了,就老实揉着脑袋低头认错。

“你修炼得如何?”口中虽有此问,秦汜修心里还是暗暗称许眼前人的悟性非常,短短数日,已然连升三阶。

闲之屿重新挪到他的跟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就有一个地方不太懂……都知道要修炼神识,神识到底是什么东西?”

看到秦汜修微微愣神了数息,闲之屿又转口道:“算了无视我吧,理科生就是这样,喜欢问东问西的。”

“你可知道修炼功法之时常会有‘道’的疑惑,所寻所求所修皆为‘道’。”

闲之屿点了点头。

“那么神识,大概可以称为‘心’的锤炼,也可作心识。佛家又将此分为眼、耳、鼻、舌、身、意、末那、阿赖耶八识,我们所能修炼的也仅限前六识,即对自身与外界的觉知和控制;末那识大略与我痴、我见、我慢、我爱此四烦恼相应,乃因果之识;而阿赖耶识,宇宙之本,从我们生成的一刻便存在,纵轮回亦不消。”

经过了漫长而诡异的沉默。

“懂了吗?”

“没懂……”

二人异口同声――

“那我再……”

“才怪。”

秦汜修伸手抓住他的脸扔飞五步之外。

闲之屿跳下床,赤着脚比划剑招套路,“你说的还挺好懂,以前我一直练不好我师父的那招‘拂雪不沾’,总以为是速度不够快,动作不够熟练,现在想起来可能是因为神识不够强。”

“你为何要修剑,同样的精力修炼别的功法会更快。”

“我说因为帅你会打我吗?”

“……”

闲之屿弯腰在先前挖洞用的法器中随意选了一把无刃的落陨尺,长度正好与他的佩剑相当,翻手放肩上扛起,朝着秦汜修挑了挑眉毛。

“我们出去搞点事吧。”

“先把鞋穿上。”指尖摩挲着手中丹方玉简,秦汜修颔首。

【存稿不小心点出来了_(:з」∠)_算福利好惹~待补】

58.27 || 阙邪之剑(已补)

27 || 化形灵草

山海派的两位内门弟子齐齐现出腕子上的灵兽环,红白亮光闪过,赤云狐与苍啮狼于烟雾中显形,刚落地就朝闲之屿袭去。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

最先是揭地迸裂而来的冰锥森森,肆虐狰狞如苍啮狼的低咆,似要将人穿透撕裂。

侧跃躲过……不行。

视域之中,左面赤云狐口溢火炎,正等着他翻身躲避,两相夹击。

闲之屿体内灵力奔腾涌动狂蔓全身经脉,掌心与落陨尺捏握处隐隐发热,纵使体外无法使用灵力,但他好歹也曾白手在岩崖下掏过洞的。

尺刃轻鸣,双持前踏,全力将迎面对冲的冰棱自左像右击成了碎渣。

与此同时,赤云狐亦口吐火球,撞到大片的碎冰碴后蒸腾出不小的雾气。

“哇哦……这冰火两重天,简直爽的我不能自已。”

压下腕子上的些许麻木与手臂的轻颤,硬碰硬后自然是要戏谑一番才能给对手造成心理上的压力。

纵身没入这朦胧中,闲之屿自知与妖兽缠斗占不到多少便宜,更何况他还不知对面两人在这一层获得的能力是什么。

五阶与四阶妖兽在修为上虽然与他相当,皮糙肉厚速度快也的确超出同级的修士,但低阶妖兽也有着绝对的弱点。

所以在雾气散尽后,山海派二人发现身前各自灵兽竟怯弱颤抖,如何用神识催促都不敢上前了,抬头望向缓步接近的闲之屿,杀气森然,再用神识窥探,黑烟缭绕,似缠九头之蛇,红眸吐信,威压阵阵。

“神识如此邪乎,怕是那个千偃阁的弟子,八成只是具傀儡,你先缓住他,我去对付操控者。”

二人无奈将灵兽收回后,男修将师妹挡在身后,双脚光亮闪烁,如风似影般掠过闲之屿身侧,呼吸间直取抱着荤菜看戏的秦汜修。(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

啊,能力是……加速吗?轻敌了。

闲之屿尴尬地挠头,“甩锅给千偃阁我没意见,说我是充气娃娃到底几个意思?人傀儡是用伞的……”

几乎是在秦汜修与对方交错的一瞬,左手内掤一臂,擒腕猛扯,待对方前栽之时回身掌砍颈窝,马上就将那山海派弟子拍得眸前发黑。不过此人也是个硬骨头,踉跄几步又迅速反身回击,气势汹汹,秦汜修见状将荤菜朝天抛起,右手拿住对方一拳,左手顺势托右肘,以大臂为轴向其后背一转,以缠丝游龙之状,右脚朝对方脚跟一抬,眨眼间就将他仰面摔倒在地。

接住扑腾回来的荤菜,一脚踏上男修的胸口。

“还回来,或者我把他的骨头踩碎。”

好一手金刚捣碓……闲之屿看得心里发虚,特别想为那位大哥点一根蜡,毕竟他是日日被秦汜修像这样教做人的。

“住手!算我们失礼了。”绿衣女修将胖豆抛回闲之屿怀中,背后光亮闪烁,展开一对透明的翅膀,径步冲向她的师哥,拖起就飞走了。

居然还可以飞?!闲之屿目瞪口呆,恰巧余光瞥见秦汜修亦在抬头惊讶,他突然起念,飞身抬腿踹去,速度竟比方才那山海派弟子还快上几分。

秦汜修依旧神色平淡,只是上身稍矮,左手抄钳来腿猛然扯下,顺势作掌砍肋,将闲之屿拦腰环抱住便停手,如果换做他人,只怕下一秒就是右臂鞭锤砸肋了。

“还要来吗?”

“不来了不来了,给大佬递茶。”闲之屿连忙帮他拂衣掸灰。

“看来他俩如此模样和化形草无不关系。”将荤菜和胖豆安抚下来后,秦汜修说道。

“化形草,不会就是妖兽吃了会变成人吧?”

点点头。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眼都是小星星。

“那去瞧瞧,去瞧瞧!”拉着秦汜修的衣袖像个要糖的小屁孩。

“还早,化形草开花,这谷中所有妖兽都会为之疯狂,先做好准备,再说……”秦汜修伸出手指,一只怖综蛾盘旋扑翅,“我们已经掌握了位置。”

……

回到洞府,两人各自开始收拾打算。

秦汜修盘坐于床,将先前记录的所有玉简排在面前一个个地进行标注,全面弄完之后发现某个人已经靠在他的肩上睡着了。

眼看着哈喇子都要流到身上,他抖了抖肩膀,某人向后仰去,又跟不倒翁似的粘了回来。

再抖肩,仰去又粘回。

再抖肩,这次真的要仰过去……

秦汜修连忙伸手把他搂回来了怀中,无奈叹息。

那一晚闲之屿觉得他睡得超级不好,开始像坐拖拉机一样颠簸忐忑,然后又像被压住似地动弹不得,紧接着又像被缠住一样呼吸不畅。

直到他又看到了线。

一根又一根,纤细而密集,从天命轮上降下,活物般想要没入他的身体中。

闲之屿本能性排斥这些线。

他拼命躲闪,逃避,最后摔倒在地,定睛一看,双腿已经开始如灰烬溃散。

接着是双手,身体,脑袋……最终消逝于这虚无。

猛然睁眼,幻梦一场。

发现自己枕在秦汜修的手臂上,脸前放大的亦是他的睡颜。

闲之屿慢慢起身,额上已是冷汗涔涔。

“怎么了?”

警醒的秦汜修马上就起身搂过肩,五指穿过他的额发,扭过脸盯着他的表情。

“大概,噩梦吧。”

闲之屿像是慌乱又像是依赖又像是乞求的声音在秦汜修的耳边叹息着,让他忍不住低下头轻柔地吻上,舌头试探性的的撬开了牙关,伸了进来,轻易就将那生涩闪躲的舌头虏获,相互交缠搅动。

被这一吻燎起了浑身的火,闲之屿稍稍用力将秦汜修压下,自上而下含住他的舌尖吮吸,麻麻酥酥的感觉瞬间荡漾开来,就着对方探入内衬在他腰身上的细密抚摸而颤动不止。他顺着秦汜修的嘴唇,吻过他略带胡茬的下巴,上下移动的喉结,最终停留在颈侧,誓要留下痕迹般地反复啃咬舔舐,下身也若有若无地反复摩擦着那逐渐火热的坚硬。

秦汜修紧拥着身上那团火热,十指轻抚他的发根,绵密而顺柔。

“那个……我倒是不介意看你俩的活春宫,不过让这里的老前辈看到了,我只怕按不住他的棺材板呐。”

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在情潮涌动的房内显得尤其,特别的洪亮。

闲之屿吓得直接弹起身,扯着衣服不知往左逃还是往右逃,最终还是选择跪坐在原地低头捂脸,他躲在起身的秦汜修背后,极为尴尬地问道:“谁啊,是谁在说话。”

秦汜修倏然笑出声来。

不对,特别不对……闲之屿倒是被这笑声抽醒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表现得像个被扫了窝的小姐。

应该蹲下来抱头的。

“阙邪剑。”秦汜修再次转过脸的时候,就又变得寒冷如冰了。

【还是买一送一的待补分割线~~】

59.28 || 多方汇集(补全)

28 || 多方汇集

林心素在这一刻终于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是个蠢货。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说]

要么就是中了邪或者手滑成精才会把最恐怖的人拖到这里……

距离现在不到半个时辰之前。

化形草开花的瞬间,从四面闪入的修士搅乱了他们原本抵挡灵兽群的阵法,继踵而来的雾气遮掩住了所有的视线,惨叫声由外围逐渐蔓延过来。

刚想做出反应,距她仅五步的矽然忽地惊道:“这……这不是化形草!”

“呵,当然不是,这不过是株能让方圆灵兽趋之若狂的迷笼草而已,”回答她的是林心素未曾听闻却有些熟悉的男子声,“骗骗你们,绰绰有余。”

“不对,你不是……唔。”闷哼过后,矽然倒地。

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想象,林心素慌乱不已,急忙从胸口摸出一面小银镜,压低嗓音说:“化形草是圈套,他们的目的似乎是矽然。”

镜面再起涟漪,“夺下矽然,与我碰面。”

啊?没听错吧,夺……夺下?!

林心素几近哽咽,敌人都不知道是谁,让她怎么去夺,说得倒简单。

“师妹,不行我们就先撤。“看着她焦躁不安的模样,身后与其是师哥更像跟班的修士安慰道。

“先静观其变。”好不容易被托付了这么重要的任务,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

话音刚落,离他们不远处竟有门凭空出现,灵气波动扑面而来——

从门内最先冲出的人,手中的落陨尺呼啸成风,搅乱了周遭的雾气,让屏息静待在旁的林心素看了个真切。

这熟悉的招式,熟悉的两个人……我的老祖师爷!

来者正是上次为了那只没有认主印记的多宝豚而把她与师哥狠狠教训了一顿的千偃阁弟子外加他那具傀儡。

不过此时他们并不是冲着自己来的,正可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尤其是敌方正被那傀儡打的几乎无暇还手,林心素松了口气,看了一眼躺地上的矽然,准备趁机把她抢到手。[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

“陈……陈朝风……”无意中余光瞥到,又定睛看了一遍,林心素几乎怀疑自己的眼睛,皏涞派的大师兄陈朝风怎么在做这种事?!

雾气再次聚拢过来,不一会又满漫出她的视域,耳边只剩下数个声音。

“这不是化形草,走。”

“我去,果然有诈!”

“哼,来了还想走吗……分开他们。”

这对话传来后,一道高墙拔地而起直干云霄,就算处在雾中的林心素也看得真真切切。

就是现在。

“师哥,掩护我,我去抢人。”

林心素展开翅膀冲了过去,混乱之中意外顺利地完成任务,甩掉追兵到达约定地点,然而……

“啊啊啊!我明明记得我抓住的是我师哥!为为为……为什么会变成你了!”

关键时刻,一手一个腾空而起,闷头狂飞,结果发现救错了人。

矽然倒是老老实实躺在她的脚边,但是另一人却是那个她最不想再见到的人。

被洗的有些褪色的道袍,打扮也非常普通,换作平日,在光采熠熠的众多修士中间她是不会正眼看的,甚至比不上他那具俊秀耀眼的傀儡。

然而当对方一步一步朝她走来时,身上流散出的气场直接压迫得她忘记呼吸。

仰望入那双冷漠如冰的眸子,心狂跳不止。

“喂喂喂,我不是故意的啊,上回的事情也赔了不是了,你别找我算账啊,别别……别过来啊!”

林心素随着对方前进的节奏步步后退,心虚地露出腕子上的灵兽环准备垂死挣扎个几番,都到了这个时候,她可不想比矽然那个小贱人先去见老祖宗。

那人突然对她绽开微笑。

比不笑更阴冷恐怖的,和善的笑容。

“你挡我路了。”

林心素松气腿软,差点跪坐到地上,她急忙侧闪到一边,近乎连滚带爬。

“不知是此处地窄人稀还是缘分妙不可言,秦兄,我们又见面了。”翅膀蒲风纷繁,羽落过后脚步轻盈渐近的,是面容病白身形修长的青年,他眯眼笑语,又马上掩口咳唶仿佛触之即逝,“合作一下?帮我破解封妖阵,我帮你破这整个洛峣谷最后的大阵。”

要是闲之屿在此处,必定会对着来人大骂“你个鸟人”。

“姜靳安,如此算计于我又有何好处。”秦汜修经过他时因被捉住手臂而停下了离去的脚步,“放手。”

“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以为你是很想破开这洛峣谷大阵的,否则也不会与司徒兄定下如此交易,放我们进来了。”

秦汜修的脚步并未因这句话有任何停顿。

姜靳安亦不慌忙,继续饶有兴致地说着话,仿佛自言自语。

“你不答应的话,那我就去求闲之屿咯,如果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话,我想他肯定会帮我,你也知道,对于朋友的请求他从来不会拒绝……”

此话出口,被预期会暴怒的人却发出了雪拂冰涧般的冷笑。

不过他的步伐仍如愿以偿地戛止。

“他交什么朋友,我从不干涉……不过那个傻瓜的友情几时变成了如此值得利用的筹码了?”

“噢……那你利用他的筹码是什么,他对你的痴迷还是?”

眨眼间的寂静像被水滴扰乱的镜面,破碎飞溅。

一柄黑刃卷起千层波涛万层浪,灵气与杀气的海潮里,秦汜修灰袍疾行,仿佛周遭空气皆如影随之。

他在与姜靳安之间的地面上,划出数道触目惊心的巨大凹裂。

紫绿色翅膀展开与黑刃碰撞,发出金铁撕磨的刺耳声响。

“幽冥鬼域的溟器……与司徒无我接洽的人果然是你,秦汜修。”

姜靳安终于如愿以偿得到了心中的答案,笑意更甚,而对方杀意也更甚,招招致命,让他不敢懈怠。

两人在此处打得天昏地暗,天崩地裂,难舍难分。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到底错过了什么好戏。”紫衣女修落至林心素的身边,扶着她的肩膀问道。

林心素特想翻身扑进来人的怀里,她真的要被这一言不合就动手的两人给吓哭了。

“甯茹姐你可算来了,那人突然就和姜公子为了咸什么鱼的打起来,根本不知道为什么。”

苏甯茹有些哭笑不得,又四处环视了一番:“那人不是有个形影不离的吵闹鬼吗,现在何处?”

“哈?他确实有个傀儡的,不过当时被人分开了。”

“噗,傀儡?”苏甯茹莞尔一笑,让林心素有些恍惚,那个古井不波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人竟也会如此活泼作态,“咸什么鱼……那可是人家的道侣,却被你认成了傀人。”

抬手轻挥,黑烟挟带一股肃杀之气急速飞去,将缠斗的两人强行分开。

“你二人真是幼稚如十岁孩童,如此小事都能大打出手,令人叹服。”

在无法完全使用灵力的这一层里,架也是打得颇为寡淡无味,被扯开之后的两人看上去也和刚打起来时没什么区别。

“是他先动手的。”姜靳安马上告状道。

【待补分割,晚点就补,下面闲人出场】

两千旬老汉扭打街头为那般?

苏爷:见识了,俩幼稚比的脑回路果然与众不同。

林心素:萌新在角落瑟瑟发抖。

闲人:这锅我接了_(:з」∠)_

60.29 || 义情两难(全)

29 || 义情两难

“哥哥,学会审时度势固然是好,但你可知还有一词叫顺时顺势?”

听到陆卿妍如此说话,陆开明忽然有些了悟,看来真正失势的竟是自己一人,心冷笑不止。(棉花糖小说网 Www.mianhuatang.la 提供Txt免费下载)

“他们已经派你来说服我了吗……呵,什么时候我人族和妖族对立都变成了逆天而行。”

想到派里各种流言蜚语,陆开明更是愈想愈气,一句“妈X个X陈朝风你真的搞了我妹”梗在喉头吞吐两难。

“卿妍你站到旁边去,听话,这里不是你可以掺和的。”

他身上的杀气四溢,眼中只取陈朝风一人而去,不曾想陆卿妍袖中滑出银刃直接捅入了他的腹部,再抽出时血溅满襟,她望着自己的胞兄捂着伤口跪倒在地,抬手摩挲着他的脸颊,眼神似看云里尘埃,“傻哥哥,你已是家族弃子,一点都没发现吗?”

陆卿妍还想说些什么,视域倏而一阵扭曲,高亢的清鸣声直刺颅中,剧痛应此而生,她捧着脑袋尖叫,几乎要滚倒在地,再望向陈朝风,对方亦扶着侧额强忍痛苦,银白色的妖瞳都反复浮现出来。

好霸道的神识攻击,要将魂魄都撕开一般!

等到这天旋地转的感觉过去后,面前半死不活的陆开明早就没了踪影……

知道对方要灭口,没想到动手这么快,还好留了个心眼假装走了以后匿气折回来瞧瞧情况,正好看见陆开明被捅。

闲之屿的神识修炼刚摸着门道,靠着阙邪尚能吓唬吓唬人,不过副作用也够他喝一壶,此时他正架着陆开明,衰兵残将在路上苦苦挣扎。

“血……血迹。”陆开明捂着腹部,鲜血沁红了他的白袍子,滴滴答答梅谢瓣坠了整路。

感觉到身旁人体力严重不支,闲之屿直接躬下身子把他背了起来,“放心,没点把握我也不会救你。”

话虽是这么说,其实闲之屿心下也慌乱不已,脑袋也疼得要晕过去,他记得先前与秦汜修留了后路应就在这附近,希望陈朝风他们是真的被吓到不敢轻易追来。

“吓是被吓到了,至于会不会追过来就不得而知了,”阙邪剑灵返回,轻盈地随着他的脚步飞动,略有不悦,“什么人你都敢救呀,狐狸精。”

找到了!

闲之屿的注意力都被藤蔓缠绕之下的一颗老树吸引,他上前撩开遮盖的树叶,一扇门伫立其中,正是之前秦汜修设置好的。

在没有打开与设置新门的情况下,一扇门能存在多长时间,这是他俩之前试验的成果,还好这扇门尚未消失,也不及思考其他,便推门而入。

时隔半日,再次回到洞府之时,时局已大变。

闲之屿将陆开明缓缓移到床上,发现对方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不清了,他连忙摸出早先秦汜修给他的伤药,倒满了掌心就急忙往陆开明的嘴里塞。(www.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说’)

“这种吃法,血流干之前就得先被你噎死。”阙邪剑蹲在床头捧着脸冷冷挤兑道。

听到这话后,闲之屿才逐渐镇定,他把药丸倒回了玉瓶内,只留一颗,扶起陆开明送入他嘴中,又帮忙按住腹部的伤口,嘴里念念有词。

“千万别死啊你,想想你的女神苏霁白,我可告诉你她以前真的不喜欢我,再说我如今已有道侣,所以说你还是有机会的,虽然她之前喜欢的人也不是你……”

“去你大爷的有你这样安慰人的么?!”刚被自己的亲妹捅了一刀子的陆开明又遭受了伤害万点,娇生惯养这么些年哪受过这种委屈,安静下来又想哭一场,压着嗓子说,“谢谢你,救我。”

“彼此彼此,不过别谢的太早,”闲之屿心里说不出是该高兴还是失落,他又递了一丸伤药给陆开明吃了,“血还不知道止住没,我得找人给你堵上这口子。”

要是秦汜修在就好了,要是……

就在闲之屿忽然失神的这半晌,阙邪伸手抚上陆开明的额头,让他晕睡过去。

“不必多此一举了,你还真当老流氓给你的是普通伤药?这可是救命的东西,只剩一口气的都可以弄活,”阙邪又抱臂而立,金色的竖瞳内满是鄙视的神情,“再说他这也不算致命伤,真想杀他也不会捅肚子。”

“没事就好。”闲之屿这才松了口气,几步跃出洞府,坐在凸出的崖岩上望着自己两手凝血发呆,洞府连同周围都被秦汜修下过禁制,陆开明在此处应是暂时安全。

这个世界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家族,门派,自己想做的事,在属于自己的人生轨道上或走或停,一往无前,哪怕是秦汜修,也必定在反复思索自己这一世的所追所求。

——和他们相比,原本并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我呢?

——我到底为了什么而前进,我所求之“道”到底是什么?

巨大的迷惘与空濛正笼罩着闲之屿。

“喂,你现在跟他两不相欠了,到时候不准帮他阻止别人打开妖族封印,我告诉你,这洛峣谷大阵必须要破坏,老流氓势在必得,我可不允许你拖后腿。”

阙邪剑灵再次显现,居高临下地站着说道。

不过这次闲之屿异反常态地冷笑一声,眉角微挑的模样倒有几分邪狂。

“为什么要破坏这大阵,他从来都没告诉过我;明明有各种办法可以来找我,他却一直不出现;我既不是他的傀人,更不是他的剑灵,我凭什么要依着他想要的做这做那?”

“你……你这个不要脸的臭狐狸精,你说这话不怕遭雷劈么!老流氓活那么大把岁数就只对你这么好,到时候得了洛峣谷这一重宝也少不了你的……”

气急上头忘乎所以,直到闲之屿笑倒在地,阙邪才知道自己被套话了,而且是第一句就说漏嘴的那种。

“你怎么……怎么连帮他说话都像是在骂他,”闲之屿笑得直不起身子,躺在地上颤抖着,“不怪你,我知道,洛峣谷不就是一空间法宝吗。”

看到阙邪稚气的脸上笼满了惊惧,加上下意识地脱口而出的“你怎知”,闲之屿明白自己的随口胡诌又套了他个正着。

还以为这剑灵比伶枢心机更深沉一点的,被乾祖洗过脑吗。

无奈叹气。

“你还是很关心他的,对不对?”

“对个头啊对!”

阙邪大声反驳道。

笑过之后的闲之屿又不禁严肃起来。

九层之塔,内有大千世界,自带规则,时间流逝比外面成倍增加。

真当他闲之屿看书少,换个马甲就不认识了,这他娘的不就是传说中的金手指吗?!

他不问,秦汜修就默认他知道,也不说,要不要这么有默契。

闲之屿还是很生气。

“别以为这东西很好到手,这地方是乾祖为他准备的试炼场,不付出巨大的代价是不可能把东西拿走的……”

本是对阙邪说的这句话,到头来亦变成了他的自言自答。

“……不过对于他想要的东西,想必是不惜任何代价的。”

******

与此同时,妖族玉座余部、旧称毒公子的姜靳安因为苏甯茹的到来与秦汜修达成了暂时的休战协议。

“姜公子所求,无非是放出洛峣谷所镇同族,而且很有可能就是妖族玉座,而我所求更简单,便是乾祖当年锁住此妖族的缚魔链,所以我与姜公子的目的相同……“

没想到那个协助花柴门的神秘人是秦汜修,既然会为了闲之屿与人大打出手,看来确是当年那个外门弟子无疑,苏甯茹也没有刻意隐瞒什么,既然都是熟人见面,遮遮掩掩也没意思。

“实不相瞒,先前我俩已经下到最底层,却未曾料到封妖大阵前还有一层极为复杂的禁制,让我俩折损颇多,所以走投无路之下,只能靠苏姑娘的能力,找到先前与司徒无我接洽之人再次出手。”

不比苏甯茹言辞谨慎,姜靳安显得非常平和随意,一如他始终不变的笑容。

“怎样,要不要入伙?”

“听起来,似乎还是各位有求于我的更多一些,作为交易恐怕难以答允。”

“想破开这洛峣谷大阵,释放封妖大阵是为先头,且我魔族前辈正于阵外击杀守阵之人,到时候里应外合,绝对是你极大的助力。”

“释放封妖大阵你们势在必得,无论我出不出手,你们也一定能想办法做到,不是吗?”

三人仿佛置身牌桌,握看听猜,互相试探着对方的筹码和底线虚实,几番下来依旧面不改色,你来我往不疾不徐。

把一旁的林心素惊得哑口无言。

谁知道这表面上的融洽会不会突然又一言不合而大打出手,要不要先开溜保命?

成年人的世界她可是一丁点儿都不想懂……

“我与姜公子确实许不出让你心动的条件,也无意用其他东西逼你就范……不如你直接提出要求。”

秦汜修并未如她所愿地提出什么要求,只是望着她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你是祭出了一切,堕入魔道了?”

苏甯茹剥离伪装自然而发的讶异表情浮现在脸上,终于让她看起来更符合年龄了一些。

她本应如林心素那般,在宗门里修炼争宠,就算是勾心斗角,也好于在妖魔人三族之间虚与委蛇。

明明他们是同类人,如今秦汜修却在心中珍存着某人,装得多满心向善似的,还主动对她至喙起来——

到底一句话,有道侣当真很了不起?!

想到这里,苏大小姐的脾气跟绑了窜天猴似的扶摇直上九万里,要不是还有有求于人,她也想与秦汜修打上一架。

“这个你应是最清楚,为了让自己变得无坚不摧,我当然可以付出任何代价,入魔族修魔道又怎样?”

再次带上面具时,苏甯茹又是那个高高在上冷如冰峰、无懈可击的苏甯茹。

“这次帮你,算你欠我。”

秦汜修冷冷地答应了她,甩给在场三人满头的莫名其妙。

过了会儿又放下句“失陪”,遮遮掩掩独自朝角落里走去。

“咦,没想到你们关系这么好。”姜靳安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苏甯茹,被眼刀飞了个透心凉。

“姜公子好兴致,封妖大阵的破解之法可是想妥了?”

哑口无言。

趁着另三人商量破阵之法的空处,秦汜修远在一旁,抽出一张传音符静静凝视。

没有告诉他自己想要的,只是不想让私欲强转为对方与己共同追求的目标;闲之屿没有必要负担他的欲求,反而应该在他不在时,表现得愈发强大。

既想永远将他禁锢在侧,又妄图欣赏烈日苍穹下的自由翱翼。

秦汜修自嘲并没有选择后者的伟大心性——

“还好吗?”

正对着传音符犹豫不决的闲之屿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得差点从崖壁上滚下去。

“好好好,我很好!别担心我!”

可惜此符只能传一句话就会燃成灰烬。

好个屁好,闲之屿说完就想抽自己,嘴巴比脑子快是病得治。

刚还在生气秦汜修不主动找他,正想开传音符一口气喷他个狗血淋头找不到北,又怕秦汜修是遇到麻烦脱不开身,所以犹豫不决对着传音符发傻似地拿起又放下。

听到熟悉又冷静的声音后,闲之屿这颗飞泊无定的心马上就稳了下来。

急忙又掏出一张新符,秦汜修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依旧是言简意赅。

“下层见,我等你。”

“好的老大,没问题的老大!”

闲之屿回答的很是畅快,秦汜修去做他要做的事,自己也得去做自己的,这样是再好不过的,只是瞧着传音符在面前燃尽后,满心的失落感又漫无边际地横冲直撞。

还有传音符吗,传音符,传音符……

他亟不可待地翻找着自己的储物袋,终于摸出最后一张,画下指向印记,大声喊道:

“秦汜修我喜欢……我爱你!我已经开始想你了,你等着我……我们走着瞧!”

闲之屿就在对面的沉默中浪费了最后这张符。

震耳欲聋的真情告白在秦汜修周遭回荡着,导致他直接忘了回话。

“噗!”林心素被自己的口水哽到。

“走着瞧……”苏甯茹眉角轻颤。

“哈哈这是打架宣言吗?”姜靳安已经笑开了去。

秦汜修想要回话的时候才发现对方已经没有传音符了,不禁扶着额头喃喃。

“别逼我马上去你面前,白痴……”

61.30 || 下步之策

30 || 下步之策

“最后一张传音符就这样被你乱嚷嚷没了……”

阙邪竖瞳有节奏地左右摆动, 像玉石上镶嵌的金色珠瑙, 阳光的映衬下连苍白的面容都如衣着的那般精致。

闲之屿虱多不痒, 债多不愁, 破罐子破摔地尬笑道:“这叫战前思想动员,总得激励激励我自己吧。”

阙邪斜着眼已经不想理他。

说起来一二两, 仔细想想, 此事还是有着千斤重的惊心动魄——

空间法宝,放任何地方都是大外挂金手指,这东西为什么不从开头就被主角捡到,为什么!

放在这里, 简直就是乾祖为漠清准备的巨大陷阱上挂着的诱饵。

明明心里清楚的跟明镜似的,还是抓心挠肝地想要,绝对也是被套路的一种。

“邪邪你应该会点医术吧,再去看看陆开明,没问题咱就去干大事去。”

阙邪一巴掌拍开了搂着他肩膀的手,刚欲离去却又停下盯着某处目不转睛, 说:“有人在幻阵附近徘徊。”

不是吧, 这都能追来?!闲之屿心里险些又闪过一句完了要死, 偷摸到阵眼处朝外观望, 正瞧见神色焦急无助的连乐宣。

心中火气冲脑,闲之屿握着阵符极速冲出将连乐宣拉进身边,然后朝他的脸狠狠飞了一拳,完了又伸手把揍懵在地的某人扯起道:

“你在这儿干什么,你还好意思来啊!”

连乐宣魂不守舍地擦了擦嘴角磕出的血渍,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闲之屿?那陆开明呢……死,死了?”

看他这幅表情的闲之屿也无气可出,松了抓住的衣领的手,冷冷问道:“你现在到底是站在哪边的。”

“我们四个人是一起长大的,”连乐宣失魂落魄地喃喃有如自语,“甯茹把苏家宅子烧了,她祭出了整个苏家堕了魔族……再后来陆开明跟我说朝风是妖族之人……呵,你告诉我该选哪条路,如果我选了错的呢……”

“所以你就选择了当旁观者,把自己置身事外来逃避一切?”

闲之屿的这句话狠狠戳中了面前人的痛处,以至于他被突然抓住肩膀喝问:“那求你告诉我,哪条路才是对的!”

“连乐宣你冷静些!”闲之屿反手捂住连乐宣的脑袋,直视他充血红肿的双眼,“你现在也看到了,陆开明的死已经证明无论你选哪条路结果都是错的……”

“所以你现在要思考的早已不是对错,而是对策——自保,然后保家族,保皏涞……所以,克制自己,镇定!”

连乐宣这番才安静下来,自嘲般叹到:“你比十年前更厉害了,这番危急,还能冷静。”

“我也只是口说容易实做难罢了,”闲之屿摊开双手,掌上满是干涸的血迹,“连师兄,陆开明已死,下一个便是你,务必小心谨慎,坚持到返回门派,把一切告诉无忧婆婆。”

过了会儿闲之屿突然又随口一问“你是如何找到此处的?”

“发觉此层无灵气时,我们互留了一小撮本命灵火以便在危急时刻找到对方,不过刚刚他的本命灵火已然熄灭……”

闲之屿心里咯噔一下,急忙催促他离去,“既然如此,那陈朝风也极有可能追踪到你的行踪,此地不宜久留,还是赶紧回去,假装成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皏涞这一辈何以至此,我真的可以挽救吗?”

“连师兄可还记得我第一次入炼造坊时你对我说的‘如果你自己觉得比别人弱,那你就永远赢不了’这句话吗?”

一问一答间,连乐宣与闲之屿相视而了白于心,终于展出肯定而缓和的笑容,转身没入林中。

还好他的情绪激愤头脑恍惚,要不然还真糊弄不过去,不过如今这洞府也不算安全,即使布了幻阵。

闲之屿无奈地皱眉摇头,无忧婆婆如果知道了,会不会比他更加失望与难过。

「他独自一人过来,你就不怕他是帮着陈朝风欺骗与你?」

待连乐宣离开的够久,阙邪才在神识中直接传音于闲。

「我愿意相信那个‘不以灵根资质论高低’的前同门师兄能保有初心……不过到底我还是怀疑了他,所以撒了个慌。」

抛开虚伪的漂亮话,这世上能让他无条件相信的大概也仅有一人。

「切,少跟我装,知道你骗他那小子已死,是怕两个人纠缠不清,到时候都活不了,这么善、意、的谎言,我都要被你好人的样子恶心到了。」

阙邪不料自己的嘲讽竟引来了一阵轻笑。

「多管闲事,这大概是我最惹人讨厌的地方吧。」

回到洞府,陆开明仍然昏迷沉睡,不过呼吸已经稳定了许多,腹部的血也止住了。

还好这一层大家都无法好好使用灵气,这家伙也算福大命大捡了条命。

“刚说到本命灵火才想起来这茬,真是大意了,我要在他身上下些许禁制,否则本命灵火不灭,你这人就骗得很尴尬了。”

阙邪现出人身,刚想移到陆开明身旁就被闲之屿一把拉住。

“喂,你可别在他身上动什么手脚。”

“哈?”阙邪鄙夷之色几乎要砸穿地心,“是啊是啊,我要在他神识里下满禁制,把他做成活人傀给老流氓端茶倒水搓脚……”

“噗,咳咳咳咳,拒绝!我拒绝啊!”差点活活呛死过去。

闲之屿又望向洞府中那幅岩画,九人围绕着一座九层楼阁,面前各有一块石碑,石碑中射出的九道光柱汇聚在一起,于九层楼阁之上开出了一扇大门,大门之前,许多人比肩继踵鱼贯而入。

九个人,必须要有九个人同时施法,这是打开大阵最显而易见的条件。

不过让秦汜修去拉人入伙……这画面委实可怕,比起多费口舌,他估计宁愿用傀人。

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是闲之屿的强项,虽然没有当面应承下。

“我自己,秦汜修,行止师兄,三思师妹,薛冰涣……这已经五人了,还差四个人。”

此为一件事。

第二件事,先前与秦汜修猜测:他们二人就拥有在本层的空间转移能力,那么八成有人拥有直接穿过这一层的空间能力,而且触发这一能力,至少需要三人,为了不让他们发现这一点,这几人绝对不会像他们俩一样开始就在一起,必定是分开的。

找到看起来完全没有任何能力的人,把他们聚集在一起,极有可能打开进入下层的门。

果然这个世上大多事情都可以归结为人事——解决人即解决事。

“好了,他现在已经是一个‘死人’,需要把他弄醒吗?”

阙邪盯着昏迷不醒任凭宰割的陆开明两眼发光,像盯着新玩具的小孩,突然兴奋。

这让闲之屿有点背凉,便阻了他。

“比起外面,还是这里安全些,先让他躺这儿吧,没时间解释那么多……妖族的事情就交给秦汜修,我们先去找人。”

说罢四处确认好阵法的效用后,风似也地飞出临时洞府。

首先要找到行止与三思。

闲之屿打开一只小巧的灵兽匣,轻轻打开,从中飞出两只怖综蛾,他轻而易举地用神识操控住,使它们带自己朝目标飞去。

匿气于树干上静静穿梭,他忍不住在神识中唤着阙邪剑灵:

「有个很傻的问题,不知道该不该问你。」

阙邪轻哼了一声,没好脾气地说:「不知道该不该问就别问了。」

……你这么说反而更想问了。

「以前你和秦……和漠清在一起的时候,他有对自己追寻的东西迷茫过吗?比方说自己的道心,未来之类的……」

「老流氓以前才没心情迷茫,他每次都是选了最直接的一条路,然后走下去。」

「所以就一条路走到黑,堕入魔道了吗?」闲之屿默默吐槽。

「哼,这只是你们肤浅的理解,说到底选择的道路本无对错之分,只是你们承受不了选择的结果,就硬说自己选错了……老流氓选的路,他自己全心接受,对他来说便是对的路。」

阙邪的一番话鼓槌隆隆,刷洗醒觉着他的内心,让他半晌接不出一句话。

「不愧是秦汜修,这方面我还是差他太多。」

「得了吧,少在哪儿瞎吹他,别看他现在挺有主意的模样,其实绝对比你更纠结迷茫。」

阙邪作老生叹气状狠狠鄙视着他的前任与现任主人。

「我且问你,对老流氓来说,想办法让一人生不如死与想办法让一人平安喜乐哪个更容易?」

「当然是前者简单,后者困难……」

「所以你知道他现在有多——么——纠结迷茫了吧。」

喂喂,几个意思啊……闲之屿无言以对。

转念一想又觉得他们两人极为可笑,仿佛南辕北辙的两人一口气钻进了同一个牛角尖。

要怪只能怪他们两个人都没有经验,特别是某些人,明明没有经验还要装老司机!

闲之屿在心里想着,方觉云雾渐开。

本还想向阙邪打听打听昔日漠清的旧事,不料徒生异变。

从方才开始,就有人鬼鬼祟祟地跟着他。

闲之屿从树上跃下,对着那个藏气浅薄还在躲在树干后不敢出来的身影怒道:“喂,树后面的那个,别躲了,再不滚出来我过去拽了!”

安静了数息,见没有任何反应,闲之屿直接将杀气与神识共同散开,恫怔叶间飞鸟无数。

“还不出来吗。”

话音刚落,树后便有个小小的人影探出头来,诚惶诚恐地盯着他。

竟是一个七八岁的男童。

正惊讶着呢,不料他身边另一树后又有声音传出。

“小煞星你……你特么怎么发现我的?!”

空无一物的树后人形现出,让闲之屿和男童都吃了一大惊,三人面面相觑,陷入了迷之沉默。

“黄师兄你怎么冒出来的???!!!”

闲之屿哭笑不得,他可万万没想到自己对着男童抖狠威胁,还意外诈获了黄字滔师兄。

62 31 || 快剑遇剑

“娘的又被诈了!”黄字滔扶额仰天长叹。

闲之屿哭笑不得:“自己愚蠢犯下的错, 别甩我奸诈狡猾的锅。”

正说着话, 忽觉得灵兽袋一热, 白光闪毕, 胖豆自己从里面跑了出来,直奔男童最终飞身窜进他的怀里。

“豆豆!”

一人一猪就如此抱在一起缩成一团。

“话说, 这哪个门派带的小鬼?”黄字滔指着问闲之屿, 不过被后者的白眼秒杀。

“这里又不是幼儿园,怎么会有门派带小孩,不过看起来倒像是……”

倒像是胖豆的原主人,而且连名字都取得都跟秦汜修一模一样, 简直不知从哪里吐槽起。

“那,这小鬼就交给你了,闲师弟。”黄字滔眼珠转动,脚底抹油中。

闲之屿突然反应过来,一胳膊搂住黄字滔的脖子免得他溜得没影,“黄师兄, 少跟我扯些有的没的, 老实交代为什么一直跟着我?”

“天大的冤枉啊, 我就是随便路过的!”

他反手抱住闲之屿的胳膊乖巧地答道。

“哈哈哈, 那真是好巧哦。”

“是啊是啊缘分呐。”

两人一面点头一面相视而笑着。

闲之屿瞳孔骤缩,的手臂陡然收紧……

“我说我说我说!我本是跟着连乐宣结果看到他去找你然后他就走了我就决定还是跟着你。”

“噢,那你听到了些什么?”闲之屿压低嗓音继续问。

黄字滔亦左顾右盼,以手遮掩着在他耳边轻声说:“听说了咱们大师兄捅了二师兄,感觉我皏涞迟早要完;另外还不小心听见你跟秦汜修说我爱你。”

闲之屿冷不丁咳起嗽来,“后面一句是多余的,你最好还是忘记比较好……”

“我现在就只想赶紧从这里出去,天知道还会出什么幺蛾子……瞧来瞧去我觉着还是闲师弟你最靠谱,跟着你准能出去。”

“少给我搭高台。”闲之屿掰开黄字滔抱住他胳膊的手。

马上展开行动的倒是那个始终在旁哭泣的孩子,他带着胖豆朝闲之屿飞扑而去,紧紧抱住大腿,还顺势在衣服上擦了鼻涕。

“豆豆说你是个好人,又特别厉害,”他泪眼迷蒙地抬头望着闲之屿,饱含哀怜,“救救我们,求你……”

黄字滔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笑道:“哈,此小儿贼精呀,现学现卖。”

闲之屿刚开口询问情况,远处就有一道强力的神识倏然扫来,激起他满身的鸡皮疙瘩,下意识把抱着他大腿的小鬼推向毫无觉察的黄字滔,“有人过来了,你先带他走,你的特殊能力是隐匿,对吧。”

“什么?!我皏涞派的杀来了吗?”黄字滔慌得左右无措,牵过男童的手,将另一只手伸向闲之屿,“既然要隐匿那就一起啊,放心我这个能力他们神识搜寻不到。”

闲之屿摇了摇头,又拿灵兽袋把豆豆卷入,塞到男童怀中,“他们应该已经察觉到此处有人了,我们突然消失恐怕使来者反生疑虑,不要慌,也不一定就是皏涞派。”

他余光瞥见那孩子望向他的眼神,充满恐惧、乞怜、迷茫,噙着眼泪抿着下嘴唇,仿佛开口就会哭出来,闲之屿心中有强烈的预感,这孩子必定经历了什么从未预见的突发事件才流落至此。

最后伸出食指在嘴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姿势,

才目送他与黄师兄都消失在树干之后没了踪迹。

近十人的队伍翩然将至,闲之屿淡然地与他们错身而过。

是炙剑门的一众弟子,与为首同行的女修却是陆开明的妹妹陆卿妍——果然还是与皏涞派脱不开关系,闲之屿心里鼓声雷动,不过那道神识应该不是陆卿妍发出的,否则当时他也救不了陆开明那个倒八辈子血霉的。

陆卿妍应该并不认识我的脸吧?

几乎就在闲之屿刚产生出这种想法的下一刻,他就被炙剑门的人拦了。

“这位道友,不知方才可否看到一个七、八岁的小童跑过。”

“道友也是说笑了,这九门争鸣又不是过家家,怎会有门派带孩童来?”

“也是,那叨扰了。”

闲之屿自诩扯谎工夫一流,除了秦汜修没人能瞧出端倪。

“且慢!”眼看闲之屿就要蒙混过关,一把剑突然抵在了他的面前,顺着光银流转的剑刃溯望上,是个身材魁梧的炙剑门弟子,“终于让我抓到你小子了吧,重夙阁的闲之屿!”

正是在最起初的乌啼大阵处挑衅他们后被稍加教训的那个弟子。

对于这种要死不死找茬还要连名带姓一声吼的人,闲之屿通常就直接在心里问候了他的祖宗十八代。

队伍领头的陆卿妍听到后,果然折回来大声呼喊“拿下他!”

也就在魁梧弟子晃神的瞬间,闲之屿微微倾斜,鬼魅一般闪身而过,手刀猛砍对方的腕子,夺过了那把剑。

在所有人再次回过神时,形势已经完全逆转,长剑已在闲之屿手中,剑刃正死死抵在他们炙剑门弟子脖颈上:

“先学会如何握剑吧。”

此话一出,其余六个弟子才齐齐拔出佩剑慌张地指着他。

闲之屿腕子微动,再次压了压手中长剑,在对方脖颈处留下了浅浅的血痕,“别忘了在这一层大家都无法以气御剑,所以你们当真要与我切磋剑术?”

“方才你不过是攻师兄于不备,少在那儿虚张声势!”

“可笑,你还想以一敌六不成?!我可奉劝你,若要留命,最好束手就擒。”

……

这些炙剑门弟子也不动手,就是围着闲之屿跟喊阵似的一通叫骂,妄图对他进行非战斗性心理摧毁。

“到底是要打架还是吵架,耳朵都被比比麻了。”闲之屿觉得此番免不了开杀戒,他和神识中的阙邪剑灵招呼了一声,先放倒面前的这几个,待阙邪挡住那个神识强大之人,他直取陆卿妍,直接将她斩杀剑下。

反正陆卿妍是皏涞派之人,他不信炙剑门的会为了她跟自己拼命。

那个炙剑门弟子似乎感受到了闲之屿眼中杀气,终于沉不住性子,咧着嘴伴着哭腔喊道:“大师兄,救我……”

良久一个温吞如醇酒的声音就从他们的身后传来:

“都放下剑吧,以多欺少并无我门风骨……再者你们也不是他的对手,何必要强丢性命。”

炙剑门众弟子这才同时收剑,连同着那个几近软成泥滩的魁梧弟子齐齐从闲之屿的面前退下,为两人让出了一条路。

来者颜如稚子,双眼紧闭,手中一把剑形如盲杖,木质长鞘纤细而修整。

“不才乃炙剑门这一代的师兄越上莲,如你所见是个瞎子,深知重夙阁亦为修剑门派,不知可否切磋一二。”

压下识海中躁动不安的阙邪剑灵,闲之屿亦握紧了手中之间,缓步上前。

“越师兄,请。”

他感受不到对方身上的一丝杀气,甚至只嗅到平静与柔和,却依稀可见自己被斩成数段的画面,这并不是修为上的压迫,是神识。

越上莲就像是另一个秦汜修……

可是,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错觉?明明是两个完全相反的人。

闲之屿干脆也闭上了眼睛:如果对面是秦汜修的话。

所有人屏息注视这愈发接近的两人,终于在交错而过的刹那,剑光迸旋如电光如濛霞,连空气都宛若丝线缠绕蔓延。

只有……一招吗?

炙剑门的弟子皆惊恐无定,爆发出如此强烈的气息的对决,真的只有一招吗。

闲之屿长剑入地,支撑着他单膝而跪,额头上一道剑划的血痕,再低几分就要刺入眼中。

一共挥出了多少剑,连他自己都数不清了,十剑、二十剑……

堪堪复堪堪。

“那小子输了吗……果然不是大师兄的对手!”炙剑门一众弟子几乎都要欢呼起来。

越上莲收回了自己的剑,笑得极为天真可爱:“是平手。”

大家这才回首,看到闲之屿手中旋转抛弄着一块线穿的血红宝玉,确是一直系在越上莲脖子上的那块。

这还根本没用灵气……该不会又是和秦汜修一样下凡的老变态吧?!

闲之屿感觉有点蒙圈,这一波下来他是真的拼了老命了。

正回头想要发作,却对上越上莲伸出的手:“可以还我吗?”

点了点头便把血红宝玉放回了那展开的掌心,又顺着视线望向他紧闭的双眼,仔细端详。

“闲兄,我真的是个瞎子。”越上莲笑的时候,隐约还能看到两排洁白的牙齿。

夭寿了瞎子都会读心了,闲之屿连忙后退一步。

现在是趁机溜呢还是溜呢还是溜呢……

黄师兄,我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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